深焦:首先想請問你們為什麼會對移民題材感興趣?
艾琳·菲舍爾:對我來說,對移民題材的興趣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我一直對國界、邊界感興趣,當我拍攝我電影中的人時,我可以感同身受。也許因為我自己也是作為一個外來者在陌生的國度生活。最初我並沒這麼強烈的感覺,但當我在(德國)生活了七八年後,我發現自己喪失了原本的身份認同,一方面我失去了本國的國家認同,另一方面,在這個新的國度我也難以融入。
《流星街》劇照
然而,與很多人(包括電影中的人物)不同的是,我不是被迫離開自己的祖國。對我來說, 我常常感覺自己處於兩國的夾縫中,我在新的國家找不到歸屬感,但也無路可退,因為我與我原屬國(法國)之間所有的聯繫幾乎已經全部斬斷。所以,拍這部電影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想要去尋求自己的身份認同。
丹尼爾·凱森特:對我來說,我對政治更感興趣。我是想通過這一題材,將藝術與反映社會現實結合起來。我認為,移民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社會議題。
導演丹尼爾·凱森特(圖中),艾琳·菲舍爾(圖右)
深焦:那麼,艾琳,在拍攝這部電影前,您有接觸過其他移民嗎?尤其是那些被迫離開自己祖國的移民或難民?
艾琳·菲舍爾:是的,我在法國、在柏林都接觸過不少,但是他們大多數並不是通過新的人道主義移民政策過來的,他們主要來自北非,是六十年代以勞工的身份進入歐洲的。在德國的時候,我認識的很多都是政治移民。在柏林的一些區,人們的對移民的態度更寬容一點。
2012年的時候,難民在德國很多城市都組織了大規模的遊行,他們想要通過遊行來反映自己困窘的生活現狀。當這些難民來到柏林的時候,他們在市中心支了帳篷住在裡面。我當時就住在那附近。這個事件深深影響了我,因為我常常能在附近的咖啡廳或酒館見到他們,與他們交流帶給我很多啟示。
《流星街》劇照
深焦:你們二位的電影都描述了移民在德國生活的複雜現狀,目前對他們來說最嚴峻的問題是什麼?
丹尼爾·凱森特:我認為最大的問題就是文化鴻溝,語言障礙也是問題,但語言背後還是文化。
深焦:在《流星街》中,我們可以看到穆罕默德這個人物內心的掙扎和焦慮。一方面,他在反抗成為他哥哥那樣的人,而另一方面,他也對自己逐漸萌發的男性氣質感到欣喜,比如他在鏡中觀察自己的身體。您為什麼選擇從一個青春期少年的視角來展開情節呢?
艾琳·菲舍爾:事實上,我把默罕默德這個人物想像成我自己。我想拍攝的人是正處於自己人生階段中最需要做決斷的年齡。事實上,有的時候做決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我曾經也曾和默罕默德處於相似的處境中。這一次,人們期待從我的作品中獲取什麼,但我又不能立馬回答,因為我自己也還在探索中:我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我到底是誰?但是,總有一個人生階段要求你必須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去做一個了斷。
這很苦難, 因為你知道有很多雙眼睛看著你,很多人對你有所期待,你也許不需要去回應所有的期待,但你必須去選擇一種繼續前行的方式。我的這個角色對生活有很多疑問,比如他對男性主義有很多疑問,但他不知道如何去選擇,不知道如何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