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自認不是高產作家 「我不夠勤奮,也沒那麼多東西可寫」

2020-12-22 中國青年報

近日,惠人書友會發布了一篇與作家餘華的對話,在惠人書友會會長、作家周樂穠與餘華的對話中,餘華詳細解釋了自己為什麼不當高產作家,也分享了很多對魯迅作品及對莫言創作的一些看法。

談高產:「我不是一個勤奮的作家,也沒有那麼多東西可寫」

很多人說餘華不是一個高產作家,不過,周樂穠說這就是他喜歡餘華的原因。「那些著作等身的作家,一看就把人給嚇壞了。我有時想,寫那麼多幹嗎呢,讀者能讀得完那麼多嗎?而你就一二十本書,我全部買來了,不用擔心還有沒有遺漏。」

餘華坦言自己也的確不是一個勤奮的作家,「我白天早上起來要看NBA,晚上有時候要看足球,歐洲的德甲、英超的意甲——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看了,但是歐冠我還是要看一下,尤其是進入淘汰賽以後。一方面我不是那麼努力,另一方面,我覺得確實沒有那麼多東西可寫。」

餘華回憶自己每次寫完一部長篇小說後,就會發現自己「空」了,然後重新積累又需要好幾年時間,不過,餘華也嘗試過緊接著再寫一部,但他發現寫出來的東西自己並不滿意,「當我寫完《許三觀賣血記》的時候,我用了一種最簡潔的方式在寫,結果1997年我在寫《兄弟》的時候——《兄弟》其實1996年我就已經開始寫了,好在我那時候沒有完成,我覺得這也是天意,發現我的語言已經不是簡潔而是偷懶了,就是越少越好,然後我就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當你寫完一部你很滿意的書以後——讀者滿不滿意是另外一回事,這本書會一直控制你很長時間,當你再寫下一本書的時候,你會一直被它控制,你需要一個時間來擺脫它,完全忘掉它。你擺脫它的時間很長,起碼要三五年以上,你才能把它給完全擺脫掉,擺脫掉以後你才能去寫一部全新的作品,這時候你的感受也是新的。」

對於自己不是高產作家,餘華也給自己找了個更簡單的理由,「所有偉大作家的作品,不管你寫得多還是寫得少,別人閱讀就一本或者是兩本,加西亞馬爾克斯被廣泛閱讀的書就是《百年孤獨》,狄更斯可能多一點也就兩本,就是《荒涼山莊》再加一本《大衛科波菲爾》。福樓拜被人讀的就是《包法利夫人》,司湯達被人讀的就是《紅與黑》,所以說我們一個一個作家數過來,但魯迅因為他寫得少,小說全集就那麼一點點,當然他是小說全集都被人讀了。然後他的散文裡面,被人翻來覆去讀的基本上就是那本《野草》。」所以,餘華覺得自己就是寫得再多,最後被人讀的可能也就是一本兩本書,那還不如把能夠寫十本書的精力和努力,放到五本書裡面去。

談魯迅:「他走上文學這條道路,完全是個偶然」

巴爾扎克有過一個著名的觀點,「拿破崙用劍沒有完成的事業我用筆來完成」,周樂穠說其實我們把魯迅的作品也是當成投槍和匕首,而且這些思想可能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作家,曾經有個作家就說過筆能殺人。

餘華直言自己並不認為巴爾扎克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有一點懷疑,因為中國人有時候會編,編一些外國人說的話,跟韓國人老是編中國人說話一樣。根據我讀巴爾扎克的經歷,憑他兩部作品,一部《高老頭》,一部《歐也妮格朗臺》,我覺得他好像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但他也許在那個時代為了強調文學的力量有多麼的強大,他用了一句很妙的話,拿破崙的劍到了我手上有類似這樣的意思。他可能想強調文學的力量,因為我相信像巴爾扎克如此偉大的作家,如果讓我在手上掰十個手指,數十個作家裡邊,必須會有一個巴爾扎克,是那樣的作家,我相信我們對他的理解可能有誤。」

至於說到「魯迅的文學是投槍匕首」,餘華說那是因為魯迅總是跟人吵架。「我覺得魯迅是有點像戰士,他當時在北京時無聊得很,抄碑文抄了十年,他的第一本小說集是《吶喊》,那個序寫得非常好。序裡面寫那個人到他家裡來,把長衫脫下來以後,還擱在椅子背上,一般的作家寫序不會把這個寫上來,他信手就寫來了,很生活化。那個人跟他說,他們要做一個雜誌,讓魯迅給他們寫一篇東西,魯迅就給他寫了《狂人日記》。沒想到這篇小說出來以後那麼的有名,後來他就走上了文學這條道路,完全是一個偶然因素。」而且餘華認為,在他讀了魯迅那麼多的作品以後,他相信魯迅沒那麼幼稚,認為自己能夠拯救國民性,「民族的靈魂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改變的,所以我覺得對他們這種理解可能在闡釋的時候,可能方向變了,他肯定不是這樣的人。」

談莫言:「他說他如何創作的那些話,比他創作本身還要虛構」

餘華曾經和莫言在一個宿舍裡住了兩年,聊到莫言,餘華笑了,「你聽我說,莫言在說他創作的時候,就是談他如何創作的那些話,比他創作本身還要虛構,所以不要當真。《生死疲勞》出來以後號稱四十天就寫完了,他寫得飛快,一群人批評他。你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寫的一部小說寫了三十八天。他就是寫作飛快,託爾斯泰就是慢,你不能以快和慢來評判一部作品,快就是粗製濫造,不對,陀思妥耶夫斯基比莫言寫得還快,但是莫言被一幫人攻擊以後,他開始說了,我這個小說構思了四十年,你能信四十年嗎?四十年前他還沒想到要寫小說,然後那幫文學研究者信了。「

說到對作品人物及命運的尊重,還有對讀者的尊重,餘華自認這是發自內心的,「無論是《活著》裡面福貴的命運和《許三觀賣血記》裡許三觀的命運,甚至《兄弟》裡邊,《兄弟》我寫了十萬字以後就完全脫離了我的控制,就讓小說裡的他們走他們自己的人生道路,這是我自己的感受。以前海明威說他的長篇小說都是寫短篇小說收不住了變成長篇,我剛開始不相信,後來我發現我也是這樣。這個尊重是必須的」。

來源:揚子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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