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五世紀前後,人類進入一個重要的歷史時期,西方哲學家稱之為「軸心時代」。東西方幾大文明共同進入一個創造性思維意識集體迸發與進取的時代,孔子、老子、釋迦牟尼、蘇格拉底等一大批第一流的思想家幾乎同時出現在東西方歷史舞臺上,共同承擔了人類的首度思維大分工。回顧那一時期,簡直是人類思想史上的神奇時代,充滿了驚人的巧合。
「軸心時代」這一說法是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在1949年出版的《歷史的起源與目標》中提出的,他把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的這段時間,稱為人類文明的「軸心時代」。這個時期是人類文明取得重大突破的時期,各個文明都出現了偉大的精神導師——古希臘的蘇格拉底、柏拉圖,印度的釋迦牟尼,中國的孔子、老子……人們開始用理智的方法、道德的方式來面對這個世界。
思維上的進發是對原始文化的超越和突破。超越和突破的不同類型便決定了今天東西方不同的文化形態,這些軸心時代產生的文化一直延續到今天。所以每當人類社會面臨危機或新的飛躍的時候,我們總是能在軸心時代的先哲那裡獲得精神上的指導。「軸心時代」,英文是Axial Age。顧名思義,是指一個對全部人類文化史具有控制意義、提挈意義和動力意義的年代。這個年代出現在公元前五世紀的前後兩百多年,不太短,但放在整個人類文化史上卻不算長。正是這個不算長的年代,左右著人類的整體精神歷程。雅斯貝爾斯對於軸心時代說過一句很重要的話,他說:「人類的精神基礎同時或獨立地在中國、印度、波斯、巴勒斯坦和古希臘開始奠定,而且直到今天,人類仍然附著在這種基礎之上。」
在人類奠定精神基礎和偉大事業中,中國不僅沒有缺席,而且是主角之一。孔子與釋迦牟尼、蘇格拉的年代靠得很近,孟子、莊子與亞里斯多德等人靠得更近。在那個時代不同地區的人類群體能不約而同地進入一個創造力進發的時代令人驚訝,如此多一流的思想家幾乎同時出現,共同創造了人類文明史上的奇觀。軸心時代和以後時代的差別,不能被簡單地看成是不同學科之間的差別。因為軸心時代與其他時代的關係,是上下垂直型的,而不是橫向分割型的。誠然,哲學、藝術、宗教在軸心時代已獲得驚人發展,以後的發展是軸心時代建立的精神基礎的衍生。成熟於近代和現代的科學也是如此,以現代物理學為例,其中的許多規則都與《周易》為代表的東方神秘主義暗合。
軸心時代擁有著一種不可超越性的特質在其中,面對軸心時代,我們會突然發現自身的渺小,我們沒有能力解釋這一切,也無法超越那些看似童稚卻又成熟,看似天真又是輝煌的思維。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它記住。面對軸心時代,我們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就像一座難以攀援的高山,有著無法跨越和名狀的無奈。儘管有這種無奈,但我們對高山的記憶和憧憬並不會因此減損關於軸心時代的思考。
現在遠遠看去,軸心時代各個文明中的精神導師像是一種默契地分工,這種互不相同的早期分工,決定了多個古文明的本性,因此也決定了以後發展的不同特點。例如,古希臘文明更多地考慮人與自然秩序的關係,印度文明更多地考慮人與超驗世界的關係,而中華文明則更多地考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種側重,也影響了多個文明今後的路向。因而,雅斯貝爾斯認為,人類至今還附著於軸心時代的精神基礎之上。
亞里斯多德有一句話,「只有深埋在土地裡的橡樹種子長成橡樹時,我們才能發現它的本質」。在軸心時代同一時期不同文明的三種不同思考方向可能正相當於橡樹種子,只有等到兩千多年之後它長成了橡樹,我們才發現,原來它是那個樣子。關於怎樣繼續繼承和突破軸心時代的文明,互相取長補短正是應解之策。當然,我們的前輩已經在向著這個方向行動了,所以我們才有西學東漸,才要去理解印度的宗教。既然各有所長各有特色,就需要各個文明之間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增進交流,相互取長補短。要進入「新軸心時代」,各大文明之間要互相對話,互相理解,這種交流將是意義非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