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關係因發生導致人員傷亡的邊境衝突,而一下子成為國際焦點。18日,中國外交部表態稱,目前形勢總體穩定、可控,雙方同意儘快使局勢降溫。在印度,政府保持相對克制的同時,也有一些組織及人士情緒高漲,甚至發起示威,宣稱要抵制所有中國商品。其實,在此次事件發生前,就有聲音呼籲印度管控好國內的極端組織。過去一段時間,從就邊境問題放硬話、爆猛料,到「刪除中國應用程式」的App走紅,再到疫情期間民間一些人士的「去中國化」運動,他們持續煽動對立情緒,製造反華風潮。他們是誰?
反華分子製造聲浪
中印邊境爆發衝突、印軍出現傷亡的消息傳出後,印度多地發生反華示威。在加爾各答中國總領館外,右翼組織「全印學生委員會」(ABVP)舉行靜坐抗議,高呼反華口號。與此同時,在新德裡,右翼「國民志願服務團」(RSS)的附屬機構「民族覺醒組織」(SJM),其成員在示威時有10人被警方拘捕。
在這波針對中國的示威中,不少人呼籲抵制中國商品。在德裡南部一個有名的居民區,當地的「居民福利協會」組織揚言「對中國宣戰」。該組織的負責人是一名退役少校,他錄了一個5分鐘音頻文件,要印度人抵制「中國製造」,還稱他們不能拿起槍來「太遺憾了」。此外,全印貿易商聯會、印度電訊協會及多名印度內閣部長級高官呼籲抵制中國商品,在社交媒體上,印度網民將其刷成熱門話題。
實際上,這樣的抵制運動在此次邊境衝突發生前就存在。索南·旺楚克是印度知名人物,也是印度電影《三傻大鬧寶萊塢》主人公蘭徹的原型。他發明的「冰塔」儲水技術解決了每年4至5月關鍵播種期的農業用水危機,他甚至受到瑞士政府關注,邀其到阿爾卑斯山建造「冰塔」。前不久他在推特上發文,鼓動印度民眾抵制所有中國商品,包括中資背景的手機應用程式TikTok。
無獨有偶,上個月,印度一款手機應用程式(App)火爆一時。這款名為「刪除中國應用程式」的App聲稱可以檢測並移除用戶手機裡的所有「中國App」,推出不到兩周,下載量突破100萬次,雖然很快被谷歌商店下架,但印度社會的反華情緒卻沒有平復。
據《環球時報》記者觀察,在這樣的氛圍下,跟著「帶節奏」的人不少。像印度人民黨發言人夏爾瑪在推特上公開稱讚那款手機應用程式,稱「很高興看到有人樹立了(對抗中國的)榜樣」。果阿邦邦長聲稱,應在果阿境內全面抵制中國商品。宗教人士也不甘寂寞——印度宗教領袖拉姆德夫接受印媒採訪時,公然挑唆民眾抵制中國商品,宣稱中國正不遺餘力地傷害印度。一名印度媒體同行的話更是讓記者吃了一驚,他是當地圈內「資深的反華人士」,他專門打來電話,言語中滿是輕佻,告訴記者說:「印度要開始全面抵制中國了!」
印度問題專家、成都世通研究院高級研究員龍興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中印邊境對峙之下,印度一些媒體和激進民族主義者甚至專家學者紛紛參與炒作,大都是批判中國如何與印度為敵。於是,敵對情緒變濃。就連平常對華比較溫和的人最近也發表敵視中國的言論,聲稱除了在邊界問題上要對中國強硬,甚至還要印度重新思考「一個中國」政策。
由於邊界問題的複雜性,中印邊境對峙時常發生,多數能很快通過對話解決,但一些印媒用真偽難辨的所謂爆料推波助瀾,而印度軍方也幾次發表聲明,反對媒體煽動對立情緒。早在5月中旬,印度就有自稱一線人員的人士在社交媒體上宣稱邊境出現衝突,印軍傷亡上百。進入下旬,「今日印度」電視臺播放「中國重型卡車進入加勒萬河谷」的衛星圖像,新德裡電視臺貼出「中國軍隊在拉達克地區駐紮」的衛星照片,《印度教徒報》稱印中增派兵力……這些報導中,常有匿名印度官員、軍方人士等出現。
在龍興春看來,印度鷹派人士包括智庫專家學者、退休官員將領等,通過媒體發聲,相互之間是配合關係。發聲者當中,在任的比較謹慎,他們講話需要負責任,而且明白中印力量對比對印度不利。退休人員則相當強硬。在他看來,相比洞朗對峙期間印方放的狠話,最近能感到印度軍方、政府想低調地冷處理,主要還是那些退役將領在找媒體煽動情緒。
這些人主要有四類
印度國內這波反華風潮的出現,還有一個大背景,即自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中國在印度遭遇信任危機,排華之聲不絕於耳。《環球時報》記者發現,即使印度主流英文報紙提到「新冠病毒」時相對克制,用詞正規,但在印度多個電視臺的辯論甚至新聞節目中,「中國病毒」「武漢病毒」等政治化、汙名化表述屢見不鮮。中下層觀眾相對集中的印地語新聞頻道,情況更為嚴重。
印度智庫塔克沙西拉研究所今年4月做的一個在線調查顯示,1299名受訪者中(其中1156名是印度人),67%的人認為「中國是導致新冠病毒暴發的原因」,48%的人表示「中國未能在疫情早期控制其暴發,並向全世界撒謊」。更可笑的是,還有約18%的人斷定「新冠病毒是中國製造的生物武器」,超過50%的人聲稱「應該稱『中國病毒』」,目的是確保中國不能逃脫追責。而世界衛生組織早在2月就駁斥了新冠病毒「實驗室製造論」「生物武器論」。
卡普爾夫婦是記者以前的鄰居,他們約50多歲,分別是當地國企的管理層和大學老師,共同的英國求學經歷使他們結緣。兩人可以稱得上是「開放」「新派」的代名詞,要知道,在他們當初的年紀,敢於擺脫「包辦婚姻」的人鳳毛麟角。順便提一句,印度現在的傳統家庭依然奉行「包辦婚姻」。卡普爾夫婦曾兩次去中國旅遊,即便如此,他們在談論中國時雖少了些敵意,但對中國發展成就的不屑、就一些歷史事件指責中國,仍在言談中不時流露出來。
在印度的中產及以上階層中,抱有和卡普爾夫婦相似觀點的大有人在。不少人以精英自詡的同時,對「民主自由」等西方所謂普世價值懷著痴迷盲從的心態。相比眼見為實的發展成就,他們更願意相信美西方所謂自由社會媒體關於中國的種種妖魔化報導。他們的邏輯是,「建立在錯誤意識形態和價值體系之上的任何發展都是偽命題」,所以在他們眼中,「中國打從根兒上就錯了」。與他們比起來,那種徹頭徹尾的反華極端民族主義者,以及以反華作為晉身「投名狀」的政客倒是「少數派」了。
提到極端民族主義者,過去幾年,受多種因素影響,印度國內民族主義愈發高漲,一些右翼組織愈發活躍。像這次在新德裡搞反華示威遊行的「民族覺醒組織」(SJM),前不久其全國聯合召集人阿什瓦尼·馬哈詹就在一份聲明中信誓旦旦地宣稱,「將採取一切可能的措施來推動印度人抵制中國商品」,他還指責中國應該為全球新冠疫情負責,宣稱封鎖措施和隨後的經濟衰退、失業都是「中國病毒」造成的。
5月中旬,印度總理莫迪曾在一次全國性講話中,多次呼籲印度「自力更生」,並提出相關的經濟計劃。不過,有印度官員隨後表示,該「自力更生」運動不針對任何國家。但右翼組織如RSS、SJM等並不滿意。這兩天,就德裡到另一座城市密拉特的道路工程,SJM施壓政府取消中國工程公司的投標資格。「總理自己宣布開展『為本地發聲』運動……讓中國公司投標違反『自力更生的印度』這一理念。」馬哈詹聲稱。
總的來說,印度反華者主要有四類。首先是視中國為敵的頑固分子,他們往往受1962年戰爭影響較深,甚至有親人在那場戰爭中喪生。其次是極端民族主義者,他們或奔走推動印度更名為古稱,或遊說抵制中國貨。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不僅反華,也反美、反歐、反俄,反對幾乎一切外來事物。
第三類是政客,其特點是將「反華」作為其在政治舞臺上「進步」的「敲門磚」。對他們而言,既沒有是非曲直,也沒有眼見為實,如果反華對他有利就反華,如果有朝一日反美有利那就反美。第四類則是像卡普爾一樣的知識分子群體,「有錢有閒」,但故步自封在西方和自己編造的意識形態世界中。當然,有些人是上述幾類兼而有之。
周期性情緒爆發有根源
為什麼每當中印關係出現一些問題,甚至兩國政府還沒公開表態時,印度一些媒體及民族主義分子就先「炸鍋」了呢?《環球時報》記者發現,印度社會、輿論的反華情緒幾乎是無須動員,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無論是邊界問題還是貿易糾紛,他們肯定「春江水暖鴨先知」,然後打出一套「反華組合拳」。
記者認為,這反映出問題核心還是兩國戰略互信嚴重不足。如果將中印關係比作一張銀行卡的話,在經歷了1962年戰爭、印度1998年核試、印度尋求加入「核供應國集團」、謀求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被拒、2017年洞朗對峙等一系列事件後,這張卡已經極度透支。這還不算邊境水資源、「藏獨」問題、對華貿易逆差、涉巴基斯坦反恐等老生常談但懸而未決的問題。在這樣的雙邊關係背景下,「去中國化」「抵制中國商品」等無釐頭的口號多年來周期性地不脛而走,甚至催生出任何「反華怪胎」都不意外。
其實,記者一直覺得印度提「去中國化」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試問,對於中印關係這樣一個雙邊貿易額不足1000億美元、年人員交流剛突破100萬人次的雙邊關係來說,有什麼資格來談「去中國化」。印度的一名媒體朋友曾直白地告訴記者,如果想要「去中國化」,「就先把自己用的中國品牌手機砸了吧」。
中印是全球「唯二」人口超過10億的國家,但無論是貿易總額還是人文交往,遠不如中國與其他一些周邊國家,這與中印的大國地位也非常不匹配。這裡面既有歷史原因,也有結構性問題。從印度國內的反華實際來看,更多的是印度從上到下都缺乏改變的意願和誠意,當然還有對中國發展的疑懼與焦慮情緒作怪。《環球時報》記者為此在日常工作中向印度朋友做了很多解釋,但他們聽後不約而同地質問記者:「即使我們能忘掉1962,難道我們能和一個侵佔自己領土的國家真心交朋友嗎?」
他們指的是「中巴經濟走廊」和中國與被稱為「巴鐵」的巴基斯坦的關係。一方面,印度方面宣傳「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穿越巴控克什米爾地區,而該地區是印巴爭議領土,污衊該項目侵犯印度主權。印度幾乎所有媒體都支持這一立場,並不停地「潑髒水」。另一方面,印度與巴基斯坦可謂世仇,不少印度人都抱有「巴基斯坦的朋友就是印度的敵人」這樣非此即彼的立場。
記者認識一名印度人民黨黨部的高層,他全家在從巴基斯坦逃亡印度的途中被殺害,自己從死人堆中爬了出來。他曾對記者說,「讓我放下對巴基斯坦的仇恨不可能,讓我的子女放下對巴基斯坦的仇恨不可能,讓我跟巴基斯坦的朋友做朋友也不可能。」
作為在印度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外國人,《環球時報》記者在日常工作中能明顯感受到來自印度各個階層對中國的情緒,包括不屑和敵意。歸根結底,大部分人並不了解中國。記者的朋友阿都爾在中國生活超過30年,作為不折不扣的「中國通」,他經常對記者談及中國的種種優點,當然不可避免地將中印進行比較。「一些印度人對中國的偏見不僅源於認知的差異,更多是執著於歷史的包袱,落入意識形態的窠臼。」他總結道。
其實,反過來看,當我們提到印度時,又會聯想到哪些關鍵詞?當我們反感印度社會的反華行為時,也許我們也該思考,我們是否或多或少、選擇性地忽視了印度的一些優點?
(來源: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