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中爪哇首府三寶壟(Semarang)是個一到雨季,周邊主要交通路段就會被水淹沒的城市,各色車輛排成長隊,在悶熱的陽光下緩緩挪動,摩託車常常呼嘯穿梭,喧鬧嘈雜得像任何一個中國的小城鎮。或許能夠在海邊考證這裡真的依舊是一個工商業繁盛的通商口岸,但在城市裡,並不能感覺繁盛的氣息。
這裡之所以能得到華人社會的廣泛關注,只源於它的名字和流傳在這裡的鄭和故事。儘管《明史》裡並沒有保留任何鄭和曾經到過這裡的記載,卻並不妨礙他的故事在這片土地上口口相傳,被演繹神話得足以構建起一個陌生的鄭和形象。
危險的航行
馬六甲與印尼之間的客運航道至今依然存在,從馬六甲出發穿越馬六甲海峽,到達另一端的印尼——蘇門答臘、爪哇以及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島,就像600年前鄭和船隊曾經多次經歷過的那樣。不過如今這些航線似乎僅限於當地經濟並不寬裕的工人和前往馬六甲的印尼外勞,絕大多數人依舊會選擇飛機。
馬六甲的華人都說「航行並不安全」,有海盜出沒,也有一些並不友好的當地風情。翻開當年馬歡在《瀛涯勝覽》中關於爪哇的記述,「三歲小兒至百歲老人」皆「腰間持刀」,「其國風土無日不殺人,甚可畏也」,傳遞出的都是恐怖氣息。根據馬歡的記錄,鄭和船隊穿越馬六甲海峽,多次到達蘇門答臘和爪哇,這些航行並不平安。比如1406年,鄭和船隊第一次下西洋途中到達爪哇東部,適值滿者伯夷國發生內戰,在這場東西王之爭中,西王的軍隊殺死了鄭和的隨員170人,後來西王當即遣使向明成祖謝罪,明成祖只責令西王賠償黃金6萬兩贖罪了事。1408年,鄭和第二次下西洋的途中再次到達東爪哇,西王並沒有實現自己的承諾,僅僅賠償了1萬兩黃金,而明成祖依舊沒有追究。
鄭和顯然並非最先到達爪哇的華人,他在這裡很快發現若干處由中國富商所建立的規模頗大的居住地。這些中國商人無視明初的禁令,早在14世紀末即已抵達此地。在爪哇島西北部沿海一個叫革兒昔(Gresik)的村落,就由一個來自廣東的人管理,有數千戶的中國人住在那裡;東北沿海的泗水(Surabaja),也一樣「多中國人」。這些來自中國的移民,似乎與當地其他島民,如回回人、馬來人,以及居於山區的土著等有所隔離。鄭和及隨行人員記載中所描述的一批崇信惡鬼、食「蛇蟻」與「諸蟲蚓之類」者,即是指那批山區的土著。
鄭和船隊所攜帶的瓷器和絲織品成為最受歡迎的貨物,在爪哇交易途中,鄭和的隨行人員目睹了一種奇怪的表演,一個表演者當眾按著一幅畫,即席述說故事。這些從大明帝國來的人,覺得有點類似他們的傳統說書:「有一等人,以紙畫人物、鳥獸、鷹蟲之類,如手卷樣。以三尺高二木為畫幹,止齊一頭。其人蹯膝坐於地,以圖畫立地,立展出一段,朝眾番語高聲,解說此段來歷,眾人環坐而聽之,或哭或笑,便如平話。」這些明朝人也在爪哇東部看到了一場竹槍會,如今這種竹槍會風尚仍在,只是並非以搏命的方式進行。鄭和的時代,這種賽會進行時,兩名爪哇男子隨著鼓聲的脈動,向對方前進、後退,並揮刺著尖竹槍。男子的妻子、女奴,則緊侍在側,並且會在一方或雙方傷重致死之前,叫喊:「那刺(退後)!」以終止對方再刺。若有人被刺死,則得勝的一方會給予死者的家人一枚金幣,然後帶走其孀婦或女奴作為獎品。另外,鄭和的人也在當地看到火葬,以及丈夫死後妻子殉死的印度傳統。「出殯之日,木塔高插,下垛柴堆,縱火焚極,候焰盛之際」,婢妾「滿頭帶草花,身披五色花手巾,登跳號哭,良久,攛下火內,同主屍焚化,此為殯葬之禮」。
細細翻閱史籍,似乎也找不到關於鄭和曾經到過中爪哇三寶壟的描述。19世紀30年代初,印尼土生華僑記者兼歷史學家林天佑,在研究了當地華人公館所存的檔案記錄和英、荷學者的著述之後,寫出了印尼文的《三寶壟歷史》,斷定永樂十四年(1416年)鄭和第5次下西洋時來過三寶壟,登陸於今天三寶壟西北郊的賽蒙安河(Kail Semongan)河口,並在河畔附近的一個洞穴紮營,隨之而來的華僑,最初也定居在鄭和紮營的這一帶地方。這段考證如今成為許多追尋三寶壟歷史的學者們廣泛引述的資料。
三寶壟傳說
三寶壟有兩處關於鄭和的著名建築,一個是傳說鄭和登陸地點的三寶洞,一個是後來興建的大覺寺。三寶壟三寶基金會秘書柯東海解釋說,原來只有一個三寶洞,但當時那片土地屬於猶太人所有,華人去參拜鄭和需要交錢,所以後來華人就決定再修建一座祭祀的廟宇來供奉鄭和。傳說中鄭和登陸三寶壟的日子是農曆的六月二十九,於是每到這一天,信徒們就會抬著大覺寺供奉的鄭和塑像,敲鑼打鼓來到三寶洞,「送三寶大人回家」,慶祝結束後再把鄭和抬回大覺寺。後來,三寶洞也成為華人資產,這個慶祝活動也一直延續下來。
兩個地方對於鄭和的紀念並不會發生任何衝突,而大覺寺還多了另一重功能,就是華人聚會的場所。即使在那些特殊的日子裡,希望能感受中國文化的華人們依舊會偷偷聚集到這裡,說著自己的語言,唱著熟悉的歌曲。現在已經不必再偷偷摸摸,每天都會有很多華人來到這裡,直到夜間21點,這裡都能有「中國的氣息,鄭和的氣息」。
三寶洞曾經很靠近海洋,是鄭和登陸的河口所在,歷經歲月變遷,即使遠眺,也看不到賽蒙安河的方向。
「三寶大人是很靈驗的」。當地人都能列舉出一系列的故事作為證明,在這些故事裡,鄭和儼然已經成為一個「保護神」,而不僅僅只是600年前一個奉皇命出使西洋的使者。
在三寶廟裡幾乎找不到能夠說中文的工作人員——這與印尼一段特殊的排華歷史有關,負責照看和解說的,全是三寶壟本土的印尼人,但是他們卻同樣知道鄭和的故事,而且是許多在史書中不曾聽聞的神奇傳說。
這也是三寶壟最令人好奇的地方,在這個城市裡,鄭和的故事是由本土印尼人和華人共同分享的。在三寶壟,鄭和的故事不分種族。親眼看到那些三寶壟的印尼人侃侃而談鄭和故事的時候,或許誰也不會再懷疑鄭和曾經的確到過這裡。三寶壟傳說中的鄭和基本上都是正面形象——他帶來了財富、知識和美麗的瓷器與絲綢,教給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耕種的方法。甚至還流傳下來一個愛情故事,這顯然是杜撰,不過有意思的是,三寶壟的印尼人並不介意鄭和的宦官身份,也許他們並不真正懂得宦官的意思。
也許鄭和的穆斯林身份對於他成為三寶壟的傳說有很大幫助,根據荷印官員波曼(Poortman)從三寶壟的三寶廟取得的資料,鄭和訪問爪哇之後,「接著1411年,在安哥(Ancot)即雅加達,井裡汶(Cinebon)、杜板(Tuban)、錦石、惹班(Mojokertor)及爪哇其他地方,紛紛建立清真寺」,鄭和下西洋,把清真寺的建築也傳入東南亞,對後來東南亞清真寺建築和伊斯蘭教的傳播都產生了深遠影響,甚至還有傳說三寶壟的三寶廟就是當年「三寶太監及其侍從所建立的回教堂」。
《三寶壟華人編年史》記載著一段複雜的傳教經歷,1419年,鄭和任命佔城華人彭德慶(Bong Ta Keng)為海外華人總管,以促進明朝與東南亞諸國之間的貿易關係。當時佔城是伊斯蘭教傳播的一個中心,彭德慶就是一個穆斯林,他很重視在東南亞各國傳播伊斯蘭教,因此任命了許多來自雲南的華人穆斯林為各個貿易港口的華人首領,顏英裕(Gang Eng Chou)在鄭和第6次下西洋的1423年被任命為杜板的華人首領,他在鄭和死後,繼承鄭和的遺願,繼續努力推動伊斯蘭教的傳播。他委任孫龍為舊港華人首領,彭德慶的孫子彭瑞和為思吉(Yorthan)港的華人首領,彭瑞和又名蘇南·岸佩爾(Sunan Ngampel),是一名伊斯蘭傳教士,在《爪哇紀年》中被稱為拉登·拉赫邁特(Raden Rahmat)他致力於在岸佩爾、泗水、淡目等地從事傳教工作,使不少爪哇人改信伊斯蘭教,從而在岸佩爾建立起第一個爪哇的穆斯林社區,對於伊斯蘭教的傳播做出了突出的貢獻。被奉為爪哇的伊斯蘭九賢之一。
孫龍的養子陳文,又名拉登·巴達(Raden Pateh),1474年,陳文離開舊港來到泗水,投到彭瑞和門下,成了他的弟子,一年之後,徵得彭瑞和的同意,來到三寶壟以東的賓塔羅,遵照彭的指示,在那裡建立了一個爪哇人的穆斯林社區,傳播伊斯蘭教。1478年,率領伊斯蘭教聯軍擊敗滿者伯夷,建立起爪哇第一個伊斯蘭教國家——淡目王國。從此伊斯蘭教勢力迅速擴展到整個爪哇島及其群島的其他地區。在15世紀後的短短時期內,「伊斯蘭教從群島的一端迅速蔓延到另一端,這也許在宗教史上是沒有先例的。」鄭和被認為在這段歷史中起到重要作用。
(本文採編自網際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