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和在《過往》(2012年)一文中反覆詠嘆:要是能夠像電影《班傑明·巴頓奇事》中的主人公那樣活著,從生命伊始的一副老相開始,慢慢回到青春和童年,一直回到嬰兒,回到「愛的人的懷中」,該有多好!根據這種活法,他繼續假想著,如果人生從七十多歲開始,那麼經過這五十啷噹歲,「現在的我正好是二十幾歲的魅力人生,年富力強又具人生資本。只是接下來要經歷的是躁動、懵懂的時代,一直回到嬰兒時代嗷嗷待哺」。這就像把一本書倒著翻過來,「同樣掠過每個情節,結局就成了開始」。
根據這樣的人生,現在頭頂日漸稀疏的劉慶和,會逐漸長出刺蝟一樣的青皮,變成三十多年前我所認識的那個帥哥;他那已深入臉紋的狡黠微笑,也將平復成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但,那樣的生活,真的值得過嗎?因為除了幸福,過往時代一切的痛苦,也都將回歸;所有的傷口,都會像他筆下的向陽花那樣,重新綻放。
劉慶和選擇以水墨畫表現現代都市人的浮躁、壓抑、欲望與困惑,他敏感的內心折射出對人性的思考。
劉慶和跳出了水墨畫技法語言的束縛,,在引用西式技法的同時,保留了中國傳統,他傳統的表現方式主要是傳統元素的添加,大量的復古的元素組成一幅幅傳統的都市寫意。
在藝術上不斷創新,包括對水墨語言運用的實踐與探索,潑墨的手法運用,在他的都市人物作品中,我們看到一幅幅生動的人物圖,當你細緻搜索你會發現用筆墨塊墨色仍用傳統手法,人物細節裝飾上總會出現帶有民族特色的事物,五官表情的刻畫具有抽象的味道,當我們回到背景氣氛上感覺到明顯的傳統味道,墨色與空白的相得益彰,更體現出我們水墨的傳統意境,劉慶和的畫體現出很強的當代性,然而他沒有脫離中國的傳統文化。
雖然他的筆墨也結合了西方的畫法,但卻營造出傳統中國畫的意境,劉慶和重複性地引入一些復古元素,譬如鬆弛的肉體、下垂的雙手、僵直的胳膊,以及「天空」、「火山」、「斷牆」、「鐵絲網」等等。
線的筆法已經不再只是對勾勒輪廓或強調書寫性的傳統使命的刻板履行,而面的形成則與「沒骨」的墨法以及水墨融合的大面積渲染密切相關,而兩者主旨皆指向於圖像及其環境氛圍的有力營造,由此呈現出一種「看上去是想像但又是非常現實的」場景。值得注意的是,作品的筆墨結構所存在的那種開放性,既吸收西方又不拒絕傳統,既不排斥筆的作用又不削弱墨的發揮,我們發現藝術家開始通過色彩與墨色之間的刻意空白來營造特殊的線條趣。
事實上,這場「回見」展可以視為「白話」展的升級版。「白話」通過100張尺幅不大的作品,以一個天津「白話蛋」的身份,梳理了「我的前半生」。這次的「回見」展在之前作品的基礎上加入一些新的創作。很多小圖被畫成大畫,甚至轉換成雕塑形態,在形式和思想上都更加完整。
如果說「白話」展的作品是粉本小樣,那麼這次的「回見」展則是以此為基礎的恢宏巨製。我曾聽過話劇圈裡有個說法叫「讀劇本」,就是在正式劇本確認之前,正式演出之前,把本子以類似演出的狀態讀出來。因為劇本的最終結果是用語言呈現,其中的潛臺詞,都是在朗讀中產生的。如果不大聲讀出來,無法體會。
以此類推,2014年的「白話」展算是讀劇本環節,而這次的「回見」展則是正式亮相的一出大戲。展廳也從北京畫院美術館的500平方米,擴充到了1500平方米。總之,隨著作品體量的增大、形態的豐富、空間情境設定的變化,此次展覽較之前「白話」展的「小表達」更具一種「大氣場」。
劉慶和以天津人深厚的平民意識觀照當下的生活環境和當下的人文背景:他說:「我們力所能及的也只有關注當下生活,以這一準則來看傳統,就不會被傳統凌駕,進而突出『人、生命』這一永恆的主題。」這進一步詮釋了何以天津是中國近代教育的發祥地,同時它也強調了中國思維的核心問題,那就是「生命」以及生命的各種隱喻。對都市文化的洞察就是要為當代人提供一種理性的方法、觀念、理論與解釋框架,用來梳理在都市化進程中的生命體驗與社會經驗,幫助在生命主體與都市社會之間建立起真實的社會關係與現實聯繫。
生命的表現對劉慶和來說是不自覺的,他自己無法剖析一個無意識的世界。在十幾年的過程中,劉慶和一直在進行這種艱難的探索,也頂住各種壓力,有時他可能會往傳統靠一靠,琢磨筆墨的精妙,更多的時候是不循常規,自成一體。劉慶和不認為他的創作是所謂「都市水墨」,因為他沒有客觀地表現都市,但他是當代水墨,他表現了當代人的精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