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才過了幾天(5月21日),所謂「四月中,小滿者,物至於此小得盈滿。」此時,南方進入繁忙的夏收夏種季節。
山裡的田不大,一家一塊小梯田。此時,南方的水田裡蓄滿了水。黃色的泥水攪著時間的漩渦,在這片澄淨的天空下顯得略有不安。
插秧之前,要耕田,俗稱「打田」。常常是一個農夫拉著打田機在田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打田之前,農夫要給田裡拋灑肥料。 人們從密集的秧田裡拔出秧苗,用幹稻草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再把秧苗挑到另一塊打好的田裡進行插秧移栽。
農夫戴著鬥笠,挑著滿滿的一擔秧苗,矯健地走在田邊,望著自家的這塊田地,想著它之后豐收的樣子,不知是誰家的小狗跟在後頭,它是也想來湊個熱鬧?農夫以瀟灑的姿勢將秧苗拋進水田裡。這一天的勞作早已開始!
有些地方插秧會畫格子,或者牽一根繩,以保證秧苗的整齊。經驗豐富的老農靠著多年的感覺,插下去的秧苗很少會跑偏。
偶然看到布袋和尚的詩,「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身心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是的,插秧時人們都是在後退的,一插一退,一步步退到田埂邊,整塊田裡就插滿了青幽幽的秧苗。
小時候,去田裡插秧也有幾次。對小孩來說,它不僅是一種農活,更是一種玩樂。脫下鞋子,把它放在田埂上,光腳涉入泥水田裡,便是一個生動的遊戲。若是有幾個年齡相差不多的小孩在,比賽便開始了。照著大人們說的,拿起一把秧苗,幾顆秧苗一簇,插下去要保證秧苗直立不倒,並且同一行秧苗要成一條直線。剛開始的時候,常常是插成了斜行,幸好不影響整體效果。
有兩次插秧是我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關於螞蝗。當我正沉浸在和小夥伴比賽的興奮點時,旁邊的媽媽突然很驚訝地對我說,「哎,看你腳上是不是有個螞蝗?」這才注意到腿上有個會動的東西粘著。媽媽用稻草幫我把螞蝗小心地拔下來了,確實可以看到腿上有一個不大明顯的小紅點。後來聽他們說起螞蝗,它粘在人的皮膚上,會吸你的血,嚴重的時候,會鑽進你的皮膚裡。聽的時候,心裡有些害怕,想起自己,如果真的被螞蝗吸血了,怎麼就沒有感覺呢?還是我命大!
還有一次是關於太陽雨。那一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天氣還挺好,太陽在頭頂上笑著,一點也不溫柔。秧田離家有幾公裡遠,要走過一座橋,拐過一座山,再涉過鋪著石子路的小河,沿著田邊小路一直往山裡走就到了。一旦開始插秧,人們幹起活來,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都是精力充沛的,只希望早早完成、早早回家。天空突然有些暗下來了,喜怒無常的夏日就是這樣,讓你愛也讓你恨。雨水一滴滴打在我們身上,趁著雨還未下大,能多插一些便是一些。大人們讓小孩先回去,我也高興,踩著泥水從田裡出來,在田邊草叢裡蹭蹭腳,提著涼鞋去溪邊洗腳,然後穿著鞋子就往回跑了。小雨還在下著,我在雨中以一個小孩的姿勢跑在田邊小路上。快到河邊了,雨似乎是要停了,然後真的就一下子停了!我還沒反應過來,轉頭往回看,河這邊的山裡依然在下著小雨,而河那邊的村子上空已經開始放晴,太陽從雲層後面露出溫柔的笑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太陽雨?原來雨和晴的分界線不過如此,我們這兒也有。同一個地方,左邊在下雨,右邊是晴天,雨幕分開處卻是這麼和諧。想起天氣預報,一個地方晴,一個地方下雨,那它們的分界處該在哪裡呢?以前總覺得分界的東西都會有些異樣之處,不然它們也不會被分開成兩個獨立的整體。其實,物與物之間都是有其想通之處的。再多一眼,我便看到了秧田上方的彩虹。
農作總歸是累人的,人們在泥土裡行走,插下一根根希望的苗子。我們應當珍惜,一粥一飯的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