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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詞史上,柳永、周邦彥常常是被人並舉的,認為周詞對柳詞有直接的繼承發展關係。周邦彥(1056——1121),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淅江省杭州市)人。「博涉百家之書」(《宋史·周邦彥本傳》),精於音律。宋神宗時,曾在汴京作太學生、太學正,以後又流宦江南多年。宋微宗時,官至微獻閣侍制,提舉大晟府(音樂機關),為犬靈詞人的代表。有《清真集》。如果說柳永開了北宋詞之風,使俚詞在詞壇能佔一席地位,那麼周詞則為文人詞之集大成,開創了格律詞派。所以,就詞風而言,柳詞通俗易曉,周詞則蘊籍典雅。儘管周詞風格有異於柳詞,所走的創作路子也不盡一樣,可是在藝術形式方面卻是對柳詞的繼承,並作了發展,補教了柳詞的一些不足。
周詞對柳詞的藝術形式的繼承發展,主要的如下:第一,繼柳永大量創製慢詞之後,周邦彥亦自度新曲,並使詞律規整化了。現在,我們翻閱柳永的《樂章集》可知,往往同一詞調的作品,字句長短不一,平仄韻式亦不盡同,而且分屬於不同的宮調。《清真集》就很少這種現象,他使詞律規整化了,亦即使詞嚴格格律化了。南宋張炎在《詞源序》中說:「粵自隋唐以來,聲詩間為長短句,至唐人則有《尊前》、《花間》集。迄於崇寧,立大晟府,命周美成諸人討論古音,審定古調,淪落之後,少得存者。由此八十四調之聲相傳;而美成諸人又復增演慢曲、引、近,或移宮換羽為三犯、四犯之曲,按月律為之,其曲甚繁。」周詞在字音上,不僅一如柳永等人講究平仄協調,有時還嚴守四聲。
《四庫全書提要》謂:「邦彥妙解音律,為詞家之冠,所制諸調,非獨音之平仄宜遵,即仄字上去入三音,亦不容相混,……」可見,周邦彥不管是整理舊曲抑或是創製新調,都超過包括柳永在內的前於他的詞家。周邦彥對詞的嚴格規律化的完成,影響極大,也是他對詞的重要貢獻。以後詞人填詞大都以他審定的詞調為標準,難以越出他的範圍,甚至在南宋中葉形成以周詞為準則的格律詞派,其勢力足與蘇辛詞派抗衡。第二,周詞繼柳詞之後,亦多用慢詞,相應的亦多用鋪敘寫法。不過周邦彥又力求補救柳詞鋪敘形容時所出現的平直袒露的毛病,很講究曲折、迥環的審美效果,不是一覽無餘。周詞為了使鋪敘形容能盡其曲折、迥環之美,在手法上便少用白描而多用勾勒(柳詞則恰恰相反)。
所謂勾勒,大致就是寫景、體物及抒情時,窮極工巧,不惜筆墨地做多側面、多角度、多層次的刻畫渲染,使之色彩紛呈,委婉曲折。比如柳詞《雨霖鈴》(寒蟬悽切)是將一對情侶「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喳」的惜別愁情和盤託出的,讀來一清二楚;而同樣是寫惜別場面的周詞《夜飛鵲》(河橋送人處),則把惜別慘傷隱藏在景物描寫之中,格外顯得低回往復,令人回味無窮。這正如夏孫桐(閨庵)所講的:「清真平寫處與屯田無異,至矯變處自開境界。」(轉引自俞平伯《論詩詞曲雜著》63頁)我們從周詞看,他運用勾勒雖極用力,卻又能出之自然,並不顯得做作。這正如清人周濟所說:「勾勒之妙,無如清真,他人一勾勒便薄,清真愈勾勒愈渾厚。」(《介存齋論詞雜著》)。
第三,周詞對詞語的驅遣運用,比柳詞亦更為圓熟精純。周詞中有的作品雖然也間有俗語,但較之柳詞,則盡力予以提煉,去掉雜質,使之淨化,因而就有俗而且雅的特點,沒有粗率蕪雜之弊。形成周詞語言渾厚雅正的特色,更為重要的原因還由於他善於融化唐宋詩詞。特別是他在吸取民間俗語及唐宋詩詞的基礎上,又每每自創優美詞彙,使詞章頓添光華,令人嘆為觀止。例如「小橋衝雨」、「小唇秀圈」、「砧杵韻高」、「褪粉梅梢,試花桃樹」、「暗竹敲涼,疏螢照曉」即是。周邦彥真不愧是語言妙手。看來,周邦彥對詞的發展是有貢獻的,主要就表現在促進詞的藝術形式及表現技巧臻於完善化上。
可是缺點亦多,特別就其思想內容方面而論,對於蘇詞的革新解放精神,竟是大的逆轉和倒退;至於藝術表現,有的作品也顯得晦澀雕琢,令人費解。因此,舊時對周詞所作的過高評價,如「二百年來以樂府獨步」、「詞中老杜」等等,皆失之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