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還沒有到,商店裡的貨架上已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月餅。精美的包裝、繁多的口味,看得讓人眼饞。但我想在月餅堆裡找兒時的那種月餅,卻沒有找到。
兒時的月餅包裝很簡單。薄薄的兩層黃草紙,包著兩塊如碗口大小的圓餅,封口的地方,放著一張印有金字的深紅或粉紅的方紙,棕灰色的紙經子(紙繩)上下纏繞幾圈,最後在方紙上方結成一個蝴蝶結,看上去既莊重又大方。
去掉紙經子,除去方紙,打開黃草紙,月餅就露了出來。烤得焦黃油酥的餅面上,都打著長條形的「花好月圓」「合家團圓」等祝福語的四字印章,古香古色讓人賞心悅目。掰開月餅,青紅絲像藕絲一樣纏纏綿綿捨不得斷開,餡裡的花生仁、核桃仁和冰糖時不時從斷開處掉落下來。這種硬硬的月餅,主要是給孩子們吃的;牙齒不好的老人,會吃另外一種軟棗泥沙瓤月餅。除了這兩種月餅,我似乎找不到第三種月餅。
我記得,買來的月餅,在中秋節晚上是不讓我們吃的,因為第二天的八月十六,母親還要拿它們當作走親戚的禮品。嘴饞也不行,每家每戶只買五六封月餅,捨不得自己吃。
不過,母親會做「面月餅」,中秋節的晚上我們就吃麵月餅。面月餅也是圓形的,餡一般使用紅糖。在大小不一的面月餅當中,往往有一個大如臉盆,在「願月」時擺在桌子正中。
在面月餅精心做好以後,上籠蒸以前要進行裝飾:母親會用飯碗的碗口和碗底,在月徽上壓出均勻的圓圈,再用筷子點出不規則的小圓點。我則喜歡跑到路邊,摘來幾顆野蔴果在面月餅上印花。用這種硬幣大小的果子印出來的花紋,就像是一顆顆放著光芒的小星星,漂亮極了。
等「願月」儀式結束後,我們就可以吃麵月餅了。母親拿來菜刀,將那塊大月餅切成小塊兒,分給每一個人品嘗。吃著母親做的甜甜的月餅,心裡高興得不得了:月餅蒸熟的時候就想吃,可是為了「願月」的等待,把那些「饞蟲」勾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歡。吃過面月餅,接下來就開始幹農活兒。一家人坐在院子當中,在皎潔的月光下,或剝玉米,或擇花生,聽著父親、母親講著月亮的神話,不知不覺就會月至中天。濃重的霧氣和露水,悄悄地浸溼了衣服和頭髮,中秋節的夜晚,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過去。
無論那時買來的月餅,還是母親蒸製的月餅,我得承認,它們都沒有現在買的月餅好吃。但舊時簡樸的月餅,承載著一種醇厚的味道。當古老的風俗沒有了,淳樸的心靈改變了,花再多錢買來的精美月餅,除了逢迎送禮,也只是一味普普通通的應景食品罷了。至於打著「原裝進口」招牌推銷的月餅,就更貽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