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不知道有潲水,豬吃的是我放學後在野地挖的豬草,拌進少許的穀殼粉碎而成的糠,裡面找不到一點碎米的。碎米很糙,摻進大米裡煮飯也很難吃的,就磨成面,做成「碎米籽粑粑」墊補糧食的不足。
那個時候還是集體勞動,大人們為了不耽誤下地掙公分,常常早早起來煮上一大鍋飯,在上工的鐘聲敲響之前狠狠吃上兩大碗,這樣才能經得住餓到中午收工回來,不然連餓帶累怕是難得走回來,趕緊再扒上兩大碗冷發幾口冷菜,還要洗衣服家務什麼的,來不及好好歇息一下,下午上工的鐘聲又敲響了。農村沒有賣過早的,就是有過早的吃也了不經餓。我至今還有早上吃飯的習慣,小時候落下的陰影的,學城裡人過早總覺得不踏實。
冰箱沒有聽說過,電風扇都是稀罕的物件。每到夏天,剩飯難免的變餿,就用開水煮沸了煮幹了再吃,雖然很難吃,吃得要吐,還是和著眼淚一起咽進去了,倒掉?老人說,糟蹋糧食那是要遭天譴的!
老家就在江北監獄的磚瓦廠不遠,有一年逃出來幾個犯人,其中有個溜進隊上一戶人家的廚房裡吃了半碗餿飯,想必是餓得不行了要補充一下體力。當時的社會治安還是很好的,廚房基本不鎖,雞籠都在門外的屋簷下,也少有人偷,路人自己進廚房在水缸裡舀一瓢在池塘裡挑來水喝解渴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也許是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麼可以偷的吧。再說這個犯人吧,偷吃了半碗餿飯,還留個字條,先是說多謝,接著說早知道外面這麼造孽,還不如蹲在裡面坐牢,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農村也很少有什麼娛樂活動,吃完飯的時候就都端著一個特大號的飯碗倒哪家大樹下,或者碾子那裡,就像地道戰的電影裡的場景差不多,然後侃大山,也說葷話,講段子,也有幾個會唱點民歌的,後來大些了還專門收錄了一些。更重要的大家都互相品嘗一下吃的什麼菜,你夾一點,他夾一點,臉皮厚的端碗乾飯就行,一個碗裡夾上一筷子菜就夠吃一頓飯了。
有個老光棍的碗裡真就沒有一丁點菜,拌了一點他老娘自製的豆瓣醬,飯還是早上就蓋在鍋裡的,端出來吃時,碗裡還趴著不少螞蟻,有人就打趣說你這菜還真不差呢,怎麼吃得下去的!老光棍嘿嘿一笑,慢條斯理地說:老人說的話,螞蟻吃得千千個,不吃蚊子一隻腳,這有什麼吃不下的!
印象中,大家並沒有瞧不起老光棍的意思,是因為大家都差不多的窮?還是社會觀念本來就是越窮越光榮?現在這個拜金社會,你兜裡才一塊錢,就開始瞧不起我這個五毛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