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繁忙之餘,最讓我暢懷的放鬆方式,就是移步窗前,從高樓臨風遠眺,俯瞰南湖。這個唐代修築的湖泊,歷經1300多年風雨變遷,眼下是一片太平光景:1400畝湖面雲影天光,鱗次櫛比的現代高樓倒映湖中,湖邊的綠樹繁花環繞成一條美麗的項鍊,湖上橋梁、湖底隧道車水馬龍,市民在環湖步道上自在優遊,鳥兒在湖心島上歡快翔集……
中國城市湖泊中叫南湖的有不少,最著名的莫過於浙江嘉興南湖,我所說的南湖,位於廣西首府南寧市中心。
每每獨步南湖之畔,我總會去瞻仰一個古代人物雕像,他衣冠簡樸,手把鐵鍬,氣宇軒昂,在他身上,敘寫著南湖的由來:「呂仁,生卒不詳,籍貫無考,唐景雲年間(710—711年)任邕州司馬。任職期間,為邕城修水利、築民防、撫邊民,立下諸多功績。」南湖本為邕溪,與邕江連通,每當洪水來臨,邕江水便倒灌邕溪,泛濫成災,州民深受其苦。邕州司馬呂仁組織民眾,在今琅西一帶修堤築壩,引渠分流,將邕溪水導入竹溪,有效治理了邕溪水患。歷經1000多年的變遷,邕溪形成了今天的南湖。
景雲年間正居於開元盛世的前夕,總體上屬太平時節。司馬位於刺史、別駕之下,似屬可為亦可不為的閒官,但呂仁身居太平時節太平崗位而不當「太平官」,沒有漠視民疾和天災,沒有放棄為官一任「邑有流亡愧俸錢」之責,過河卒子,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披星戴月帶領民眾修堤築壩、分流導洪,不幹則已,一幹就為這片土地帶來千年平安。
我想到明代畫家唐寅《溪山漁隱圖》上的自題詩:「茶灶魚竿養野心,水田漠漠樹陰陰。太平時節英雄懶,湖海無邊草澤深。」好一句「太平時節英雄懶」,「懶」是消極避世的散淡,還是壯志難酬的孤憤?太平時節,英雄能懶嗎?宋神宗曾向王安石發出「祖宗守天下,能百年無大變,粗致太平,以何道也」之問,王安石在探究太平無事的原因時又指出:「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終,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
面對南湖公園,我思緒萬千。新中國成立70多年來,南湖經過多番改造,已變成美麗的公園:建起4座生態島,培植苦草、黑藻、狐尾藻等沉水植物群落,荷花、美人蕉、玉蟬花競相開放,連著綠白相間的花葉蘆竹。千年之間,南湖畔的百姓從抗水患轉向了享太平。居於祖國南疆的邕城已發展成「綠色染盡三千裡,白鷺飛來無處停」的生態之城。作為「一帶一路」有機銜接重要門戶的廣西,還打通了一條與世界對話合作的「南寧渠道」。而在這座位於湖畔的自治區黨委辦公樓裡,每個月夜,多少窗口燈火通明;每個周末節假日,多少身影在加班奮戰。如果黨政公僕們不是夙夜在公,又安得一方百姓風乎舞雩?若沒有新時代一批批猛將、闖將、幹將的苦拼硬幹,怎能迎來偉大復興?
《周易·乾》云:「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即君子整天勤勉精進,直到夜靜更深時還像遇到危險一樣保持著警惕。好一個「惕」字!越是太平時節,越要保持精進、警戒之心。於我看來,「太平時節英雄懶」應改為「太平時節英雄惕」——此時,湖畔一回首,山青卷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