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和班固分別是西漢和東漢的著名史學家。司馬遷作《史記》而揚名千古,班固撰《漢書》而聞名於世。但是,二人對屈原的評價,卻有涇渭之分。
司馬遷對屈原的評價很高:屈原是一個高尚正直忠誠之人,殫精竭慮為楚王服務,卻因為小人的讒言而遭到放逐,自然有所抱怨,於是他作了《離騷》。但是這個《離騷》雖有怨言,卻修辭委婉,格調高潔,以小節寓言大義,以比興申明大道,志節品質可與日月爭光。
班固卻認為屈原不怎麼樣,有些才華,但不顧國家安危,與小人爭風吃醋,被疏離後,居然責怪和數落楚王,仇視和怨懟高層要人,心胸狹隘,最後投水身亡,敗壞了狂放直率之士的名聲。而他的《離騷》,盡寫些虛無縹緲的內容,離經叛道,不符合正統法則。
那麼,班固為何如此「輕薄」屈原呢?
這與班固的出身和經歷有關。
班固出生於一個儒學大家,他的父親就是史學家,他的弟弟是著名的「投筆從戎」的班超,連他的妹妹也是一個學富五車的才女。他自小受到嚴格儒學教育,所以,其心靈的基石就是儒家價值觀。而儒家價值觀的核心,是忠君思想,所以,屈原發君王的牢騷,那是與他的價值觀相違背的,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此外,《論語》上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作為儒家信徒的班固,肯定不能接受屈原在《離騷》裡的那些神叨叨的比興手法。除了思想基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境遇——班固編撰《漢書》,是「奉旨修史」,是享受皇帝隆恩。所以,評價屈原的時候,班固既站在一個道德制高點上,又處於一個春風得意的舒服狀態,居高臨下,輕鬆審視,隨意評判。誰能想得到,班固自己最終落得個慘死獄中的下場呢?如果班固臨死前回想起自己是如何評價屈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悔意呢?
話到這裡,如果今天我只是說說史學家們評價屈原的差異,聊聊班固看不起屈原的原因,那並不符合我的初衷。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我更關注的是,古往今來,不管好的評價還是差的評價,可曾有人評說過屈原獲得了幸福?可曾有人真正在乎過屈原是否幸福?沒有!其實,屈原自己也沒有。他和評價他的古人們,可能是崇高道德的追求者,可能是高貴文學的追求者,可能是偉大事業的追求者,但是,卻都不是幸福的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