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徐悅東
11-14世紀，歐洲和耶路撒冷湧現了一大批宗教修會，聖殿騎士團是其中最著名也最有爭議的。作為慈善修會，它致力於保護前往耶路撒冷的朝聖者；作為武士團體，它逐步發展為十字軍東徵中最精銳的軍事力量；作為成熟而高級的金融機構，它富可敵國，並與諸教宗和歐洲多國君主保持密切聯繫。
聖殿騎士團是如何崛起的？聖殿騎士團又是如何隕落的？新京報·文化客廳聯合社科文獻·甲骨文、新周刊·硬核讀書會，邀請到譯者陸大鵬，在10月10日晚7點舉辦譯想沙龍NO.6，通過線上語音分享了《聖殿騎士團：崛起與隕落》一書中，聖殿騎士團的榮耀、腐敗、狂傲與毀滅，破除籠罩在聖殿騎士團身上的謠言與神話。
《聖殿騎士團：崛起與隕落》，[英] 丹·瓊斯(Dan Jones) 著， 陸大鵬、劉曉暉譯，甲骨文 |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9月版
軍事修會是如何誕生的？
歷史上有三大騎士團：聖殿騎士團、條頓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英格蘭國王設立了嘉德騎士團，哈布斯堡家族有金羊毛騎士團，這兩個騎士團都是世俗騎士組織——他們的成員是世俗騎士，沒有神職身份。而三大騎士團是一種軍事修會。
古代的天主教會下面擁有很多修會，每個修會的特色不一樣。比如說，明代來到中國的耶穌會專注傳教和教育服務。有的修道會比較專注醫療和慈善服務。在中世紀，歐洲出現了軍事修會。修會成員是修士，他們要保持貞節、服從教規。軍事修會的成員不僅是修士，還是一名軍人。
聖殿騎士團
聖殿騎士團裡的「聖殿」特指耶路撒冷的所羅門聖殿。所羅門是大衛王的兒子，他為上帝造了唯一合法的聖殿。隨著以色列王國被巴比倫消滅，巴比倫人摧毀了所羅門聖殿。後來，波斯帝國的居魯士大帝又滅了巴比倫。波斯帝國允許猶太人返回耶路撒冷。這些返回耶路撒冷的猶太人就建造了第二聖殿。
在羅馬時代，第二聖殿是猶太人做宗教禮拜的地方，也是商業、醫療和娛樂活動中心。可以說，第二聖殿就是耶路撒冷猶太人生活的中心。但是，第二聖殿後來被羅馬帝國摧毀了。第二聖殿被摧毀後，其以前所在的那座山就叫「聖殿山」。伊斯蘭教崛起後，阿拉伯人佔領了聖殿山，並在上面建造了清真寺。耶路撒冷從此進入了伊斯蘭時代。
在1096到1099年的第一次十字軍東徵中，十字軍成功佔領了耶路撒冷，並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國。聖殿山回到了基督徒手中。基督徒將清真寺改造成了教堂。第一次十字軍東徵非常順利，因為當時耶路撒冷的周邊地區沒有形成統一的政權。伊斯蘭世界分裂成很多個敵對的派系，在耶路撒冷附近割據混戰。
其中，突厥的塞爾柱人建立了一個融合突厥和波斯文化的大帝國。塞爾柱人在宗教上效忠於阿拔斯王朝的哈裡發。他是伊斯蘭教遜尼派的精神領袖。但是，那時哈裡發只是一個「吉祥物」，他的軍隊已經被突厥人把控住了。阿拉伯帝國已經名存實亡。
不過，塞爾柱帝國內部經常發生分裂。在埃及，有一群人自稱是穆罕默德女兒法蒂瑪的後代，他們建立了法蒂瑪王朝。在10世紀，法蒂瑪王朝統治著北非、敘利亞和巴勒斯坦的大部分地區。所以，當時伊斯蘭世界存在著兩個哈裡發：一個在巴格達信奉遜尼派，另一個在埃及信奉什葉派。
這兩大伊斯蘭勢力都想爭奪巴勒斯坦地區。這也是第一次十字軍東徵能勢如破竹，取得驚人勝利的原因。在十字軍回家了之後，耶路撒冷王國被穆斯林勢力包圍。這個王國沒有那麼多兵力來保衛自己的僵土。軍事修會就運應而生。
聖殿騎士團是如何誕生的？
很多歐洲人不遠萬裡來到耶路撒冷朝拜，但由於耶路撒冷處於穆斯林強敵的包圍之下，朝聖者經常會被穆斯林襲擊。聖殿騎士團是為保護這些遠道而來的朝聖者而成立的。1119年，聖殿騎士團在耶路撒冷成立，其在1200年受正式認可。聖殿騎士團會在很多重要的交通道路上巡邏，保護遠道而來的朝聖者。
聖殿騎士團的創立者是一個叫雨果·德·帕英的法國人。他是一名小貴族，本來是十字軍東徵的戰士。在退伍之後，他出家為僧，居住在聖殿山上。所以，他所創立的組織被稱為聖殿騎士團。
聖殿騎士團的徽章非常奇怪。在徽章上，兩個人同騎一匹馬。這是因為早期聖殿騎士團非常拮据。在聖殿騎士團創立的第一個十年，他們基本上靠救濟度日，很多騎士都穿著二手衣服。
聖殿騎士團的徽章
雨果·德·帕英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領導人。他會給騎士團尋找贊助。他經常去見英格蘭國王等權貴，希望這些權貴們能贊助他們在聖地的前線跟穆斯林作戰。雨果·德·帕英非常擅長搞人際關係，他獲得了許多王公貴族的好感。由於他本身也是一名小貴族，他憑藉自己的關係也拉到了許多贊助。有的權貴贊助土地，有的權貴贊助土地所收的月租，有的權貴直接贊助現金。聖殿騎士團越來越富有。在法國、西班牙和英格蘭，聖殿騎士團甚至擁有了產業——他們有土地農莊、教堂、禮拜堂、莊園、葡萄酒莊，還有牧場。
西班牙阿拉貢王國的阿方索一世，由於沒有子嗣，他準備在死後將自己的王國分給聖母教堂、醫院騎士團和聖殿騎士團。當然，聖殿騎士團最後並沒有分到這三分之一的土地，但他們卻因此在西班牙紮下根來，獲得了很多城堡、莊園和土地，並在西班牙非常有勢力。
教皇也給聖殿騎士團非常大的自主權。聖殿騎士團可以自己選擇大團長。他們不需要交什一稅——即他們不需要將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獻給教會。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從領地上的農民手裡收取什一稅以自用。
聖殿騎士團
在聖殿騎士團的鼎盛時期，其正式成員也不會超過一千人。這是因為成員們大多是貴族出身。平民出身的非正式成員一般會當僱傭兵。在打仗的時候，聖殿騎士團甚至還會僱傭當地人，比如阿拉伯人或亞美尼亞人。所以，他們在作戰時的總兵力能達上萬人。除了跟穆斯林作戰外，聖殿騎士團還有很多任務，比如參加軍事冒險、抓俘虜換取贖金等。
薩拉丁如何打敗聖殿騎士團？
在伊斯蘭世界，薩拉丁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物。他在今天的埃及和敘利亞、巴勒斯坦地區建立了阿尤布王朝。薩拉丁不是阿拉伯人，而是庫德人。薩拉丁也不是一個狂熱的伊斯蘭聖戰者。他一開始主要跟其他的伊斯蘭勢力作戰。在他上位之後，他非常務實地知道，要把伊斯蘭世界統一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組織聖戰反對耶路撒冷王國。
薩拉丁
聖殿騎士團也曾抵抗過薩拉丁的入侵。當時，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鮑德溫不幸患有麻風病。加重的病情使他漸漸無法施展他的治國才華。在1177年，薩拉丁想測試下耶路撒冷王國的實力。他集結大軍，向耶路撒冷王國迅速開進。因為鮑德溫患有麻風病沒法帶兵作戰，他得依靠一些領主和貴族的支持。比如，雷諾因為被穆斯林俘虜而坐過15年的牢，所以他特別想復仇。雷諾跟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率領八十名騎士去迎擊薩拉丁的軍隊。每個騎士會帶上許多小兵，所以總人數估計有數百人。這場戰役叫蒙吉薩戰役，他們打敗了薩拉丁的軍隊。由於薩拉丁一方損失非常慘重，薩拉丁對此銘記在心，並表示一定要血債血還。
在泉水谷戰役中，薩拉丁報了上次的一箭之仇，他率軍打敗了十字軍和鮑德溫國王。鮑德溫因為身體潰爛，已經不能騎馬，必須乘坐轎子指揮打仗。鮑德溫最後僥倖逃走。許多基督徒被俘虜，聖殿騎士團當時的大團長也被俘虜了。此戰之後，薩拉丁和耶路撒冷王國籤了停戰協定。
不久，薩拉丁又捲土重來，耶路撒冷王國出動了一支強大的軍隊去阻擋薩拉丁。這支軍隊由呂西尼昂的居伊率領。呂西尼昂的居伊本身是法國小貴族，他娶了鮑德溫國王的姐姐西比拉，其勢力在耶路撒冷王國越來越強。他是一個有謀略的軍事家。因為敵眾我寡，他不跟薩拉丁正面對壘，而是選擇機動作戰，不停襲擊敵人補給線，消磨敵人的耐心和士氣，迫使敵人自動撤退。
這種打法很聰明，但呂西尼昂的居伊也被很多人指責，認為他是個懦夫。勢力非常強大的貴族雷蒙德三世就是他的死對頭，經常很刻薄地批判他。
鮑德溫國王在24歲時駕崩了。他的外甥只有7歲就當了國王。但這個小國王也得了麻風病。這個小國王在八歲時就駕崩了。在這個內政紛亂的時刻，耶路撒冷王國存在著幾股勢力——第一股勢力是鮑德溫國王的姐姐西比拉，她非常有權謀之術；第二股勢力是雷蒙德三世，擁有非常強大的兵力；第三股勢力就是聖殿騎士團。
當時，聖殿騎士團的團長叫傑勒德·德·羅德福特。他本身是一名世俗軍人，懂阿拉伯語，對管理政府很有經驗。他跟他的前主子雷蒙德三世發生了矛盾而主動投奔了聖殿騎士團——雷蒙德三世曾承諾將一個有錢的女繼承人嫁給他，但雷蒙德三世卻失言了。
在小國王去世後，羅德福特促成了一起政變。雷蒙德三世和呂西尼昂的居伊的鬥爭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小國王的暴斃身亡給了西比拉一個解決這場權鬥的方案。西比拉和羅德福特聯合了起來。羅德福特跟大主教說，為了大家的利益，西比拉要成為耶路撒冷王國的女王。而且，當西比拉當上女王后，她要跟呂西尼昂的居伊離婚。因為呂西尼昂的居伊的地位太低，她再找一個地位高的貴族結婚。
羅德福特幫助西比拉成為了女王，但是，在加冕典禮上，女王突然讓呂西尼昂的居伊跪下，將皇冠戴在他頭上，讓他成了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西比拉沒有放棄自己的丈夫。因助西比拉登基有功，聖殿騎士團在宮廷中非常受寵。
雷蒙德三世對此非常不滿，他希望立他自己中意的人為王。雷蒙德三世選擇投靠薩拉丁，他允許薩拉丁的軍隊通過他的領土。羅德福特聽到這個消息很憤怒。他馬上召集了數百人，去追蹤薩拉丁的七千人的部隊。一場大戰過後，羅德福特身負重傷逃走了，有五六十位騎士戰死。剩下的騎士被穆斯林抓住，其中包括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本不同意參加此次軍事行動，但是他還是跟著來了，最後慘遭穆斯林斬首。這對聖殿騎士團來說是一場大失敗。
兩個月後，薩拉丁率領三萬大軍又發動了大規模進攻，呂西尼昂的居伊更是史無前例地動員兩萬兵力。聖殿騎士團大概一千名騎士也參與進這場戰鬥中。這幾乎是一場大決戰。呂西尼昂的居伊本來可以選擇避免正面交鋒，拖垮補給線的辦法來對付薩拉丁。但呂西尼昂的居伊身邊的許多將軍都不同意這種怯懦的打法，他們更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呂西尼昂的居伊在當了國王之後，放不下面子，只好選擇了跟敵人正面對壘。
哈丁之戰
這就是1187年的哈丁之戰。基督徒的軍隊在沙漠裡行軍，薩拉丁的軍隊堵塞了沙漠裡的所有水井，許多水井還被下毒了。在缺水的狀態下，呂西尼昂的居伊只好在哈丁安營紮寨。在晚上，薩拉丁的軍隊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上來，耶路撒冷國王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呂西尼昂的居伊也被俘虜了。但是，聖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的騎士們打得非常勇敢。縱使非常慷慨的薩拉丁也不希望在未來的戰場上遇到他們，因此斬首俘虜中的騎士們。聖殿騎士團在哈丁之戰中一共損失了三百多名騎士，還損失了成千上萬的僱傭兵。這對聖殿騎士團來說又是一場慘敗。
撰文｜徐悅東
編輯｜李永博
校對｜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