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乃身之寶
看了電影《安娜 卡列尼娜》(1997年版)後,我的心情很沉重,回想著安娜臥軌後臉上出現的笑容,我知道她解脫了,而這又讓我想起電影《廊橋遺夢》中的弗朗西斯卡,她和安娜的經歷相似,也是在結婚後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但她和安娜的結局卻大不同。
電影《廊橋遺夢》是根據美國作家羅伯特·詹姆斯·沃勒的同名小說改編的,主要講述了家庭主婦弗朗西斯卡在家人外出的四天裡遇到了《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羅伯特,兩人從相識相知到墜入愛河,最後,弗朗西斯卡因無法承受自己走後給家人帶來的傷害,選擇與羅伯特痛苦地分手。但這份愛一直在她內心深處,直到生命終結。
電影《安娜 卡列尼娜》改編自俄國作家列夫·託爾斯泰的同名小說,講述了貴族婦女安娜與渥倫斯基伯爵相識後產生真愛,他們在當時社會強大的輿論壓力下,不顧一切選擇私奔,但安娜那位看重社會地位的丈夫卡列寧,以安娜最心愛的兒子做威脅,拒絕和安娜離婚並逼她放棄兒子。與此同時,離家後的安娜與渥倫斯基同居,懷了他的孩子,卻不幸流產,得了後遺症,又對酒與藥物產生依賴,其精神壓力越來越大,而渥倫斯基承受不住社會壓力,開始對安娜表示冷淡。後來,安娜意識到自己以失去家庭、兒子和社會地位的高昂代價換來的真愛也是一場空,內心無法獲得滿足和平衡,最終選擇臥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同樣是為愛選擇,結局卻完全不同呢?
我在《身份的焦慮》一書中找到了答案,因為她們兩個人對自己身份的認同度不同,而這又理性有關。
今天的文章,我就來說說理性對於緩解身份焦慮的重要作用。
1.理性,是擺脫身份焦慮的一種方式
阿蘭 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這本書中告訴我們,可以用哲學的方式來擺脫身份的焦慮。
他說:「哲學家們在他們各自獨立的研究中提出,我們應該遵循自己內心的良知,而不是遵循來自外部的讚揚或譴責。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我們在一個隨機形成的人群中看起來是什麼形象,而在於我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形象。」
而內心的良知,在我看來就是理性。
有了理性,我們的身份可以由我們的理智良心來確定,而不再受社會上他人一時的想法和感情的左右。
如果理性分析證明我們受到了社會不公正的待遇,我們就不要受這些言論的影響。
當然,這並不是讓我們無視他人的評價,而是要我們明白,和自己理性的評價相比,哪種評價更重要,更核心。我們要讓理智良心來決定自己的價值,而不是無條件地期待他人的愛。
同時,根據理性的原則,我們使用分析推理的目的,是確保自己朝一個正確的目標前進,確保自己想要得到的就是自己真正需要的,自己害怕的確實就是應該害怕的。
阿蘭 德波頓還提醒我們,任何一種被普遍持有的觀點,任何一種被普遍接受的思想,很可能是極其愚蠢的,認識到這一點,也能夠緩解我們對身份的焦慮。
總之,我們不要輕易讓他人對自己的敵意或者忽視傷害自己,而應該採取一種哲學思維方式,即對他人行為的合理性進行理性分析,而這才能形成對自己價值的正確認識,並從中獲得一種可靠而有根有據的滿足感。
2.奮不顧身的安娜,缺少的是弗朗西斯卡的理性分析
安娜奮不顧身的愛中,更多的是激情和衝動。
影片開頭,美麗動人的安娜在火車站與風流倜儻的渥倫斯基邂逅,此後不久,渥倫斯基便表達了對安娜的愛慕之情,他的熱情也喚醒了安娜沉睡已久的愛情。
但是,當安娜選擇為愛奮不顧身時,她缺少了冷靜思考。
比如,安娜沒有好好考慮過,自己和渥倫斯基私奔後,心愛的兒子該怎麼辦,這也是後來她無法離婚的關鍵;安娜沒有深入了解渥倫斯基這個人,以及他的家庭,只是覺得相愛就好,但是愛情和婚姻是不同的,這也是後來安娜嫉妒渥倫斯基總是和媽媽一起出去的原因;安娜也沒有站在丈夫卡列寧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使得對於卡列寧的做法自己沒有任何辦法,而這些都是缺少理性分析的表現。
我們再看弗朗西斯卡,她選擇「愛一次」更多的是理性思考。
骨子裡浪漫多情的弗朗西斯卡,年輕時遇到美國大兵理查斯,於是懷著對世界另一端的嚮往和憧憬,嫁給理查斯,來到美國的依阿華小鎮生活。
可是,婚後過著家庭主婦的生活,並不是弗朗西斯卡想要的。直到遇到前來小鎮拍攝羅斯曼橋,在自己家附近迷路的攝影師羅伯特,弗朗西斯卡意識到自己那顆嚮往激情和浪漫的心,還在跳動,於是兩人互生好感,愛意越來越濃。
但是,弗朗西斯卡選擇愛時,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
比如,當羅伯特打電話來徵求她的意見時(如果兩人約會被別人看見,會引來閒言碎語),她說「我想來」,這說明她不再過於在意外界的評價,而是在遵從自己的理智良心;當羅伯特邀請她一起離開時,她又根據現實生活權衡了利弊,一方面,她擔心羅伯特對自己的愛不是真的,抑或即使是真的,以後的生活還是會歸於平淡,因為激情遲早會過去,另一個方面,當她確認羅伯特對自己的愛是真誠後,心中的恐懼轉向了對家人的愧疚感。她害怕自己離開,家人受不了閒話,擔心查理斯無法接受現實,更擔心的是,自己沒有給孩子們樹立好的榜樣,而這雙重恐懼,讓她意識到,回歸家庭才是正確的選擇。
由此可見,安娜和弗朗西斯卡在愛情面前,理性思考的程度是有所不同的。
3.是否理性選擇,影響著對身份的認同度
前面我們說了,安娜和弗朗西斯卡兩個人在為愛選擇時,弗朗西斯卡更注重理性分析,這讓她對自己的身份沒有那麼焦慮,而安娜則相反,她就是在焦慮、羞恥和絕望中度過餘生的。
阿蘭 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一書中給身份做了界定,他說,身份指的是個人在社會中的位置;狹義上指個人在團隊中法定或職業的地位,如已婚、中尉等;廣義上指個人在他人眼中的價值和重要性。
對於這兩部影片中的女主角,她們的身份既有狹義上的,也有廣義上的,而她們對身份的焦慮,就是擔憂自己失去尊嚴和尊重,因為婚姻之外的愛情,會遭受社會輿論的強烈譴責,需要強大的內心來承受。
對於弗朗西斯卡來說,她決定去愛,以及決定留下來時,做好了理性分析,明白自己接下來該怎樣生活—她要為自己而活。
弗朗西斯卡用四天時間找回了自己,就像她留給邁克和卡洛琳的信中說的那樣:「我好像是另一個女子,可我比之前更像我自己。」
羅伯特走後的生活,弗朗西斯卡也在活出自己。比如,她拓寬了自己的社交圈,開始和璐茜來往,並成為好朋友。儘管鎮上的人們總議論她們,但她們不在乎;她決定和子女說起這段往事。就像她說的,「我本可以讓這件事和我一起逝去,但年紀越大,顧慮越少,而越來越主要的是,將事情說出。人活在世上只是過客,如果離開人世也沒讓你最疼愛的人,知道你是誰,是很可悲的」;她決定把剩餘的(骨灰)留給羅伯特等等。
一個能夠尊重自己內心,活出自己的人,是不焦慮的。
我們再來看看安娜。
安娜自從和卡列寧說出真相後,內心就產生了一種負罪感。她說「我知道自己錯了」,還乞求卡列寧能夠原諒自己;她偷偷去看兒子時,告訴兒子要「好好愛爸爸,媽媽做錯了事情」;她和渥倫斯基爭吵時,質問為什麼自己不能去歌劇院,只能留在家;她對鎮靜劑產生依賴,時常精神恍惚時,腦中迴蕩著「妓女,拋夫棄子」等自責和內疚的話語;她在最後選擇結束生命時,還在祈禱「主啊,原諒我所有的錯吧!」等等。
從上述情節,我們可以看出,安娜自己都沒有認同自己的身份,一直生活在自責和羞恥感中,自然特別在意外界對自己的評價,而這就是她身份焦慮的來源。
其實,安娜和弗朗西斯卡兩個人最後的結局不同,和她們愛的那個人也有關。
因為渥倫斯基對安娜的愛,沒有羅伯特對弗朗西斯卡的愛更真摯。
換句話說,弗朗西斯卡能夠做出理性分析,離不開羅伯特的「幫助」。他們在一起時,羅伯特願意關注弗朗西斯卡的內心,明白她的擔憂,幫助她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而渥倫斯基在這方面做得非常少,他只是逼著安娜快點離婚,卻很少關注安娜的內心需求,不懂得安娜心中的愧疚和苦悶,說到底,他就是愛得不夠。
寫在最後:
同樣為愛選擇的兩個人,弗朗西斯卡進行了理性分析,所以她在生活中不會自責焦慮,因為她明白自己的價值和形象不是由外界來認定,而是由自己的理智良心來決定。
這裡有人可能會說,難道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安娜和渥倫斯基,這樣的愛是對的嗎?
我想說的是,愛情沒有對錯,包括婚姻之外的愛情(當然,重婚是違法行為),只是我們在為愛選擇時,一定要明白,自己要為這份選擇承擔責任(安娜和弗朗西斯卡都在承擔外界輿論的壓力,只是安娜更在意,無法認同自己而已),而這就是理性的作用,理性幫助我們看清自己的責任。
其實,遵循理性,或遵循內心良知,就是做到自己接納自己,敢於做自己,為自己負責,這樣就可以緩解身份的焦慮。不過,其結果很可能與孤獨為伍,因為有時做自己,就是選擇特立獨行,而這也是選擇後自己要承受的東西。
這裡,我並不是在鼓勵婚姻之外的戀情,而是想說選擇後的責任問題,即理性的重要性。
因為愛情,不僅僅是激情,還包括承諾和責任。
本文完
感謝您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