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歷史是不應該忘記的。
我在這裡講述的故事,就是發生在新中國成立後的和平年代裡所經歷的,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的,一個特殊而又真實的故事。
這個故事中所參與和經歷過的人數規模,雖然沒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那樣浩蕩恢弘,成千上萬,但是也有幾十萬之多的青少年娃娃們,穿上軍裝,走進軍營,進入解放軍這所大學校,成為新中國特定歷史環境下那個特殊年代的娃娃兵—--即新中國童子軍。
他們大都是十五六歲甚至更小的年紀,學業未成,稚氣未脫,玩性未改,卻告別了父母,離開了城市離開了家來到部隊。在不同的軍種、兵種和不同的崗位上值班放哨,扛槍站崗,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更有許多人跟隨部隊奔赴祖國邊防前哨第一線,戰鬥在巴彥崑崙青藏高原的無人區和戈壁荒漠的生命線上,為了國家的安危,為了國防建設,為了紅色江山的千秋萬代,奉獻出青春和力量,有的甚至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這些娃娃兵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段難忘的成長經歷,每個人都有許多精彩的故事。
這些娃娃兵們,用年少春華和滿腔熱血譜寫的青春之歌與成長戰鬥的故事,是不應該被忘記的!
本文連載於何踐的自傳體軍旅故事小說《新中國童子軍》。
第十六章 雪戰祁連冰車行,雄心壯膽鬥險情。
閱讀引導詞 冰車行,肩扛車輪,救駕軍座,煤洞背煤
一九七二年的初冬,我們又奉命前往甘肅省位於祁連山北麓的一個小縣城,肅南裕固族自治縣執行戰備任務。
肅南縣地處祁連山深處,平均海拔都在3200多米以上,交通運輸很不方便。公路路況也是極差,僅有一條砂石路通往縣城。肅南裕固族是全國人數最少的少數民族之一,全縣總共才有2萬多人。都是以放牧為主的裕固族牧民。
因為戰備的需要,西部軍區野戰軍某部,在這個山高路遠,隱秘縱深的祁連山伏地,修築了一個戰備軍事指揮所。為了加快施工進度,上級命令我們連抽調一個班,前來支援野戰工程兵與其協同作戰,務必趕在嚴冬來臨前完成施工任務。
這裡的施工,比起在國防基地的戈壁灘上來說,相對地容易了許多。這裡森林遍野,樹木林立。木材可以就地取材,河道裡的砂石,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這裡山路蜿蜒,溝壑重疊,河道縱橫,水流湍急。汽車行駛在這裡經常要淌水過河。如果在夏天,一遇到暴雨,山上常有洪水發生,河水一漲,交通就斷了。
有一天,我們班的幾輛車正在河岸邊上裝載沙石,遠處看到一隊吉普車向我們這邊駛過來。經過河道時,其中一輛吉普車在行駛到河床中間時陷到河裡。由於山上剛下過雨,河道水深路滑,河水漫漲,很快就漫進了吉普車裡面,汽車熄了火發動不著了。眼看著就要把汽車淹沒在河道裡了。這時野戰軍的同志急急忙忙跑過來,請求我們大卡車司機來幫忙。
於是我就趕快把車開過去,開到河道邊上,看見吉普車裡的副駕駛座位上,蹲著一位首長,不停地喊:「快點,快點,水淹上來了。」
我在車上掛好鋼絲繩,然後下到河道裡,河水已漫到我的大腿上面,我把鋼絲繩的另一頭拴在吉普車上,然後慢慢地把吉普車給拖上了河岸。
後來,我們才知道,這位首長就是野戰軍的一位軍長,前來肅南縣的戰備指揮所檢查工作的,差點遇了難。同志們都開玩笑地說:「這下你立了大功了,把咱們的軍長給救哩呀!你看多危險,要不是遇到咱們汽車兵及時趕到把咱們軍長救上來,軍長就犧牲在河裡面了呀!這仗還沒打,就先把軍長給犧牲了,這還了得呀!」大家哈哈一笑,也算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除了工程施工外,我們班還承擔了為當地駐軍冬季物資的運輸任務。主要是過冬的蔬菜,糧食,被服和煤炭。冬季來臨,所需要的物資都要從祁連山外運往肅南縣。通往肅南縣的公路路況極差,文革前就沒有公路。一九六九年為了戰備的需要,在這裡修建軍事指揮部,才修建了這一條臨時戰備公路。
這條公路除了軍車以外,幾乎很少有地方的運輸車輛通行。因為山路險峻,坡陡路滑。由於是簡易公路,沙土路面在夏天一經下雨天氣,路就翻漿,泥濘打滑車輛難行,非常危險。尤其是到了冬季,大雪一封山,汽車就很難開上來了,運輸極其困難。這其中還有一段長約三十二公裡的大坂坡,加上山高缺氧,裝滿貨物的載重汽車上山很困難,下山返回去就更艱難了。特別是有的山口坡度很大,彎道很急。一下雪路面結成了冰,形成冰坡大坂,汽車行駛在上面就跟溜冰一樣跐溜跐溜地往下溜,加劇了下山的危險。尤其是重車,即使帶著防滑鏈也無濟於事,很難行走,搞不好車輛就會側滑,掉進山崖底下去,造成車毀人亡的事故。所以一般到了下雪之後,這裡就沒有汽車通過了。
在這種冰板路上開車,是根本不能踩剎車的。一踩剎車,就容易側滑,一側滑就失去了方向。一失控,汽車就像駭浪驚濤中漂泊的小船,左搖右擺,隨意飄搖,隨時都有傾覆地危險。在這種路況開車,不要說一般的司機,就是開了幾十年車的老司機遇到這種路況,也會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有一次,我們班執行運送物資到山上戰備指揮部的任務,下山時就遇到了這樣的天氣和道路,經過一段大阪坡時,有好幾公裡的冰雪山坡路。在這種危險的冰山雪路上行車,車速還不能太慢,更不能用最低檔。因為用一檔行駛加大轉速比,速度慢且阻力大,就形成了如同踩了剎車一樣的制動效果,會使汽車打滑側翻,也是很危險的。那時候的汽車還沒有ESP防側滑技術,只能靠駕駛員自己來控制。要不停地調整方向盤,忽左忽右,快打快回。車輛行駛一點阻力都不能有,只能順勢而行,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汽車就會象脫韁野馬,飛馳而下,直衝下來,這樣,汽車停不下來的後果是無法想像的恐怖!慢了,汽車輪胎與地面形成阻力,必然發生車身橫向側滑,就有掉下山崖的危險!
俗話說,藝高人膽大。那時我們這些戰士們雖然年輕,開車時間不算長,但我們都是經過文革前,軍事大比武錘鍊出來的那批技術尖子的老兵們帶出來的駕駛員,人人技術過硬,個個膽壯雄心。再加上那時的我們真是憑著年輕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的教導,經過反覆的觀察,研究和實驗,總結出來一套較為可行的方法。
我們使用中低檔,二擋或三擋,不能踩剎車,而是用手剎,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放,一點一點的拉,一拉一放,一放一拉,使車輛保持平衡,順勢而行。這樣才能把車從冰坂坡上放下去。每次放一輛車,我們都必須小心謹慎,膽大心細。我們每個人緊張地大冬天出冷汗。
這個場面,就好像現在北方冬季的大滑雪場一樣,只不過那是一條長長的冰雪道路,汽車輪胎就像滑雪板一樣的光滑。在重力的慣性驅動下,如果控制不好車速和方向,那最後的結果,我不說,你也懂得。所以,在這樣寒冷冬季的天氣裡,我們還能渾身冒汗,可想而知其驚險程度與緊張的氣氛,使大家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每一次往坡下放車,車上只能坐一個人,別的人都不能乘坐。只有司機一個人把車慢慢地放下去以後,然後才能再放下一輛車。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緊張戰鬥,我們終於把全班的五臺輛車安全地放下山來。我和班長都鬆了一口氣,大家都激動地高呼:「毛主席萬歲」!就這樣安全地返回了營地。
拉煤,也是我們要完成的一項任務。
在祁連山北坡上有一個煤礦生產煤碳。說是煤礦其實就是一個小煤窯。煤窯的山上有一個很原始的村落,村落裡居住著十來戶人家和幾十個礦工,他們主要是依靠在煤礦裡挖煤,背煤為生。
上煤礦去的山路,就是為煤礦拉煤而修建的一條最簡易的山路。山路路況極差不說,道路也非常地狹。僅僅能通過一輛卡車寬的路,一面靠山,一面臨崖,有的地方道路狹窄到汽車通過時後車輪的外輪胎都挨不著地面,直接懸空在山崖之外。路況的艱險非常嚇人,非常恐怖。好在路基是山石鑿開的,地質是堅硬的,每次行駛到這樣的狹窄路時,司機都非常謹慎,小心翼翼,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稍有不慎,掉下去必然焚身碎骨。膽小一點的司機往下看一眼,就會嚇得魂飛魄散,膽戰心驚。
車行到山上,仿佛天馬行空。底下萬丈深淵,不敢低頭下看。遇到天氣不好,雲霧繚繞,風雨飄遙,車前的路都看不見了,好像騰雲駕霧,馳霧雲中,就像齊天大聖駕駛斤鬥雲一般在雲天之上行走。車輪下,似哪吒腳下風火輪,煙雲繚繞。車窗外,如王母瑤池水汽蒸騰,茫茫一片,霧靄沉沉。
在這樣惡劣的道路上不要說開著汽車行走,就是人走在那路上,遇到大風,都會被吹得東倒西歪,深怕一不小心就被風吹下山崖去。
煤山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煤洞和煤窟窿,都是小煤礦採煤留下來的,有的已經挖空了,採不出煤了就廢棄了。小煤窯設備極其簡陋,採煤量很低,開採挖煤的工具極其落後,幾乎沒有什麼機械,完全靠的是人工採煤。
採煤窯不僅設備工具極其簡陋,採煤環境條件更是極其惡劣。採煤的礦工,在夏天幾乎都是光著身子下煤窯,只穿一條短褲。天氣涼了的時候也只是穿一件破棉襖,裡面精身子,身背背簍,頭上戴一個小礦燈帽,手拿煤鎬和鐵鏟,鑽進一個煤洞裡。煤洞裡空間非常狹小,僅能夠容下一個人背個背簍爬進爬出。礦工在煤洞裡一邊挖,一邊鏟,一邊裝。裝滿一簍煤後,慢慢地爬出來,把背簍裡的煤倒出來,然後再爬進煤窯去採煤。僅靠礦工們一鎬一鎬,一鏟一鏟地採煤,你想一天能採出多少煤?
礦工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超強的勞動量,惡劣的勞動環境,使礦工們得癆病的人非常多。每天礦工從煤窯裡鑽出來。完全就像一個黑人,除了牙齒,從頭到腳都是黑的。
這樣原始的採煤方式,產煤量少,進度慢,我們看了很著急。於是我們幾個戰士也幫著下煤窯去背煤。帶上頭頂燈,背上小煤簍,拿上小鐵鎬和小鐵鏟,和採煤工一起下去挖煤,想幫助採煤工多採點煤,加快採煤進度。
我們在煤窯裡親身體驗了採煤工的艱辛和極大的勞動難度。在黑洞裡,靠頭上一點微弱的採煤燈光,在人都不能完全伸展開的作業空間裡工作,有的地方連轉身都很困難,每採一筐煤是怎樣地不容易,只有親身經歷和體驗之後才能有這種切膚地體會!
煤洞裡又溼又潮,完全沒有安全防護設施,所以不能把煤洞開的太大,否則就有塌陷的危險。一旦塌陷,就會把人埋在煤洞裡,成為活死人墓,沒有一點辦法搶救。進洞的礦工們每天都在和死神作伴。
煤洞開採地越深,空氣就越稀薄,也就越危險。還要一鏟一鏟地刨煤勞動,不一會兒,就把我們憋地受不了,喘不上氣了,就得趕快爬出來透透氣,在洞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可想而知,礦工們成年累月的在這樣的環境下超強度勞動,怎能不得病呢?但是黑洞裡寄託著礦工們全家人生存的希望和重託!再苦,再累,再惡劣,為了生計,為了家人,為了子孫後代,只能是生命不息,挖煤不止……
裝滿煤的車,下山比上山更困難。山路是在高海拔的山上,氣候變化無常,上山時天氣還晴空萬裡,陽光四射,到下山的時候,突然就烏雲密布飛雪飄零,一見下雪就結冰。山路崎嶇,起伏上下。結了冰的路,下坡怕側滑,不敢猛剎車。上坡怕後溜,裝了煤的重車,有的地方坡太陡,路太滑,重車上不去,不停地打滑,油門踩到底,車不但不往前行,反而往後溜,不但上不去還往下滑,情況十分危險。
有一次就遇到了這種情況,車上到半坡上不去了。我讓助手開車,我在車下面找東西往車輪底下堰,可是冰雪凍住的路面上什麼也找不到。眼看著汽車不停地往下溜,沒辦法阻止,我在情急之中,脫下身上穿的皮大衣,墊在了後車輪底下。這樣勉強阻止了車輛的下滑,但是車還是上不去。又沒有別的工具,我就只能拿肩膀頂住汽車後輪胎,往前用力推車,避免車輛再次下滑。後面幾個車輛的同志們看見了,急忙跑過來幫忙。大家一起手推肩扛,費了牛大的力氣才把汽車推上了坡,我們已經累得精疲力盡,氣喘籲籲。
道路,環境,條件,雖然艱苦惡劣,冰山,雪地,山高路險,雖然處處險象環生,危機四伏,但是我們年輕的汽車兵戰士,憑著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和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與天鬥,與地鬥,與帝國主義反動派作鬥爭,勇敢機智,堅韌不拔地戰勝了一切困難,安全圓滿地完成了上級領導交給我們的冬季運輸任務,贏得了野戰軍部隊首長的讚許和表揚。
這正是;
祁連山高路艱險,兵車行在雲霧間。
戰天鬥地幹革命,越是艱險越向前。
(未完待續)
作者近照
作者何踐,字丘山。生於公元1955年,號老河。筆名翛然居士,書海耘心,孤獨求靜等。
自由草根學者。自幼喜好讀書,常擒書而忘食,樂不思寢,亦終身立志「以詩書為伴,與天地為伍」。
吾生性好山水,愛遠遊,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攀書山以登高臨遠而小天下,遊藝海以窮經皓首而去凡塵。偶有詩文小作,書畫筆墨醜現於世,以自取其中之樂之樂矣。。
撰有詩文《巖上草集》,散文《山居絮語集》,雜文《閒言碎語集》以及《書畫攝影作品集》等文墨雅趣以自饗,意在抒胸中之氣魄,蕩心內之波瀾,聊慰今生耳。
作者聯繫方式及購書熱線:13700272187
何踐個人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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