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橋已經老了,但它仍然是蘭州不朽的標誌。記得政府說要把蘭州建設成「橋梁博物館」,所以幾年裡在黃河上又建起了好幾座不同樣子的好看的橋。但是這麼些年了,就只有這座樣子最普通的中山鐵橋鏽不掉,依然最是川流不息。
它從不把擁有那個烏龜背上立著的「天下黃河第一橋」的石碑當作驕傲,因為它早都看慣了過那些城頭變換大王旗的喧囂和那些跌宕起伏的戰爭歲月。於是它並不爭搶,就沉默固執地站在河上,看著蘭州從一座黃沙裡的土城市慢慢變得繁鬧,看著一輩輩的娃娃們長成小夥子再變成老漢,看著一個個蘭州人變成精緻的外地人再回來和它合影。
中山橋通往黃河北,那邊有白塔山。老漢說他的家在河那邊,所以黃河北於他而言其實就是爬山玩兒或是帶孫孫去清水平臺看音樂噴泉的地方,並不時常去的。
「還有啊,這邊路上的車太野了,急著不知道想要組些撒③,不愛去,鬧。」老漢說。
老蘭州人總是容易「偏安一隅」,老漢就是這樣,明明是不樂意遠行還找了很多理由,一輩子就把自己圈到那一點點生活的地方。
有很少的時候,蘭州人也想經歷經歷北上廣那樣最前衛的繁華,然而這是一個太容易自我滿足的城市了,尤其是上了年齡的人更是懶得追求些所謂上進的東西,勤勤懇懇老老實實也就在這個小地方過完了一生,往往最後就落得一個「青苔問紅葉,何物是斜陽」的評語。
像老漢說的,他們這輩的很多人,活到老了,最遠也就是去個新開的蓬灰牛肉麵嘗嘗味道。
但對於蘭州的年輕人來說,時髦還是也是要趕的。街上走著那些攢勁④的小夥子們把校服的褲腿捲起來露出腳踝,說著一口又土又正經的京蘭腔打打鬧鬧,討論著隔壁班裡的漂亮莎莎⑤。他們是這個城市終最活躍最嶄新的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很多年輕人拼了命奮鬥,為的卻是早點兒離開這座西北戈壁上漸漸被人冷落的綠洲城市。
老漢笑著說,「現在的娃娃放得開,我家娃娃小小的時候就不安分,現在可好,連家也不回了……哎哎,你聽那些小子子們說的撒啥,我那麼大的時候可還夯著呢,都騙不來⑥撒是個漂亮。」說著,他卻愣了一下,低著頭在褲子上擦了擦手,「走,大眾巷⑦浪給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