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復勘
ZHUFUKAN
朱復戡(1900~1989)現代篆刻家、書法家。原名義方,字百行,號靜龕,五十歲後改名起,號復戡。浙江寧波人,生於上海。
自幼喜習書法、篆刻及繪畫,七歲能作擘窠大字石鼓文,吳昌碩見之驚嘆不已,稱之為「小畏友」。十六歲時有作品選入選葉山房出版的《全國名家印選》。十八歲時,有正書局出版其字帖。二十三歲出版由吳昌碩題扉的印譜《靜龕印存》,頗受時人推崇。早年還曾留學法國,歸國後應劉海粟之聘,任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教授。1949年後從事美術設計工作。因工作需要居留山東。先住濟南,後定居泰安。晚年致力於古文字和商周青銅文化的研究。編有《商周藝文精華集》。書法曾受沈曾植、康有為等指點,四體俱佳,尤長篆籀,下筆厚重拙樸,形神兼備,風貌別具。篆刻初學吳昌碩,後上追周秦古璽,同時廣泛臨摹三代金石文字,融會變通,自立面目。用刀爽辣,章法多變,意趣橫茂。劉海粟贊其藝:「筆墨之間,淵如有思,醰然有味,遊神於三代,冥心於造化。」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協山東分會常務理事、西泠印社理事。出版有《復戡印存》、《大篆字帖》、《朱復戡金石書畫》、《朱復戡篆刻》等。
論朱復戡的草書觀及其當代價值盛詩瀾 朱復戡的行草書在近代書壇獨樹一幟。他既打通了篆刻與書寫之間的界限,又打通了篆籀與行草書之間的隔閡,形成了碑帖相參、剛健樸茂的藝術風格。他的書法觀,不僅在當時就頗具顛覆性和首創性,在今天看來,對草書創作仍不失積極的指導意義。 一、草書要有法度--草自篆文出,字字有來歷 朱復戡的草書觀,最著名的莫過於「草由篆出」。他認為,「漢魏以降重行草,草書本由篆書出」(朱復戡長詩《白頭吟》)。草由篆出,由朱先生發現,但並非他發明。「草書本由篆書出」表達的是:草書有法,法度是草書的前提;草書的結字規律符合六書造字法,「字字有來歷,筆筆依規矩」。對草書字法,他歷經十餘年,編定、出版《修改補充草訣歌》,正是為草書正名,為草法正名。 朱復戡幼即熟讀《說文解字》,對篆法爛熟於心,深諳筆法源流,質疑「草自真出」的論點;認為,懷素狂草缺乏字法規範,「當時捧之為聖為神,亦過甚已。嚴格論之,則恣縱有餘,規範不足;筆少虛實,氣勢松馳;水言不分,結體散亂,且多乖誤。」這裡,「規範不足」「結體散亂」「且多乖誤」,指明了素師狂草法度的缺失。 朱復戡認為,「羲之特重結體」,而「獻之便多傾側,言水相混,尤亂法度」,並指出《蘭亭》一文字法錯誤極多,發出了「書法家而不通《說文》,亦可怪也」的感嘆。 朱復戡認為草書有字法,能「寫對結字」是寫草書的基本前提。一件草書作品,假如字法乖誤太多,規範不足,則作品的藝術價值也根本就無從談起。 二、草書要有金石氣——書刻先須通金石 如果說「草書本由篆書出」強調的只是一個客觀歷史事實,解決的是「草書要寫對」的問題,那麼,「書刻先須通金石」,則體現了朱復戡的基本審美取向,解決的是「草書要寫好」的問題。有無金石氣,是朱復戡判斷一件作品藝術水準高下的一大重要標準。 朱復戡深受吳昌碩影響,書法創作也以金石氣為追求目標。他說:「我把《說文》9353字記得滾瓜爛熟,又把石鼓、詔版朝夕摹寫,有此基礎,再上溯三代金文。吳昌老的金石良言我實踐了一生,受用了一生。」 朱復勘的行草書作品中,金石氣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線條用筆有篆籀味,厚實、質樸、凝練。金文大篆用筆一般採用中鋒,不以側鋒姿媚取勝,線條勁挺、拙樸、剛健,故有金石氣。但朱復戡也並不一味中鋒,他同時臨習了大量的碑版作品,運筆時能夠虛實兼到,靈活變通。因此,他的線條中有方圓變化,轉筆處可見枯筆飛白,既穩健厚樸,又虛靈生動。 二是以金石章法入行草,渾密、厚樸、端穆。其行草作品的整體章法多取漢印之滿實,顯得端莊、渾厚,細節處則虛實變化生動,有時通過上下字的連筆與壓縮加繁加密,有時則拉長線條舒展節奏,增加通氣,故渾密中有絢麗多彩的變化,趣味無窮。
▼1988年作 草書 五言詩
無
三、草書要有學術性——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 在《修改補充草訣歌(序)》中,朱復戡說道: 近來,有不少人要求學草書,說是「《草字彙》太蕪雜,很多字分不清;《草訣歌》字太少,不夠全面」,要我另寫一本,加以補充。我認為,《草訣歌》不是字典,是單講些方式方法的工具書;不夠全面,可以補充——原書寫的是「知其然」,我只補充一些「所以然」。「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那就可以融會貫通、機動運用了。 這段話,表達了朱先生又一個重要的草書觀,即:對於草書創作,應「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有理解有思考有探索,方能有所成就。 朱復戡學問淵博,精通各藝,但廣博並不是朱復戡的最終目標,「知其然」之後,他還要求「知其所以然」。將前人的經典理解吃透,化為個人獨到的創見,形成個人獨特的風格,這才是朱復戡精研各藝的真正目的。 他早年曾大量臨摹二王書作,「晨夕浸淫,孜孜以還」,十年「未嘗廢離」。臨摹之餘,他更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作《論二王書》題跋40餘件,提出了很多全新的見解,如:二王之中,右軍筆筆沉著,特重結體,大令輕巧取媚,尤亂法度,故獻不及羲等。這些帶有濃厚學術研究性質的題跋,體現出對經典的深刻理解和思考,故朱復戡的行草雖無二王形貌卻有晉人風神,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化古為新。
▼草書 立軸
四、草書要有實用性——平生極重書函 朱復戡的行草書作品,大多是自作詩、題跋、序稿以及各類書函信札,很少有抄錄前人詩文的純創作作品。朱復勘對行草書實用功能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 朱復戡平生極重書函,晚年教導自己的學生也往往從書函入手。手札具有實用的功能,在書寫時,往往不會像純粹的藝術創作那樣追求形式、造型上的精益求精,但也因此而自然率意、手隨心轉,從而也最能體現出書寫者的學識、胸襟、性情與水準。晉人書札、明清人尺牘,無不於咫尺之間現天趣大美。 《行書致鄧穎超信札》,文辭客氣,用筆樸重,結字端穩,落款後加寫附言,字體大小變化過渡自然,整札章法氣勢錯落有致。 《行草書致黃若舟信札》,行文更加隨意活潑,用筆多見刻意誇張,如「後」字的長撇、「縣」字的末筆。撇畫多用重筆,形成刀刻般的鈍角。偶見脫字、寫錯處,或以小字隨手補在列旁,或添加前後調整標誌,布局隨勢而變,於行間茂密中注入靈動生氣。
▼朱復戡致黃若舟信札
朱復戡草書觀在當時未成主流,在當下,針對技術至上、裝飾過分的情況,恰恰能夠起到對症下藥的矯正作用。
簡單說,朱復戡草書觀的當代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正本清源。儘管由篆及草的書體嬗變過程已為書法史論家們廣泛接受,但有意識地將這一歷史發展事實引入習書過程的,卻應者寥寥。大多數習書者,仍奉行千百年來的習書順序,由楷入草。趙構《翰墨志》中所言「前人多能正書,而後草書」,至今仍被奉為圭臬。很多人據此以為,所謂草書,就是潦草、率意的楷書。 這樣的觀點,無疑是極其錯誤的。草書有法,其一點一畫均有來歷,且往往與楷書的結字方式不合。忽視了這一點,寫錯字就在所難免。朱復戡非常重視草書的字法,歷經十餘年心血,編定、出版《修改補充草訣歌》,正是為草書正名,也是為草法正名。 書法曾經被喻為中國文化精神的核心,這主要是因為其書寫的載體是文字。無論書法觀念怎樣發展,其書寫的內容必須是漢字這一條始終沒有改變。寫對字是書法創作的最基本前提,而對於歷來存在較多誤解的草書,正本清源顯得尤其重要。 (二)回歸法理。草書講究性情,故這一書體在個性張揚的年代特別容易產生共鳴,達到發展的高潮。當代人生活於寬鬆的文化大背景下,不再受傳統觀念束縛,敢於推倒前人經典,極其注重表達個性,因此,近年來書壇行草書大興,各種流行書風盛行。 莊希祖說,當代行草書的流行書風,以「欹側粗獷燥辣」為主要特徵:結字方面,「橫不平,豎不直,布白不勻稱,重心不平穩,結構不緊密,點畫不連貫」;點畫方面,「以粗壯、毛澀、顫抖、殘破以及墨色的枯焦、淡溼為主流」;總之,怪異、醜拙、支離成為流行。當然,怪異和醜拙並不就意味著藝術價值一定不高,魏碑中也常可見天真醜拙的結體,但以顛覆前人法度、彰顯標新立異為目的的刻意怪異和醜拙,則一定是偽藝術。在片面強調個性的基礎上,「草書無法」甚至一度成為流行觀點,似乎只要隨意書寫,寫得越怪,越有個性。 而事實上,草書一向都「戴著鐐銬跳舞」,它的抒情、自由和個性之美,必須建立在嚴格的法度之上。朱復戡草書觀中對於法理的強調和重視,以及他所歸納的關於形似、辨微、分離、移位、實虛、貫氣等草書省減規律,無疑是針對草書無法之亂象的一劑良藥。 (三)錘鍊線條。草書的審美風格固然可以有多種多樣,但不論是俊逸秀美,還是生拙老辣,都講究線條勁健有骨。線條的質量,是決定一件草書作品成功與否的關鍵所在。 草書之病,往往就在線條的圓滑和輕飄。趙、董之書姿態秀美,筆致清麗,但學起來卻易入魔道,因為那種流暢、圓潤的運筆方式,加上行草書迅疾的運筆速度,很容易讓習書者丟掉了線條的骨力,陷入薄弱之病。朱復戡自金石入手的草書觀,將篆、隸筆意的樸厚、紮實,與碑版書法的雄強質樸、氣勢闊大,有機融入到行草書線條中,完美解決了草書線條輕滑之病。朱復戡的行草書中,少見圓潤的曲筆,線條往往斬釘截鐵、乾脆利落,充滿了碑刻書法雄峻、強悍、風發的意氣;轉筆沉著有力,絞轉穩重,極具有張力;撇捺誇張,大開大合,又時見章草的挑筆,氣息雄渾古穆。 值得一提的是,朱復戡的書法主張,從來就不是簡單的以碑入帖,他強調的是「師古人然後知今人來處」。張美翊曾稱「賢來字合篆隸草為一,此李仲璇法也」,說明他早年書法就表現出師承既廣、融會又深的特點。金石氣並非簡單的以筆代刀,不是只要在線條中加入一點方筆就可以達到。它表現為線條上凝重、飽滿、厚實的質感,以及結字章法上古樸、生動、自然的美感。其內涵無比豐富,值得今人仔細琢磨和研究。 (四)拓展內涵。書法是一種用線條來表現語言的藝術形式,過分看重書法作品中文字內容的價值,在今天看來似乎有本末倒置之嫌,未能觸及書法美的本質內容。但無可否認的是,一件真正具有藝術價值的書法作品,如王羲之的《蘭亭序》、顏真卿的《祭侄文稿》、蘇軾的《寒食帖》,往往都能做到書寫內容與藝術形式的完美統一。書法作品,一旦被徹底剝離了文字內容,而僅僅被視為純粹的線條藝術,則其千年來積澱下來的文化內涵無疑將大打折扣;書法線條作為「有意味的形式」,其意味的廣度和深度,無疑也將因此而光彩大失。 字外功、文化修養,一直是當代書家的軟肋。很多書家,具有不亞於古人的高超書寫技巧,但缺乏思想,所寫作品內容,不外是古人詩作、前人文稿。技法與內容的脫節,會使書家的情感與線條產生隔閡,書家的精神世界無從寄託。 張美翊曾對朱復戡說:「曲園本不以字名,然其古氣、清氣撲人眉宇,非胸中數萬卷書,烏能如此!有清如袁隨園、姚惜抱,不以字名,而今珍如拱璧,其故可思矣。」 朱復戡的書法觀於張美翊的多讀書之外,有了新的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過知其然而後知其所以然,實現對古人經典的思考、理解和化用;通過留意尺牘,多看多寫,學習古人的雅人深致。朱復戡對草書學術性和實用性的重視和強調,對於拓展當代書法作品的內涵,無疑能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看來,朱復戡、孫曉雲,乃是書家中的明白人,而且,他們也不故弄玄虛、唬弄人。(哎呀,朱復戡居然是孫曉雲的外公!難怪都喜歡說大實話啊!)
朱復戡 《白頭吟》(節錄)我本江南—布衣,自幼愛好金石刻。聞之先輩諄諄言:刻石先須通字學。埋頭苦讀許慎書,象形會意細咀嚼,九千三百五十三,連首帶尾腹中納;信手寫來大小篆,史籀李斯似舊識。漢魏以降重行草,草書本由篆書出,以篆作草宗張芝,出入羲獻復顛旭。學畫初學閻立本,山水獨喜荊關法。浸淫於茲年復年,怡然自得忘歲月。舉目但覺遠處清,攬鏡忽詫頭毛白。欲登造極學至老,孜孜一生廢寢食。……
修改補充草訣歌序
朱復戡
近來,有不少人要求學草書,說是「《草
字彙》太蕪雜,很多字分不清;《草訣歌》字太少,不夠全面」,要我另寫一本,加以補充。我認為,《草訣歌》不是字典,是單講些方式方法的工具書,
不夠全面,可以補充。原書寫的是「知其然」,我只補充一些「所以然」。「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那就可以融會貫通、機動運用
了。但是,我寫的還是不夠具體,個人能力有限,希望專家們同學們提供意見,多加幫助,多加指教。
研究書法,必須講點劃、結體。點劃,就是一點一橫,包括豎、勾、撇、捺。結體,就是筆畫組成的結構、形態。任何字體,筆劃都要扎紮實實,
尤其是草書,每筆要乾淨利落、交代清楚;還要區分賓主,也叫虛實:實筆稍粗,虛筆較細。實筆就是原有的筆畫;虛筆是連接上下左右的帶筆,
所以要與實筆有所區別。虛實分明,就不會喧賓奪主了。結構,要挺秀舒暢,緊松適度,邊旁相連,要順勢自然,兩半相拼,
要注意形似。例如,右邊寸、刀,一般寫作彎勾,但遇到時、刻、肘等字,如用彎勾,就失去形似了。又如左旁單人雙人,都可寫成一豎,
但最好不要挑起,與右半相連,因稍不留意,就會與言旁勾挑相混。字裡行間,要貫氣生動;字與字間,可連則連,不要強連筆。
儘管不連,意似乎相連,這叫「筆不到意到」,看起來像是「滿眼煙雲,一氣呵成」。本書內容是根據《草訣歌》加以修改補充
的。《草訣歌》是一篇韻體長詩,所以,補充也按照它的詩歌體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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