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雅姿家居賣場門口。
魯木匠雙手反背著一張床墊一路小跑出來，因為那些年痛風落下的病根，一顛一顛的步伐讓本就肥胖的身材顯得有些滑稽，惹得路過的熟人忍不住開起了玩笑：「老魯，老了哦」，素來注重面子的他怎麼願意在人前示弱：「該逗起你幾爺子見笑哦！我十幾歲就學木匠手藝，要不是這輩子八字瞥，會混到這個歲數還在靠勞力吃飯？來來來，莫話多！有本事和我卸一車床墊打個賭比個賽嘛？」
熟人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也不計較，打了幾個幹哈哈也就走了……
這時，褲包裡手機響了，放下床墊掏出來一看是老娘打來的：「喂，娘……」
手機裡傳來老娘的聲音：「喂，你在咋子咹？」
老魯心想：我每次回去對老娘說的都是在外面混得刮好，如果如實說我在搬床墊，怕是老太婆又會替我擔心；於是朗聲說道：「娘，我在外面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哦……」
老娘倒也信以為真：「在外面吃飯少喝個酒哈！你現在上有老下有小，身體才是各家的頭錢……你一天光顧你那些朋友嘛,背篼背不起朋友可以幫你背，哪裡痛了莫得人幫得到你哦……」
老魯曉得老娘不過是想找些話題和他多講一會兒電話，其實他喝酒沒喝酒老娘哪裡管得著？於是滿口應付著：「要得~要得~要得……」
掛掉電話，老魯忍不住抿嘴一笑：「該回家看看了……」
於是，轉身來到老闆辦公室：「老闆，我想請個假……」
……
金牛山下，魯家灣，大部分在外務工的年輕人都還沒有趕回來過年，加之近年在家的老人們逐漸都開始不愛說話，顯得格外冷清。
「娘，我回來了哦！」每次老魯都是人沒到聲音先到，因為他曉得老娘一定會站在院壩邊上等他，果然，這次也不例外:「狗的，我以為你哄我，今天不得回來喃……」
取肉、抱柴、爨火、舀水、淘米……隨著灶房丁零噹啷的響動，老娘麻利地擺出了一桌菜：「你們一天在外頭吃那些東西都不養人，今天多吃個。」
老魯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突然發現老娘在看著自己：「娘，你也吃咯。」
「你是不是遇到啥子事了？」
「沒有啊，我一天鬧人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能遇到啥子事？」
「那你今天咋個不喝酒喃？」
「嘿嘿！娘，你隨時打電話都喊我少喝個酒喃？」
老娘不說話，起身走進屋裡，很快拿出一包油紙口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邊走邊拆邊說：「嗯！曉得你愛喝酒，那次你舅舅來看我送了一瓶這個酒，說的酒刮好，你喝看看咋樣？」
老魯接過來一看笑道：「我曉得、我曉得，這是巴中很火的巴中老酒，純糧食窖藏年份酒，我喝過的，的確要得！」跟到一趟子跑去灶屋洗來杯子，眉開眼笑地吃喝起來……
金牛山上，傳來一種被老家叫做「鐵連枷」的鳥兒「哈哈哈哈」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