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泉的北面,就是古剎龍泉寺,龍泉寺雄踞在百脈泉北,為濟南地區著名佛寺,始建於1450年(明景泰元年),近年來幾次復建。殿內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藥師如來佛的金身,兩旁是十八羅漢像。佛像金碧輝煌,壁畫形象生動,栩栩如生,為章丘佛教文化的一處名勝景點。
建國前的百脈泉池
1994年的百脈泉泉池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龍泉寺曾被破壞得面目全非。它遭受過戰爭的炮火、匪寇的洗劫。它被當過明水區公所,做過中學校舍、縣委公署,駐紮過軍隊。尤其在「文革」中,造反派曾在這裡製造過一次「赤臂」事件……風來雨去,不可再生的文化資源剝蝕殆盡,記載說明龍泉寺歷史面目的碑碣橫遭粉碎。龍泉寺成了一本文字嚴重殘缺的書,成了一個很難猜透的謎。作為龍泉寺修復的員筆者有幸參加了考證方面的全過程,接觸了一些資料,訪問了數位鄉老。但總感支離破碎,想「解讀龍泉寺」談何容易!為了對歷史負責,為了地方優秀文化的傳承,現不揣簡陋,將研究的初步所得,展示給文史方家和廣大讀者,以期獲拋磚引玉效果。
1999年百脈泉泉池改造現場
不言而喻,龍泉寺是緣百脈泉而建,百脈泉也因龍泉寺而更著名。也就是說,沒有百脈泉,便沒有龍泉寺,有了龍泉寺才有百脈泉深厚的文化內涵。所以要想了解百脈泉的歷史。關於百脈泉的最早的文字記載,見諸於一千五百多年前北魏著名地理學家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中。而後,唐憲宗時編著的《齊乘》中記述更詳,評價最高。只是這些史書中一直沒有關於泉邊建築的記載。對於寺和梵王宮描述的大量出現,開始於明代成代以後的詩文中,這可以歷代《章丘縣誌》和《繡水詩抄》為證。但一直沒有查到始建龍泉寺的記載。據常理估計,早在酈道元寫《水經注》時,泉邊就應該有寺廟建築了,情無文證資料。龍泉寺到底始建於何年?我們展開了廣泛的調查,但一無進展。正在萬般無奈之時,時任百脈泉公園管理處副主任朱廣偉同志告訴說,在清理梵王宮大殿地面時,挖出了幾尊石佛殘像,佛像底座上似有文字。前往勘查,一組文字像一道亮麗的風景閃耀在眼前,簡直是字字珠璣。其形制如下:
濟南府章丘縣明秀鄉明水鎮秀江隆泉寺
信士孝徒
圓智古賢
比丘尼
景泰元年歲次庚午年上旬丁丑吉日建立
信士緣主 李福通 妻善信
石匠刁福祿同心承造
景泰是明朝第七位皇帝的年號,景泰元年是公元1450年。至此我們才認知了該寺的具體始建時間是這一年的農曆仲秋。並由此發現了這樣幾個問題。一是龍泉寺曾叫做隆泉寺;二是寺的第一位住持是一位比丘尼——尼姑,法名園智;三是捐款建寺的信士緣主叫李福通,其妻法名善信;四是組織施工的石匠工頭叫刁福祿。
我們還在另一尊石佛像座上,發現了另一組文字,形制如下:
法 孫
洪
省 淨 清 全 原 秀 證 林 從 真 安
法 重 孫
廣 玉 廣 緣
天順五年歲次辛巳四月癸巳上旬吉日立
這說明到公元1461年曾第一次進行重修擴建。
據道光《章丘縣誌·金石志餘》關於雪蓑為龍泉寺所書匾額和楹聯的記載。我們推知明嘉靖(1522—1566)年間又有一次重修。
據社會調查,從鄉老口中得知,明萬曆(1537—1620)年間也重修過一次,捐資者為鄉水村巨富韓少湖,因無文字記載,只好暫時存疑。
從明水《康氏家乘》康氏第十六世康清冕小傳中,得知清代康熙末年至乾隆初年曾進行過一次較大的整修。為保證工程質量,特聘居於胡山之巔,俗呼為清廉道士,自號人名叫畢太和的人督修。康清冕為擴大佛寺規模,還捐地四畝加築梵臺。落成之日,還延請鄉水舉人韓尚夏為梵王宮大殿重撰楹聯。
至民國乙亥(1935)年,在縣長馮雲和的帶領下,發動全縣士紳,又進行了一次重修,這次重修的重點是為百脈泉砌固欄杆和加鐫詩畫石刻。
粗略統計,我們這次重修,當為龍泉寺中史上的第六次,其宗旨是從公益性出發,保護古建築,使其延年益壽。
到過修復後的龍泉寺遊覽的人都會發現,寺門匾額上是雪蓑體「龍泉古剎」四字,而梵王宮佛像前的鐵香爐和宮外水榭下的石香爐上卻赫然刻鑄的是「隆泉寺」。裡外矛盾,令遊客愕然,不禁發出了到底是龍泉寺還是隆泉寺的疑問。這是應該向遊人交待清楚的一個重要問題。出現「龍」、「隆」之重,緣於上文中所敘述的出土的石佛底座上的文字記載,該寺歷史上確曾叫過「隆泉寺」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在修復舊稱隆泉寺,有的同志則力主仍稱龍泉寺,理由是由隆泉寺易名龍泉寺必有原因,從易名後能沿用至今未再復原說明有生命力,已成為社會共識,不要草率更改,以防貽笑大方,我同意第二種主張。主張歸主張,你要道出個所以然來,這就要來點文化,最起碼要動點文字學、訓詁學知識。「隆」者,釋為高起之狀,引申為盛大貌和深厚意。結合「泉」字解釋,便是百脈泉水盛大浩渺,泉源深厚之意。加之從地勢看,百脈泉水面高起於東麻灣的水面,乃隆起於地面之泉,故為隆泉。此其一因。二因是自古明水人,為官經商者多,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知道以龍名泉的地方很多,關外有龍泉府,江西省有龍泉縣,至於龍泉寺在全國不知有多少,北京就有個龍泉寺。怕隨俗,怕重名故將百脈泉邊之寺,定名為隆泉寺。
那麼隆泉寺為何又易名為龍泉寺的呢?道理很簡單,讀來念去觀形,聽音,思義,隆泉不如龍泉寺響亮靈動,龍泉通俗易懂老少均能接受,龍泉較隆泉膾炙人口,「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明水地區民間早有傳說,百脈泉源通達東海。稱龍泉最貼切,因此,用龍泉名寺也就順理成章了。另外,明水望族康姓之人,歷代善堪輿之術,自古視胡山至明水之勢不龍勢,稱其南到北起伏綿亙的脈絡為龍脈,龍脈至百脈泉結為龍穴,龍穴之泉,不正是龍泉嗎?因此,寺名龍泉,當之無愧。
另有一說,屬於荒誕,姑妄言之。民間傳說,嘉靖中重修泉寺,李開先與其親家康迪吉請雪蓑題寫寺匾、楹聯雪蓑是個「酒鬼」,醉意朦朧中,提筆就寫,不意將開首第一字「隆」錯寫成「龍」。並無改寫之意,從此便將錯就錯,隆泉寺變成了龍泉寺。有人則說,雪蓑早就認為隆字不妥故裝醉而書,倒也符合雪蓑性格。總之,從此隆泉寺更名龍泉寺了,一直沿用至今。
整修梵王宮大殿地面時,挖掘出的明代景泰元年(1450)初建寺時的石佛底座文字,在前文中已作說明。嘉靖年間重修時,雪蓑題寫的寺門匾額「龍泉古剎」和楹聯「臺榭屯陰翡翠半涵率殿,池濤漾玉水雲深鎖梵王宮」早已無存。現懸掛於新建龍泉寺門上的匾額和楹聯是從道光《章丘縣誌·金石志餘》中查實後,請章丘市博物館長、龍泉寺修復小組成員寧蔭棠先生根據館藏雪蓑書法手跡加工修復的。其意境是,龍泉寺內亭臺閣榭,古木參天,綠蔭蔽日遮地,佛殿半似翡翠;百脈泉池,湧濤漾玉,水氣雲霧蒸騰,梵宮如藏仙境。
由於人為的破壞,又經歷史的風剝雨蝕,龍泉寺的碑刻文字資料幾乎蕩然無存。仍留於老人們記憶中,豎立於梵王宮右側高出於殿簷的巨碣大碑、歷代重修碑記、過往名人題刻均已不見蹤影。殘存者計有——
嵌於大殿東外壁的石刻:明代弘治年間山東提學使沈鐘的《遊明水寺》詩;同遊者山東臬司副使趙鶴□的《暫憩明水寺觀泉》詩;陪遊的時任章丘知縣高遠的《題明水寺詩》。
嵌於大殿西外壁的石刻:明代成化至嘉靖年間章丘名流洪漢的《題明水寺》詩;喬岱的《遊百脈泉》詩;李開先的《遊百脈泉一韻五首》詩;還有當時著名詩人、鈞州張鯤之處,仔細順讀,仍能辨認。無論從詩歌創作角度看,還是從書法藝術方面講,都顯得彌足珍貴。這在章丘全市也稱得上稀有的金石文物了。
殘留在大殿抱柱上的石刻楹聯是秀水村清代康熙舉人,曾官河南汝州同知,曾任乾隆《章丘縣誌》主筆的著名學者、書法家韓尚夏所撰寫,文字已虧缺,上聯曰:「□□活水潑潑為珠璣流為泡影」,下聯曰:「溪□綠竹青青是龜相□我如來。」既寫泉,又寫佛,禪味甚濃。
原泉南重修大悲閣碑,只見幾塊殘片,殊堪痛心。令人欣慰的是清同治末年由時任知縣、直隸涿州人全士奇所刻制的為保明水泉水風脈的告示碑倖存了下來。
本文要重點解讀、詮釋的是本次重修中,重新裝飾鐫刻的民國乙亥年(1935)重修百脈搏泉時嵌於泉池北岸壁上的石刻和浮雕——
中間的「百脈泉」三個大字,是清末民初與華世奎齊名的大書法家北平(今北京)遲海鳴所題。兩邊的對聯「空明通地脈,活潑見天機」由當時的章丘縣長馮雲和所題。馮雲和,河北三河縣人,是民國年間歷任章丘縣長中名聲較好,較有政績的一位,特別是在保護文物,傳承文化方面小有建樹。除整修泉寺外,他組織人編寫縣誌,草擬初定,後因戰亂,志稿流失,未能出版,令人抱憾。「一泓清沁塵無染,萬顆珠璣影自圓」一聯,取自韓尚夏《珠泉》詩;「綠筠雨過色偏好,黃稻風來香細生」一聯,取自清雍正年間章丘詩人焦詵曾的《百脈泉》詩。這兩副對聯的題寫者是當時章丘著名書法家王紹紱。邊上一聯「名泉經年觱沸,寶剎此日莊嚴「撰聯與題寫者均為王瀚。王瀚,埠村人,清末舉人,做過舊軍孟家家庭塾師,參加過當時的縣誌編寫,頗受馮雲和器重。東邊的一首詩:「百脈名泉一鑑開,禪關掩映起樓臺。何當風雨瀟湘竹,捲入濤聲匝地來。」西邊的一首詩:「誰開鴻蒙萬竅通,泉源湧出梵王宮。眼前無限生生意,只在空明佛照中。」詩文和題寫都是王海封。王海封,彩石(時屬章丘,現任歷城)人,清末舉人,有文才,曾為當時編修縣誌之主筆。是為馮雲和的寫作班頭。但見所有題款均署乙亥仲秋或乙亥秋八月。另有大小六塊淺浮雕石刻:「泉」字兩邊兩塊小的,東為菊花,西為蘭草;四塊大的從東往西,依次為:「楊柳黃雀」、「荷花鷺鷥」、「仙鶴牡丹」、「松柏翠鳥」。頂端和兩邊的石雕則象徵著萬業龍騰調清新自然,氣派莊嚴肅穆,足可謂集建築、雕刻、書法、繪畫藝術為一體,充分體現了章丘人的聰明智慧。
經市委、市府決定1999年6月開始修復龍泉寺,由建委牽頭成立修復龍泉寺小組,時任建委主任王超同志任組長。工作伊始,王超同志便為修復工作定下了這樣一個基調:「……為弘揚民族文化,我們要尊重歷史,但又不完全拘泥於歷史,本著發展的眼光,進一步修復完善。我們雖不能讓龍泉寺返老還童,但能讓其延年益壽。要注意文化二字,要恢復百脈泉『品』字形格局。要突出龍泉寺是泉水文化和佛教文化的有機結合,使其更加具有文化的傳承性……」並責成筆者先選編新增碑刻所用資料,翻閱大量文獻,從四十多人的近百篇與龍泉寺有關的詩文中選出了具有典型意義,更有代表性的十五人的二十四篇佳作,交由小組研討,後將意見匯總成文,交王超同志審定。經向有關專家諮詢,最後精選出文三段、詩十三篇鐫刻上牆。這裡面既有外地作家的傑作,又有本地學者的佳構;作者中既有國家級的大文豪,也有地方上的風流才子。我們以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在其《水經注》中關於百脈泉的記載為發端,體現百脈泉的悠久歷史;輔之以唐代《元和郡縣圖志》的記述加以說明;然後用元代於欽的歷史名著《齊乘》中關於對百脈泉的高度評價,體現泉寺建設的歷史價值。
對泉寺均有生動描繪的詩歌的選取,我們更注意了典型性。首選大文豪蒲松齡的名作《和張邑侯過明水七律八首》中的兩首,作為外地作家歌詠泉寺的代表;又選當地文人中最有權威的李開先的《遊百脈泉一韻五首》中三首代表當地作者吟誦泉寺的範例。而後以歷史為序選取了金末大文學家元好問的《繡江》一詩;明代大詩人王世貞《珍珠泉宴賞》;清代當地有名的學者李慎修的《珠泉》;還選取了當時在章丘名不見經傳,但詩卻寫得極好的秀才焦詵曾的《百脈泉》詩;還有前面已論及的韓尚夏的《珠泉詩》;及明水本村人乾隆舉人康騰蛟的別出心裁的《土鼓城懷古》詩;最後是嘉慶進士、著名學者、回村人馬汝舟的《遊明水即事》詩。這是所選詩歌中唯一的一首在雨中遊寺賞景的詩,大意是在水氣蒸騰中尋覓,到達百脈泉源,確實是別有洞天,但見梵王宮大殿深鎖在雲煙中,泉中珠璣萬顆,天上細雨霏霏,眼前是一片空明,如幻如化,美妙絕倫。
為了給龍泉寺打上新時代的印記,泉城著名文史專家、濟南教育學院教授徐北文先生撰寫了《龍泉賦》:「人鍾秀則才,地蘊泉乃雅。東來紫氣……西接龍山……。百脈泉者,地不愛寶,明珠萬斛紛湧靈沼;……龍泉寺者,寶殿重修,存遺制則美倫美奐……」徐公乃齊魯名家,當今碩儒,才高學博,文採風流。以其生花之妙筆,論古博物,極盡鋪陳,《賦》不足千字,卻將章丘地位,百脈歷史,古詩沿革,人文風情,囊括無餘。讀來韻味列窮,為專虧為一代名人,一曲美文。加之朱學達先生功底深厚的書法藝術,珠聯璧合,堪稱龍泉寺內又一件藝術珍品。這次修復,建起了山門,築起了院牆,豐富了碑刻,開闢了綠地,栽培了名木,泉和寺都煥然一新,重現了昔日風採,令人感佩不已。
細心思忖一下,龍泉寺雖經整整50年的滄桑巨變,創傷苦痛,至今卻能巍然聳立在百脈泉畔,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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