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國際勞動節的下午,南京開始下雨了。雖然已經進入農曆四月,但要到5月5日才進入「立夏」節氣,因此,這場雨我們仍然可以稱它為「春雨」,並且可能是今年的最後一場春雨了。
雨不知在夜間什麼時候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東方始露霞光,我起床後決定到秦淮河邊散步去,雨後早晨的河邊,空氣品質一定最好,更加沁人心脾。
匆忙下樓,快要到河堤時,迎面走來一位身穿制服、臂帶袖章的小區安全員,看到他戴著口罩,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今天竟然沒有戴口罩就走出家門了?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好像做了虧心事似的。早晨時間寶貴,兩條腿似乎也不願意讓我返回家戴口罩,帶著身體不由自主地快速向前。不經意間,我在這個節日的春天清晨,在新冠肺炎疫情警報尚未解除的情況下,有了今年的第一次不戴口罩戶外活動。
河邊已經有三三兩兩在散步的人、在遛狗的人、在垂釣的人,人們幾乎都像模像樣地戴著口罩,儘管有的人把口罩退到了下巴上,形同虛設。好在河邊地帶空曠,節日的早晨,大多數人可能還沒有起床呢。我決定放慢腳步,改散步為漫步,好多多欣賞春雨過後河邊盛開的花花草草。大自然好像將花兒們展示的舞臺由原來的樹上全部換到了地面,在這個時節,你已經很難見到樹花了,輪到了貼地花來唱主角。只見河堤內坡上,「美麗月見花」的花朵如繁星般潑灑在綠地上,「金雞菊」小黃花和粉紅色杜鵑花上的露珠在朝陽映照下更加晶亮迷人,「黃菖莆」與「鳶尾草」如同雙胞胎讓人迷眼,那一串串「野豌豆」花、「千屈菜」花如根根靛簪在強調自己的身份也非同一般。讓我最感興趣的,還是河邊那一簇簇高大茂密的蘆葦和蘆竹,在最後一場春雨的滋潤下,愈發顯得更加蔥鬱旺盛起來。
蘆葦與蘆竹這對「蘆氏兄弟」,從小在丘陵地帶長大的我,在家鄉的水塘、水壩、水庫邊根本沒有見過它們的身影,對它們的生長環境很是不熟悉。揚州民歌《拔根蘆柴花》被人們到處傳唱時,我仍然感到好奇,我是揚州人,怎麼沒見過蘆柴花呢?原來,只有靠近長江邊、大運河邊或者高郵湖、邵伯湖邊生長的揚州人,才可以見到蘆柴花,蘆柴花的模樣還是通過京劇《沙家浜》的宣傳畫才有所感知。「文革」期間學習毛主席著作時,記得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一文中曾經用一副對聯來比喻學習浮誇的人:「山間竹筍,嘴尖破厚腹中空;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當時感到很納悶:牆上怎麼會長蘆葦呢?
除了蘆葦,據說還有蘆竹,但我根本分不清它們,它們是否可統稱為「蘆柴」,我也不敢斷定。
隨著秦淮河水系環境的科學整治和「河長制」的實行,我終於在秦淮河邊見到了蘆葦與蘆竹。這對「蘆氏兄弟」是因為環境美化、水質淨化需要而被安家在了秦淮河邊,也讓我這個退休後安家在秦淮河邊的人,有了對「蘆氏兄弟」打交道的機會。發現它們最大的相同點就是都能開花,花由絨毛花絮凝聚形成,呈火把狀,直指雲天。揚州民歌中的「蘆柴花」是指蘆葦花還是蘆竹花?我也不得而知。但經過長期觀察分析,發現蘆葦與蘆竹至少存在三方面的不同。
一是對水資源的需求程度不同。蘆葦需要在淺水地方生長,根部以在水下為宜,如在溼地上生長,根部要能夠全部處在潮潤的土壤中。因為它屬於水生或溼生禾草,那些灌溉溝渠旁或江灘、河灘 湖灘、溪邊等臨水地塊或沼澤地等,都是蘆葦理想的生存土壤,它們通過發展,可以形成蘆葦叢、蘆葦塘、蘆葦蕩。與蘆葦相比,蘆竹對水的要求明顯低一些,適應性更強一些,具備水陸兩棲特點。蘆竹可以在水中生長,也可以在遠離水邊的河道旁或陸地砂質土壤中生長,其耐旱能力比蘆葦強。鑑於此,前文對聯中的「牆上蘆葦」很可能是「牆上蘆竹」之誤,「蘆竹」耐旱,可以在「牆上」生長,又由於它長得高,往往給人以「頭重腳輕」的感覺,水中蘆葦一直為旱地蘆竹「背黑鍋」。
二是生命的生長周期不一致。蘆葦從長出水面那一刻起,通體呈現為綠色,到了冬天,其地表主體部分全部發黃枯萎倒伏,有的直接在淺水區域被漚爛消失,但其根部仍然存活在暖和的水下淤泥中,第二年春天到來時,蘆葦會從水裡冒出新的蘆筍、蘆莖,長出新的蘆葉,直至形成茂密的家族群,其生命循環特徵猶如「鳳凰涅槃」。蘆竹如果在第一年被人割斷後,其埋在土裡的根部同樣會在第二年春天長出新筍嫩葉,直至成竹,猶如韭菜生長,一茬接著一茬。蘆竹如果當年不被砍伐割斷,在冬天不會出現倒伏現象,雖然蘆竹葉子被寒冬摧殘得枯黃了,但竹莖依然堅挺地在寒風中站立,徹底彰顯出它的「竹」子本色。第二年,除了有新的竹筍破土而出,原有的蘆竹像人一樣又長大了一歲,蘆稈將變得更加粗壯結實,直立堅韌,並會有許多分枝出現,形成更加茂密高大的方陣。
三是色彩變化有差異。冬天,蘆葦與蘆竹都呈現為枯黃色,但蘆葦從第二年春天重新出水出土後,一直到夏秋季節,其色彩均以青綠色為主打基調,顏色純粹青綠而又持久,略呈奶黃色的蘆葦稈讓綠色的蘆葦葉給遮護著。蘆葦的葉子因其寬大肥厚、青綠含香,成為人們每年端午前後包裹粽子的最佳首先材料,所以,蘆葦的葉子又有「粽葉」「粽箬」等別稱,資源精貴,是大自然賜給人類的最大號芳香葉片。而蘆竹如果在第一年被砍伐後,第二年春天到來時,蘆竹的根部也會重新長出新筍和蘆葉,其色澤總體呈現為淡綠色,成熟的蘆竹葉邊會有白色鑲嵌花邊,而蘆莖成竹杆後,呈淡白色。
蘆竹如果在第一年不被砍伐,第二年春天到來時,看似枯萎的蘆竹會慢慢褪去枯黃色,葉子由冬天的枯黃到春天的黃綠相間,直至夏天時,主體成長淡綠色,像經過風雨磨練後又重新穿上迷彩戎裝的戰士。秦淮河邊的蘆竹自從在這裡安家後,就沒有被砍伐過,現在已經愈發形成氣候了,與蘆葦兄弟一道,為秦淮河的水質淨化、環境美化發揮了作用。
蘆葦與蘆竹,以往的它們都會在農家灶臺下燃燒而化成灰燼,它們的根部也因有清涼敗毒等功效而備受中醫的青睞,蘆葦的葉子可以為人們帶來糯米粽子的誘人可口清香,蘆竹也因其竹形而常常成為田園農舍的籬笆牆的用材,蘆葦與蘆竹這對「蘆氏兄弟」,可謂渾身都是寶啊。但在秦淮河邊,這一簇簇一片片日益壯觀的蘆葦、蘆竹「蘆氏家族」,它們更具有生態價值和觀賞價值。大面積的蘆葦或蘆竹不僅可以調節氣候,涵養水源,由它們形成溼地,同時也會成為鳥類理想的覓食、棲息和繁殖後代的樂土。
朝陽躍過了東山之巔,平靜的秦淮河面在陽光照射下已不見了絲絲霧氣,偶爾有一兩隻水鳥在貼水低飛,開始了它們一天的覓食之旅,亦或是在晨練。我沿著河床漫步著,深深地、沒有任何羈絆地呼吸著,仿佛心肺真得被這個五月的早晨洗滌得更加清爽了。春天將秦淮河堤岸坡道灑滿了綠,又讓無數色彩鮮豔繽紛的花朵點綴著,讓那已經長成2、3米高的「蘆氏兄弟」挺拔著。
古老而又年輕的秦淮河,似一幅永遠充滿韻律與生命的巨帙畫卷,在這個五月春天的早晨,以「蘆氏兄弟」為主景的畫面,當是其中出彩的一頁吧!有詩讚曰:五月秦淮水氣清,春雨遲暮夏日臨。貼地百花織錦繡,綠樹成冠花凋零。親水步道有散人,漫步獨愛蘆花吟。蘆葦蘆竹蘆兄弟,出彩生態環保屏。
2020年5月2日於金陵四合齋
作者束有春,文學碩士,研究員。長期從事我國文化史研究和文化遺產保護,出版《感知風騷時代》《官場怪謀》等學術著作多種。現為《炎黃文化》雜誌副主編。(關注微信公眾號:NJHFHHH,在旅行中感觸歷史)
香椿與臭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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