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全球疫情影響,日本首相安倍晉三24日與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達成一致,東京奧運會將確定推遲至2021年舉辦,最晚不超過2021年夏天。這也將是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歷史上第一屆被推遲的奧運會。
IOC和東京奧組委都強調,延期一屆預算高達108億英鎊(折合126億美元/13.5億日元)的奧運會將面臨「許多挑戰」。協調與東京都政府、日本政府、2020東京奧運會營銷合作夥伴、廣播公司、供應商和承包商在內的許多合作夥伴之間的關係,解決已被預定出去的「數以百萬計個夜晚」的酒店問題、運動員村和其他場館的租期問題……這些都已經真實的擺在了眼前,運動員作最關鍵利益相關者,疫情對他們的影響也是非常大。
最關鍵的是,體育日曆滿滿都是賽事,一個賽事的延期將與另一賽事甚至一系列賽事產生重合。運動員該如何選擇?一系列的問題擺在了全球體育人面前。當然,賽事的停擺又將影響體育公司的生存。
當前全球體育的一體化已經非常緊密,新冠疫情推倒的這塊多米諾骨牌,最終將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恐怕誰也無法預料。
本是國際體育大年的2020,奧運會、歐洲杯等重要賽事原定要悉數登場,但新冠疫情在全球的暴發,瞬間讓這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全球連鎖反應下,眾多比賽停擺、延期,損失和打擊不僅在當下,還深遠地影響到了未來。與體育賽事一樣強調現場體驗,同樣受到重創的還有演出行業。可以預見的是,兩者的格局,都將面臨一次明顯的調整變化。
在洶湧的新冠疫情和球員、教練紛紛確診感染之後,英超和德甲終於停止掙扎,宣布所有比賽延期,加上較早已經停賽的意甲、西甲、法甲,目前歐洲足球五大聯賽已全部停擺。各國聯賽暫停,歐足聯旗下的歐冠、歐聯賽事同樣戛然而止。歐洲足球賽事的停擺,可謂全球體育在新冠疫情下的風向標。這不僅是因為它的競技水平在全球足球領域顯著領先,還在於其產業規模同樣位於世界體育產業的頂端。疫情在歐洲開始蔓延以來,就不斷有人質疑各國足球職業聯盟和歐足聯為何在採取措施上優柔寡斷。前曼聯球員、現天空體育評論員加裡·內維爾就表示:「英超的管理人員把這件事情弄得一團糟,非要等到一名俱樂部教練感染了病毒才行動,他們的行為令人感到尷尬。」
各國職業聯盟和歐足聯這麼做的理由說來也簡單,就是一個字:錢。目前歐洲足壇巨大的經濟體量,讓管理者的任何決策都不得不考慮到對金錢利益的影響。以英超聯賽為例,它的經濟體量超過了英國整體GDP的1%,僅每年上交的稅款就足以支付全國一半警察的工資。西甲和西乙聯賽直接和間接帶來的經濟貢獻也佔到了西班牙GDP的1.37%,這幾乎是該國航空業的1.5倍。停擺之後,現實的經濟問題馬上就擺到了眼前:轉播權和贊助費是各俱樂部和職業聯盟收入的重要來源,比賽停止,這些收入都化為泡影;同時球員的工資還照樣要發,如果暫停發工資或者減薪,俱樂部馬上會被球員維權。而在目前歐洲主要聯賽的俱樂部,在球員工資這一塊兒的支出基本上佔到了年收入的50%-80%,甚至單賽季就超過100%;對於一些豪門球隊來說,每年開出兩三億歐元的總工資已成了「標配」。如果停賽時間過長,某些俱樂部出現資金鍊斷裂、最後破產的可能性非常之大。看看五大聯賽裡率先停擺的意甲就能明白:義大利政府強制要求全國體育比賽空場進行之前,很多小俱樂部仍然在意甲聯盟會議裡反對空場比賽,因為門票收入對於他們來說也非常重要。就算到了全國新冠肺炎確診接近萬例的「危急時刻」,意甲停擺的決定還是來自政府,而不是職業聯盟和各俱樂部。而且,目前的「停擺」都是宣布延期,並沒有說徹底取消,因為要是賽季報銷,各聯賽的直接損失都會達到數億、數十億歐元的規模,這是各俱樂部根本承擔不起的。所以,就算恢復之後的比賽大多數要空場,各聯賽也會盡力硬撐著踢完。對於歐足聯而言,情況同樣如此。它遲遲不肯宣布今年歐洲杯延期,甚至還在希臘的奧林匹亞科斯隊的老闆已經確診新冠肺炎的情況下,不顧英超的狼隊提出的延期申請,堅持要求後者按期去希臘踢完兩支球隊的歐聯杯比賽。這都是為了最大化保住經濟收益。北京時間3月17日晚,多家媒體確認歐洲杯推遲一年到2021年夏天舉行,具體時間為2021年6月11日至7月11日。以當前各國的疫情態勢而言,到原定歐洲杯舉辦的6月,能否讓球員正常比賽,需要畫上一個巨大的問號。尤其今年的歐洲杯為慶祝賽事舉辦60周年,第一次沒有設置主辦國而是選擇了在11個國家的12個城市舉行,舉辦地遍布整個歐洲,必須要整個區域全都安全才可以按計劃舉辦,這就非常難以預料了。「活久見」的全面停擺,也讓全世界開始重新思考體育的本質何在。人們驚嘆英格蘭頂級足球聯賽上一次停擺還是在1939年,原因是二戰;但自開賽以來,之前123年即使遭遇戰爭也未延期過的波士頓馬拉松,目前也已第一次宣布推遲到半年後舉辦。在生命面前,體育無疑該退居第二位,更遑論依附在體育之上的經濟利益。
歐洲足球的停擺,將帶給世界足壇深遠的影響。疫情過去後,各國聯賽首先考慮的肯定是恢復自己的運轉,不可能優先來踢歐洲杯;用原定歐洲杯的檔期來補上之前耽誤的聯賽賽程才是最實際的。同時,歐足聯自己的歐冠、歐聯也需要時間來彌補。綜合這些因素,最終決定是「歐洲杯推遲一年,在2021年舉行」。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2021年,是國際足聯籌備已久的首屆新世俱杯的舉辦年份,這屆賽事已經決定在中國進行。如果世俱杯與歐洲杯撞車,那歐洲許多俱樂部恐怕只能派出自己的二線隊員、青年隊員來參加世俱杯,國際足聯是不可能容忍這種情況出現的。實際上,新世俱杯本來就是國際足聯拿來與歐足聯的歐冠抗衡的武器,兩者怎會輕易互相讓步?舉辦世俱杯本是對中國足球非常大的利好,但若與歐洲杯衝突,各方面利益無疑也會受損。如果2021世俱杯也順延呢?也很難。如世俱杯延期到2022年,又將撞上同年的世界盃,儘管卡達舉辦的世界盃在冬季,但夏季打世俱杯冬季打世界盃,各國球員疲於奔命,肯定也不會答應。再延一年到2023年?中國又將舉辦本土亞洲杯……「妥協讓步」和「利益犧牲」,在所難免,只是看由誰來承擔、如何承擔。當然,受疫情影響停擺的遠遠不只是足球,也不只在歐洲;美國的NBA、NHL等各領域國際領先的聯賽也都已按下「暫停鍵」。更引人關注的,就是今年的東京奧運會能否如期舉辦。3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新聞發布會上依然表示:「我們將會戰勝疫情,按照計劃成功舉辦奧運會。」儘管由於疫情影響,東京奧運會的聖火於3月12日在希臘採集成功後很快就取消了在當地國內的傳遞活動,東京奧組委還是宣布日本國內的火炬傳遞會按計劃於3月26日開始。然而,只是日本一方面宣示信心和採取行動是不夠的。上海體育學院運動與健康產業協同創新中心常務副主任黃海燕教授向《新民周刊》記者表示:疫情之下,奧運會要面臨一個與各國體育聯賽不同的難題,那就是目前許多項目的奧運參賽資格都還沒有確定,而這些資格賽都已經暫停。如果資格賽遲遲不能恢復,或者恢復後已經來不及打完比賽,那如何公平、合適地確定奧運參賽人員會是個大問題。就算趕在奧運會開幕前,各項目都確定好了參賽人員,這些運動員教練員能否從所在國家順利地前往日本,也要打上問號。「這樣一來,東京奧運會首先要考慮的就不是如何做好全面防疫或者要不要空場比賽,而是有沒有運動員去參加奧運比賽的問題了。」奧運延期,是許多公眾和體育業內人士的呼聲。黃海燕也認為,延期舉辦是奧運會可以付諸實踐的操作,因為這個賽會本質上是國際各個單項體育賽事的大集合,只要有安全的空間和足夠的時間,相信每個單項體育的國際聯合會能夠各自尋求到合適的方法來重新規劃資格賽。只是,奧運一旦延期,就將在更大範圍內波及到全球的體育。當前全球體育的一體化已經非常緊密,新冠疫情推倒的這塊多米諾骨牌,最終將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恐怕誰也無法預料。
當下眾多停擺、延期,將來必然有不少衝突、「撞車」,全球體育產業的格局將面臨一次重構。「一些體量小的體育健康產業企業,很可能撐不過這次疫情而倒閉;能夠留下來的,將是領域中較為優質的那一部分。可以預料的是,疫情得到控制後,公眾對自身健康的關注將會有明顯的提升,相關的消費意願隨之提高,這對經歷考驗之後的體育健康產業而言將是一次機遇。」黃海燕說。他同時表示,之前中國國內有不少體育健康企業的業務重點放在國外,它們不妨在當前的形勢下,把眼光更多地移回國內。以目前的全球疫情形勢而言,中國的體育市場將會比其他國家更早復甦,如果能抓住時機主動轉向,不僅能為企業贏得發展機遇,還能助力國內體育品牌的做強。疫情也逼迫體育健康企業改變原有的商業模式,將線上部分的比重增強。對於某些企業而言,原來線上部分只是線下部分的補充,目前卻成為唯一的可以支撐業務運行的領域。這種產業結構上的改變趨勢,即使在疫情結束後,也很大可能會持續下去。同樣以現場體驗為主導的全球演出行業,因為各國劇院的陸續關閉、禁止舉辦人群聚集的活動,也遭受了重創。劇場資源的有限性,必然讓許多劇目無法在疫情結束之後還能競爭到場地,這將讓一些演出項目就此中止,前期投入只能打水漂。不過,與體育產業不同的是,許多劇組和演職人員都表示,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集中開展創作和學習,相當於為提升將來作品的質量做長期投資。在紐約從事演出自由職業的趙藝青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目前她的所有演出都已經延期,所有試鏡試演都改在線上進行,「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學習。」她說的「學習」,就包括在家中進行形體發聲訓練、研究劇本以及進行劇本創作。
同樣,特殊時期下,演出行業也要將以往的現場演出搬到「雲端」。
3月14日晚,上海交響樂團的4位演奏家,在演藝廳內對著空曠的觀眾席開始演奏,這是春節以來該樂團做的第一場演出,在線上向所有觀眾免費開放。這場演出雖然沒有現場觀眾,但無論是舞檯燈光還是現場收錄音都嚴格按照常規音樂季的標準來執行。疫情暴發以來,上海交響樂團是最早嘗試轉型的演出團體之一。1月27日,樂團開啟「雲劇院」,提供免費在線音樂演出;隨後,又在微信公眾號上推出「自我隔離音樂包」「首席教你學樂器」「周末線上音樂會」,在抖音上舉辦演奏家個人直播;一直到音樂會的「雲演出」。這樣形式創新同時嚴守水準的探索,引來了《紐約時報》的關注報導和點讚,被該報記者視為「藝術家和演出團體嘗試適應困境」的優秀樣本,介紹給了世界各地的讀者。實際上,如何把現場的演出轉移到受眾更廣泛的渠道中,全球演出業早已在探索。英國國家劇院自2009年開始推出「NT Live」項目,把原來只在現場舞臺演出的精彩劇目錄製為高清影像,在全球播出。在NT Live的劇場裡,每個座位都成了黃金座位,特寫鏡頭將演員的微妙表情和細小動作全都捕捉到位;並且,還能欣賞到現場看不到的排練花絮。同時很重要的一點是,票價比現場演出要便宜很多。不在現場也能有現場的精彩體驗,NT Live運行十多年來,已經受到全球觀眾的歡迎。這樣的嘗試,或許將因為當前全球肆虐的疫情而被更多的演出提供方與觀眾接受。不過,為了保持儘可能還原現場的影音效果,NT Live的播放一般要在電影院或劇院中,對播放的設備有很高的要求。疫情圍城時,影院劇院封閉,這樣的演出能否移植到硬體條件相對簡單得多的個人電腦、手機上,還依然能讓觀眾擁有較好的體驗?這對演出行業提出了新的課題。
本文來源:新民周刊(經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