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我國二十世紀偉大的作家,但是事實上他的身份並不簡單就是作家,從他的作品之中我們能夠讀出,他是一個新思想的革命者,更是一個批評家,他很多的文章看似是在敘述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但是如果細讀下來就會體會到其中所蘊含的諸多針砭時弊的觀點。其中《吶喊》就是一部蘊含深意的短篇小說集,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四篇文章,但是在魯迅的文筆之下,這些我們熟悉的文字都變成了討伐舊社會的利劍。
魯迅起初從日本的一家醫學院退學,轉而從事文學創作相關的工作,就是為了能夠用文字與舊社會做鬥爭,喚醒人們的思想。整部短篇小說的立意也就在於為時代吶喊,表現了魯迅對新時代的渴望。
一、《吶喊》中"辮子"的意象
頭髮作為人身體生理的一部分,保留或者剪掉頭髮並不會對身體造成較大傷害,但是在中國人的觀念裡,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父母恩賜的,隨意丟掉的話都是對父母的一種不孝,俗話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裡的發就是我們所說的頭髮,漢人髮式長期以來習慣於束髮,頭髮一直被作為身體的重要部分並被賦予了多重意義,可見頭髮在古代是多麼受人們的重視。
1、魯迅構建"辮子"意象
魯迅自1911年冬開始小說創作起,就關注並構建了"辮子"意象,不僅執著於小說思想內容的現代轉型,而且致力於小說敘事形式的現代置換,著力於現代小說敘事的創新與革命,從而超越了近代以來的有關"辮子"話題文本。
在白話文小說文本中,"辮子"意象集中蘊藉在魯迅的首部小說集《吶喊》中。該集共收錄了魯迅自1918年至1922年間所作的十四篇短篇小說,其中描寫"辮子"最明顯的三篇小說是《風波》、《頭髮的故事》、《阿Q正傳》,因為這三篇小說的創作時間比較接近,背景都是辛亥革命前後的那一段時間的社會現象,所以在這三篇小說的內容相互關聯,並且人物也在三篇小說中相互出現。
2、 《吶喊》中的"辮子"意象
魯迅在《吶喊》這部小說集中,描述了諸多人物頭上存在的顯性"辮子"意象,如阿Q的"黃辮子"、小D的"辮子"、"洋鬼子"的"辮子"、N先生的"辮子"、七斤的"辮子"、趙七爺的"辮子"等。這些漢人在清朝以前應該是束髮的,而在清朝的時候則在"剃髮令"下梳起了"辮子",即使阿Q頭上有著"癩瘡疤"也要把"黃辮子"留起來。
同時,魯迅在《吶喊》中還書寫了不同人物頭上存在的諸多隱性的"辮子"意象,如張勳及其"辮子軍"、魯迅自己的"辮子"、陳士成的"短髮"、鄒容等率先剪辮子的外國留學生、為剪除辮子鬥爭而犧牲的秋瑾和徐錫麟等。這些深層次的"辮子"意象絕非單向度的社會意象解讀所能全部蘊涵的。
3、魯迅《吶喊》中"辮子"的意義
《吶喊》中的"辮子"文化就是歷史凝結的產物並貫穿於由清朝一代至民國後的數十年間,特別是在民國後,還出現了袁世凱恢復帝制事件、張勳復闢事件、一些前清遺老死命保辮、新學校不允許學生剪髮之類的怪象等陋俗文化現象。所謂陋俗文化指的是在特定時期內體現於風俗習慣上的並為傳統人倫所認同的文化糟粕,它包含了兩方面的意義:一是指陋俗所反映的傳統人倫文化觀念中的糟粕;一是指傳統人倫文化觀念糟粕所鑄成的陋俗。
《吶喊》中所批判的"辮子"文化既包括了阿Q等諸多人頭上尚存的有形之辮,也涵蓋了陳士成等人頭上肉眼觀察不到的精神層面的無形之辮。兩者既統一相關又有所不同,前者是外顯的被觀念形態所支配的行為方式,後者是內在的起支配作用的觀念形態,兩者是統一體中本質和現象的反映。正如保羅·福塞爾在《惡俗》一書中所指出的:"惡俗,是最應該警惕的。"魯迅以其犀利的思想之刃在《吶喊》中對"辮子"陋俗文化進行了入木三分的批判。
二、"辮子"意象的淵源
1、"辮子"意象的民俗之源
一般認為,剃髮留辮是滿族的習俗,但是其實辮髮習俗在早期人類社會的漢民族中也曾經出現過,在我國早期發現的一個彩陶盆上出現了扎辮子的人物圖像,但是圖像中的辮子並不像清朝時期的辮子,而是沖天小辮,非常可愛。除此之外,我國還出土了很多記載有古代歷史文化的文物,這些文物上或多或少都有著扎辮子的人出現。
在戰國以後,在一些文化開化程度不高的少數民族地區還一直保留著梳辮的舊習,歷史文獻中保留著不少這方面的記載。《莊子·逍遙遊》曾記載宋國人向越國人出售章浦冠而越國人"斷髮文身"根本無法戴此冠的事例;《史記·西南夷傳》也曾記載昆明人"皆辮髮,隨畜遷徙"。從諸多的歷史文獻中,我們可以看出,辮子的起源是一種社會風俗習慣的形成,與政治沒有關係,與經濟生活有關係。
2、"辮子"意象的文化譜系
社會風俗是一個民族千百年來由於共同生產的需要而建立起來的一定生活方式和禮儀規定,它具有一定的歷史習慣性、族類規範性和心理認同性,反映著一個民族的文化心理。從漢民族的文化心理而言,幾千年來的以禮為核心的思想觀念早已根深蒂固,成為他們立身之本與生存之道,是他們活著的道德心理底線。
在清軍入關之後,為了避免漢人因為髮式和服飾的差異而引起華夷之別和亡國之痛,所以就下令讓漢人改換髮式和服飾,這一法令的目的就是使漢人從身體到心理上做到臣服,為了實現這一目的,清軍甚至殘忍的砍下了千百萬個漢人的頭顱,這就充分體現了清軍的野蠻性和固有的民族歧視以及遊牧民族對武力迷信的心理文化。
3、"辮子"意象的文本蘊藉
"辮子"問題自明末清初的血腥大屠殺以來,一直在文化思想領域揮之不去,有關書寫"辮子"問題的文本很多,大致存在著史實評述、時評新聞、詩詞小說等幾種主要類型的文本。在近代直至民國初期的關於"辮子"問題書寫最多的文本是倡導剪辮子方面的。魯迅的"辮子"意象構建就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中構建並成為近現代諸多"剪辮子"文本中文學敘事的卓越代表,也正是在歷史性的宏觀視野比照中,魯迅的白話文文本中的"辮子"意象的文學敘事越發彰顯其獨特價值所在。
三、"辮子"意象的價值及文化思考
1、"辮子"意象的選擇緣由
在人的頭腦中,時常會擁擠著形形色色的感覺、觀念和意識,當這些感覺、觀念和意識存在於作家的精神世界之中時,對他們日後的創作會構成若隱若現的影響,成為潛在的左右創作主體的內驅力,並積澱為個人的原型意象。
魯迅對"辮子"意象的構建還是他精神記憶與現實生活際遇摩擦的結果。作家的精神記憶往往沉潛在心靈的底層,一旦被現實生活某些事物喚醒便會噴薄而出。同時,魯迅"辮子"意象的構建也是與當時社會文化氛圍、周遭的情形有密切關聯的。總之,魯迅對"辮子"意象的選擇與建構,既是時代精神的凝聚,也是個體文化思考的結晶。
2、"辮子"意象的價值訴求
《吶喊》中,魯迅細膩生動地描述了辛亥革命前後的不同階層、不同空間、不同個體對待"辮子"的心態、情感及行為等多方面的社會圖景,進一步揭示了這些人在處理"辮子"時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文化心理等多方面的豐富性與複雜性。他關注和思考的社會變革,並不是簡單地把剪辮與否作為評判價值的尺度,他執著思考與努力探索的是個體的人的解放,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因此,魯迅表達的不僅僅是徹底的反封建思想,更重要的是揭示出思想啟蒙意義的重要性。
從審美價值層面而言,魯迅的"辮子"意象主要體現為對身體暴力美學的批判與寫意敘事的美學追求。這裡所謂的身體暴力美學,就是指運用強權手段對人身體實施暴力規訓,意在排除被規訓者的抵抗,這種暴力不僅僅存在於對人身體的強制上,更主要的是通過對人心理上的威懾而使人甘於被奴役的地位,使被奴役者在抵抗、適應、同化中由被動的奴役轉化為內在的心理審美需求,成為支配他們審美價值判斷的標準。
四、總結
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大師的魯迅,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個在白話小說文本中書寫"辮子"意象的人。他筆下的"辮子"意象存在於顯性文本與隱性文本的複合結構中,與中國封建傳統因襲的"吃人""血史"相連,成為中國近代社會變遷的文化標本與民族靈魂深處的文化記憶。《吶喊》中的"辮子"簡單來說就是舊社會的文化糟粕。
參考文獻:
1、《惡俗》
2、《莊子·逍遙遊》
3、《史記·西南夷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