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語常見誤讀字(上)嘉定話

▍葉嘉劍 攝

漢語第二大分支吳語亇衰落，一個突出亇表現是吳地民眾已經依賴於北京語音而嘸能用吳語亇語音來完整、自如亇表達嘖。而與此同時，據悉，中原官話區、西南官話區、粵語區嘞厛亇民眾厡舊有能用佢墶當地亇漢語語音來完整亇表達，可謂是差距巨大。

當前塱吳語區引領語音標準亇諸位同仁，核心能力就是用吳語語音完整表達來樹立標杆。但同時為著吳語語音並無官方頒布亇文件規定，不像作為普通話推廣亇北京音，不管常用亇幾千還是冷門亇幾萬漢字，全根據遵從古今傳承規律或者遵從民間俗讀敲定一個紙面標準供民眾參照，故嘞各位引領者亇語音標準參考依賴於自家語言習得核心圈亇讀法，對於自家亇讀音也可能心存疑惑。故咾對於吳語常用誤讀字進行一個整理顯得尤為必要。

當然，講麼講「誤讀字」，但因為語言是約定俗成亇，讀錯脫亇人多著也就會積非成是，故嘞即使是國家強力規範亇普通話北京語音也會順應事實上已經佔優勢亇誤讀音，通過紙面標準亇修改予以確認。故咾吳語裡亇「誤讀字」，若然民眾已經約定俗成，也嘸能絕對話佢錯。但是因為廣大民眾特別是年輕一輩亇吳語咬字能力已經接近崩潰，故嘞對現存為數不多亇厡舊有能用吳語完整表達亇，特別是語音面貌相對接近老派亇人，會比較尊敬撘肯定，視其為語音標杆。故所以，昰坒「標杆」厡可以通過自家亇作品對廣大追求昰種標準亇受眾起到引導作用。

雖然本文是用嘉定閒話寫，用嘉定閒話讀亇，但實際上各地亇讀音類別是差不多亇。昰個各地不單單是吳語區亇，理論上甚至是整個漢語區亇，因為現代漢語任何一個地點亇語音全是從古漢語變化而來亇，是一棵大樹上亇葉頭，撒也撒不脫亇。

好，挨下來我伲就來盤盤看何裡両個字是容易讀錯脫亇。

昂首挺胸，ŋ+ɑŋ\=ŋɑŋ\；配偶、偶然，ʔŋ+ɘ∨=ʔŋɘ∨。昰排字古代叫疑母字，現代保留古代鼻音聲母，完全符合規律。與之相對，春意盎然，ʔ+ɑŋ∨=ʔɑŋ∨，影母字。兩字聲母不同，保留古漢語格局。

同樣，歡迎光臨，ȵ+iŋ\=ȵiŋ\；農業銀行，ȵiɪʔ撘ȵiŋ\；仰望星空，ʔȵ+i+aŋ∨=ʔȵiaŋ∨；語文、英語，ȵ+y∨=ȵy∨；公寓、機遇，ȵ+y∨=ȵy∨；友誼、義氣，ȵ+i∨=ȵi∨。障礙物、艾森豪，ŋ+ᴇ∨=ŋᴇ∨。昰排也全是古漢語疑母字，吳地傳下來有鼻音聲母保留古代讀音，絕非瞎讀。

古代亇疑母字，塱現代北京閒話裡鼻音聲母普遍蛻脫嘖，但厡有少數字保留，例如：黃牛、逆風、凝固、虐待、作孽、構擬。而吳語裡鄉是普遍保留鼻音聲母，少部分蛻脫。個別字有鼻音保留撘脫落兩種讀法，像「語言」亇「言」，也是疑母字，但即使塱嘉定，也是一部分人讀ȵiɪ\，一部分人讀ɦiɪ\，好像也呈區域性分布。軋實「語」「言」兩字自古聲母相同，但「言」字可能因為口語少用，書面色彩更加濃，故嘞蠻多類似北京音鼻音聲母蛻脫亇。類似亇還有像「農事諺語」亇「諺」，也是疑母字，照傳承規律應該讀ȵiɪ∨，但一般聽見全讀ɦiɪ∨，可以靈活處理。

除脫著疑母字，日母字也是一個重災區。「日母字」，顧名思義，古代撘「日」聲母一樣亇字。日母字塱現代漢語北京語音裡普遍讀ɻ聲母，倒轉來看，現代北京語音裡讀ɻ聲母亇字絕大多數全是古代亇日母字。乃麼好嘖，現在交關人全吃不準昰坒字哪恁讀，用吳語音系裡有亇最接近北京ɻ昰只讀音亇l去對應，乃麼「人民」讀成功「稜民」，「幹擾」讀成功「幹老」，「溫柔」讀成功「溫樓」……

實際上，日母字塱現代吳語裡，最起碼就嘉定亇音值來講，通常白讀音為ȵ聲母，像人家、蝦仁、日頭嘞些兒；文讀音為z聲母，像人民、仁慈、日本嘞排。總數，凡是北京音裡讀ɻ聲母亇字，吳語裡全不適合讀l聲母。像「如果」讀成功「lu果」，雖然就語言事實來講已經蠻常見嘖，但對於引領或者追求吳語語音標準亇人來講厡舊是難以接受亇。

相對來講，口語裡鄉穩定使用亇一排詞語，像乳腐、饒讓、熱天色、絨線衫、惹人笑嘞厛間大家還是咬得準亇，像「瑞金醫院」昰種熟悉亇也還不至於讀成功「類金醫院」。難就難塱交關書面用字。下頭舉両只例子：

儒雅，不是「爐雅」。

仍然，不是「稜襤」。

冉冉升起，不是「懶懶升起」。

進入，不是「進陸」。

忍者神龜，不是「愣者神龜」。

韌帶，不是「愣帶」。

弱智，不是「落智」。

鹿茸，不是「鹿籠」。

土壤（ȵiaŋ）或者土壤（zɑŋ），不是「土朗」。

攘外必先安內，不是「狼外必先安內」。若然用文讀層亇讀音，可以讀「zɑŋvᴇ必先安內」。「攘」昰個字，蠻可能就活著吳地口語裡鄉。像「發起火來拿只床ɦȵiɑŋ\得」「只牙齒ʔȵiaŋ\個ʔȵiaŋ\」，昰兩種語音形式本字蠻有可能就是「攘外必先安內」亇「攘」。

稍有特殊亇是，兒子、耳朵、十二昰排北京閒話裡讀ɚ昰只讀音亇字，也是古代亇日母字，吳語裡白讀音也是鼻音聲母。實際上讀鼻音聲母也是保留著日母字古代亇讀音。但昰両個字亇文讀音，的確是比較接近北方亇əl，各地音值可能稍有差異，但全趨近於北方音。像幼兒園、耳機、二氧化碳嘞啥。昰個是吳語區已經穩定吸收亇有機組成部分。就像北京音讀吳語詞「尷尬」直接拿吳語讀音也借著去讀kanka嘖，而不是根據古漢語傳到現代北京音亇一般規律讀「監介」。

乃麼講著古代亇日母字啊，一定要拿幾個冒牌貨從北京閒話讀ɻ聲母亇字裡拖出來——光榮、融化、容易嘞些兒。昰裡昰両個字吳地傳下來讀ɦioŋ\完全符合漢語古今傳承規律，因為佢墶本來就是古代亇喻母字，也就是講聲母應該撘「比喻」亇「喻」一樣，但不曉得北京哪恁會讀ɻ聲母亇。佷千萬嘸能用現代北京閒話來推測話佢全讀ɻoŋ亇嘞為啥我伲「絨線」讀「ȵioŋ線」，「容易」讀「ɦioŋ易」？因為我伲保留著古漢語亇規則格局，而佢正好兩組字併和脫嘖。

話著ȵioŋ\昰只音，還有一個字不得不提，就是「濃厚」亇「濃」。「膿」「濃」不同音，傳下來昰恁讀完全符合漢語規則格局，前者一等字，後者三等字，自古不同音。但因為北京閒話已經併和脫嘖，乃麼交關人認為吳地傳下來不同音是讀錯脫亇，乃麼好，「吃碗濃湯」變成功「吃碗膿湯」嘖，好像有點膩心噢！

類似亇還有姓氏「龔」，「公」「龔」不同音也是昰個道理。當然現在「龔」讀「公」亇人越來越多，可能最終只有塱「龔家宅」昰類地名裡還會保留ʨioŋ\亇讀法。就像「弓箭」亇「弓」一樣，只有彈棉花亇伊只家生還有人讀ʨioŋ\嘖。

綻外還有交關，我伲也來盤點盤點：

廣州簡稱「穗」，邪母字，聲母z。自古同音字是「隧道」亇「隧」而不是「鬼鬼祟祟」亇「祟」。

綏芬河，「綏」，心母字，聲母s。自古同音字是「雖然」亇「雖」。北京音讀如「隨」不合規律。

不在乎，「乎」，匣母字，聲母ɦ，不是h。自古同音字是「鬍子」亇「胡」、「太湖」亇「湖」。而「呼籲」亇「呼」是曉母字，聲母是h。北京閒話兩字併和，照名分也應該讀「不在『胡』」。

溪流，溪，撘「啟發」亇「啟」、「契約」亇「契」自古聲韻母相同。南翔槎溪、太倉沙溪，全是本地地名，傳來下讀ʨhi\完全符合漢語古今傳承規律。外加昰個字正是古漢語裡與其聲母相同亇所有字亇代表字、領頭字，稱為「溪母字」，統領「區蹺羌腔輕」昰排字，但北京音不曉得哪恁會讀錯脫亇，作興是識字識半邊亇結果。順帶一提，吳江蘆墟，墟，也是溪母字。

乃麼話著「溪」邊頭亇「奚」，北京音讀第一聲陰平調又不符合規則嘖。昰個是匣母字，濁音，吳地傳下來讀ɦi\完全符合規律。奚姓、奚家宅，全是本地姓、本地地名。撘昰個字自古同音亇還有古文裡「風蕭蕭兮易水寒」亇「兮」。還有一個只是聲調不同亇字就是「關係」「系統」亇「系」。但昰三個字可能受北京閒話影響，廣大民眾清化為ɕi亇情況相當常見。

俘虜、美孚石油公司，全是fu\，自古同音字是「敷衍」亇「敷」，不同於奉母字「浮橋」亇「浮」。北京音又搞和脫嘖。

身材魁梧、應奎山，全是kh聲母，溪母字，屬於清音，不是ɡ聲母，不同於「葵花籽」亇「葵」。「葵」是群母字，屬於濁音。照規則，北京閒話也應該讀「身材  魁-  梧」「應  奎-  山」。

佩服、叛徒、西子湖畔，全是b聲母，並母字。古代發音渾濁亇並母字塱現代北京閒話裡按照傳承規律，碰著聲調是仄聲亇應該讀「撥」聲母，像「辦公」「生病」「傍晚」嘞排。照規則，佢也應該讀如「倍福」「拌徒」「西子湖拌」亇，乃麼佢一個不規則麼大家全跟錯脫。

期中考試，期，自古同音字撘「其他」「著棋」「紅旗」一樣，完全正確，保留古漢語規則格局。撘「欺負」亇「欺」不是同音字。

鯨魚，鯨，群母字，自古撘「擎天柱」亇「擎」一樣讀，吳地傳下來亇讀音完全符合古今傳承規律。北京閒話讀成功「北京」亇「京」也是一個比較明顯亇誤讀。

亭柱、門柱、一根柱頭，撘「住宿」亇「住」聲母一樣，全是澄母字，濁音。撘聲母發清音亇「注意」「駐紮」不一樣。

部署工作、馬鈴薯、南翔曙光大隊，傳下來讀zy∨完全正確，古代聲母就是禪母，發濁音，不是清聲母s。古漢語裡昰類聲母渾濁亇屬於陽聲調亇字塱現代北京閒話裡照規則不應該讀第三聲，也就是陰上調亇。

碩士研究生，碩，吳地傳下來撘「石頭」亇「石」一樣讀，完全正確。昰兩個字自古就是同音字，不曉得為啥北京音兩個字哪恁會韻母推扳交關，乃麼交關人仿照北京音讀「soʔ士」，跟著佢一儔偏離漢語傳承規律。吳地口語中常用亇表示「最」昰只意思亇zaʔ，本字蠻有可能就是「碩士」亇「碩」，像碩門前、碩東面嘞啥。

夕陽西下，夕，自古同音字是「草蓆」亇「席」，不是「西面」亇「西」。北京音照規則也應該讀「席」亇。

絕對、絕招，絕，從母，薛韻，絕對正確。柳宗元亇古詩《江雪》，三隻韻腳「絕」「滅」「雪」吳地到乃讀出來厡煞煞齊亇。交關人按照北京閒話來推，道著撘「決心」「挖掘」一樣讀。軋實，北京讀ʨyɛ/亇字，可能來源於古漢語完全不同亇讀音，到乃塱吳地厡舊保存完好，分得清清爽爽——決心、覺醒、角色、挖掘、公爵、咀嚼、絕對。

還一組字也是，北京音全讀ʨiɛ/，但吳地分得煞喇打清——關節、清潔、傑出、捷報。節，精母字；潔，見母字；傑，群母字；捷，從母字。特別注意「捷克斯洛伐克」不是「傑克斯洛伐克」。

再有，北京併和，全讀ɕiɑŋ\，吳語煞清——丞相、方向、大象、項鍊。心母、曉母、邪母、匣母，煞清。特別注意「項鍊」不是「向鏈」。當年駱賓王「曲項向天歌」「項」「向」明明是不一樣亇，千萬覅冤枉駱賓王哪恁拿兩個「同音字」擺著一儔？

（未完待續）

疁·瀏河長江

2017年8月12號  禮拜六

丁酉年  閏六月廿一

嘉定建縣799周年

編輯：神死慟瞑

  朗讀：疁·瀏河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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