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藏語稱「曲登」,原名窣堵波,這是梵文Stupa的音譯,也譯為窣都婆、偷婆、塔婆、素覩波、藪偷婆、私偷簸;意譯為方墳、圓塚、大聚、靈廟、高顯處、功德聚等;梵文前亦可加「Buddha」,音譯「佛陀窣堵波」,其訛略為「浮圖」,即佛塔。正如《大唐西域記》卷一:「窣堵波,即舊所謂浮圖也。」供奉和安置舍利、經文和各種法物。由臺(基臺)、復缽(臺上半球部分)、平頭(祭壇、方箱形)、竿、傘五部分組成,最初形式為圓塚,即埋遺體或舍利於土中,累土石子上。至阿育王時,始造復缽式的塔。塔又分成兩種,有舍利者稱塔,無舍利者稱支提(Caitya)。佛教規定,凡僧人以上者允許造塔,按地位高低限制級層;在家人不許造塔,這也是藏傳佛教的一貫立場,故在藏族地區沒有為在家俗人修建的靈塔。
根據關於佛陀涅槃的較早記載,佛陀釋迦牟尼涅槃後確實是火化收取捨利,建塔以資紀念的。但窣堵波的起源甚早,並不是自佛陀開始,吠陀時代的印度諸王死後都要築一半圓形的墳墓,這可以認為是後來佛塔的雛形。
後來佛陀釋迦牟尼的跟隨者們認為,佛滅,法不能滅,佛陀開拓的事業要繼續下去,信徒弟子們還需要佛陀這樣一個精神支柱。在這種前提下,佛教信徒收取佛陀舍利,建造了第一個埋有舍利的佛塔,即窣堵波。舍利為梵文Sarira的音譯,指佛的遺體焚化後,結成的珠狀物。佛教信徒對佛陀舍利極其重視,相傳佛陀圓寂焚化後,其舍利由八個國家平分,分別在各國建塔供養佛陀舍利。《大般若涅槃經後分》記載:「供養舍利即是佛寶,見佛即見法身」,那麼,見到舍利也就等於見到了佛。
至阿育王時代,又從初次建成的佛塔中取出舍利在各地分建了八萬四千座佛塔。此時佛塔的形制上也有了大變化。最初佛塔的外形僅僅是一個圓丘,阿育王時建的佛塔,其外形成覆缽式,上置平頭,下為臺座,平頭之上又有竿和傘,一共五個部分組成。原先舍利埋在塔的圓丘之下,自從設置了平頭,於是把舍利也移至石塊壘成的平頭之內,後來又於平頭四壁鑿龕,周圍繞以石質欄楯,欄楯之上進行雕刻。
A、藏式佛塔的由來與早期發展
藏族地區是當今世界上擁有佛塔最多的一大佛教聖地。長期以來,由於藏族佛教徒以造塔作為一種修德積福的途徑,無論憎俗都熱衷於建造佛塔,這樣.在藏區這塊廣袤的土地上立起了無數座佛塔,只要一留心,隨處都可看到大小不等、樣式各異的佛塔,這類佛塔無論從形式、內在含義、功能利益等方面都帶有自己的地方特色。因此,稱其為藏式佛塔是言之有理的。
藏式佛塔不僅種類繁多,而且其歷史源遠流長,在此首先將其歷史發展作一簡略敘述。
至於佛塔何時傳入西藏本土,《西藏王臣記》記載:「拉託託日年贊國王,是吉祥圓的普賢菩薩光明幻化而誕生的。當他在位時,雍布拉崗王宮的屋頂上,從空中降下《百拜補證懺悔經》、金塔、《佛說大乘莊嚴寶王經心要六字真言》、《枳達嘛呢法門》(心寶法門)等。」由此得知,吐蕃王朝第二十七代贊普(國王)拉託託日年贊時(約公元四世紀),西藏本土獲得了一尊佛塔,而且是一尊金塔,有些史料認為是一尊舍利金塔,無論如何,這可作為在藏區出現的第一尊佛塔。因為當時在西藏還沒有藏族人自己建造的佛塔,這唯一的佛塔顯然來自於印度。《青史》記載:「由於當時苯波意樂天空,遂說為從天空而降,實際上是由班智達洛森措和譯師裡弟生將這些法典帶到了吐蕃。」可見,包括金塔在內的這些佛教禮品是由印度佛教信徒帶到西藏的,當時的藏族人雖然信奉傳統的苯波教,但對這些佛教禮品倍加重視,「但依然看它是很奇特稀有的物品。於是起名為『尊嚴秘寶』而安放在王宮的寶庫中,並虔誠供奉祈禱求福。」(註:《西藏王臣記》第15頁,民族出版社1981年藏文版)。從而可以看出,這尊西藏第一次獲得的佛塔得到了最佳方式的保存。
至於這尊金塔的形制,有關史書沒有進行描述,因此,我們也就無從知曉。但對此塔的體積有些史書則作了記載:「一肘尺高的黃金塔」(註:詳見《漢藏史集》。一肘尺相當於現在的0.50米左右)。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西藏第一次獲得一尊以黃金製成的極為精美的佛塔的同時,還收到了另外一尊泥塑佛塔:「為預示佛教將在西藏弘傳,從天空中降下《寶篋經》、《六字大明心經》、《百拜懺悔經》,一肘高的金塔、贊達寶刻嘛呢塔、木叉手印等,隨著太陽光落到宮殿頂上。」(註:《王統世系明鑑》第59頁,民族出版社1988年藏文版)。因此,確切地講,公元四世紀初,西藏第一次同時獲得一金一泥質地截然不同的兩尊小型佛塔。
松贊幹布時期(公元七世紀中葉),佛教正式傳入西藏。當時,松贊幹布迎請印度、尼泊爾、克什米爾、漢地等大量學僧,翻譯了不少佛經。同時興建了許多佛寺,根據《漢藏史集》,當時西藏共創建佛寺一百零八座,但具體記載的只有十八座。由於佛教建築物在西藏的大量出現,隨之佛塔也在西藏誕生了。《柱間史》記載:「在此松贊幹布創建了一座五頂的佛塔。」這就是西藏第一座自建的佛塔。這座佛塔當時位於西藏最初建立的佛殿之———昌珠寺內。圍繞昌珠寺有許多神話故事,其中一則是這樣描述的:「傳說文成公主用五行算法算出妖魔羅剎女的一臂在貢布日的西南方向,需建一寺鎮壓,方能保證國運昌盛。而那兒是一大湖,湖中有一五頭怪龍在興風作浪,於是松贊幹布即在貢布日修法,終成正果,遂令大鵬降伏了怪龍,湖水也隨之乾涸,昌珠寺亦即在此建成。」(註:詳見《乃東縣文物志》,西藏自治區文管會1986年編印)。而松贊幹布之在昌珠寺興建一座五頂佛塔,正是為了懺悔殺害五頭怪龍所犯的罪孽(註:詳見《柱間史》,甘肅民族出版社1989年藏文版)。這些記載,現在看來神話色彩較濃,不可全信,但至少能說明這座五頂佛塔不是存放舍利的靈塔。
另外一些相關文章還提到松贊幹布時期,在拉薩紅山頂上建有一座白塔(註:詳見《西藏佛教》1986年第一期)。總之,松贊於布時期,在西藏已經產生了自建的塔,但數量十分有限。
赤松德贊時期(公元八世紀中葉),佛教在西藏得到很大發展,西藏出現了第一座規模宏大的正規佛教寺院,即桑耶寺;也有了本族的出家僧侶,即七覺士等。同時也出現了許多佛塔,比如《桑耶寺簡志》記載:「松嘎爾五塔是寂護來西藏不久主持雕造的。它們位於桑耶寺西約15華裡的松嘎爾鄉附近,是去桑耶寺的必經之路。五塔呈東西一線分布,均為整塊巨石雕刻而成。形制古樸,雄偉壯觀,實屬罕見。
「這五座石塔的形制大同小異,都由塔座、塔瓶、塔頂三部分組成。塔座有兩種形制,一是多邊形,二是正方形。以西端最大的一座塔為例,塔高5.5米,塔座為多邊形,其底座最長邊為4.l米;塔瓶為覆缽形,最大直徑為2.5米,高1.65米;塔頂由相輪、月亮、太陽組成,高2.95米。如此高大的石塔,在西藏還為僅見。這五座石塔的塔頂皆被砸毀。後來,群眾按照原來的式樣,又用水泥修起來,使這些珍貴而古老的歷史文物古蹟重放異彩。」
另據有關史料,當時建造這五座佛塔的目的是調伏當時地方上阻礙佛教在西藏傳播的妖魔鬼怪。實際上這五座佛塔是佛教與藏族傳統宗教本教之間進行鬥爭的產物,它們完全可以標誌佛教最初在西藏所經歷的一段艱難歷程。
眾所周知,桑耶寺是西藏第一座正規的大寺院,它是在堪布菩提薩埵和白瑪迥乃大師的主持下,於774年動工,經五年於778年竣工的。《桑耶寺簡志》記載:「桑耶寺建築規模宏大,殿塔林立,以金碧輝煌的『烏孜』大殿為主體,組成一座龐大、完整的建築群,總面積達25,000餘平方米。整個寺院的布局,是按照佛教想像中的『世界』的結構設計而成」。引言中的「殿塔林立」,確實反映了桑耶寺的建築風格。這裡僅就佛塔作一介紹。
桑耶寺主要有四座著名的佛塔,分別在「烏孜」大殿四角成直線的地方,塔與殿角相距數十米。這四座佛塔高大雄偉,形制各異,特別是四座塔分別以白、紅、黑、綠四種不同顏色而獨具風格。
根據《桑耶寺簡志》,白塔建於桑耶寺大(主)殿東南角,形制與北京北海公園裡的白塔略為相似,皆用石塊、石板砌成,因塔體全為白色,故名「白塔」。在塔基的方形圍牆上,立有一百零八座小塔。塔身方形,在腰部以上逐層收分如階梯,上有覆缽形塔腹,覆缽扁而寬大,設有龕門,寶剎上置十七環相輪而不分級。對於這座白塔,《西藏王巨記》也作了一些補充說明:「特別是那白塔中,供奉有從摩揭陀國王的門前寶瓶中取來的舍利,及西藏先王的嚴密牟尼寶(又稱尊嚴秘寶)和五部經典。傳說這塔有最大的加持。」又據《賢者喜宴》記載:白塔即大菩提塔,此塔以獅裝飾,選建成聲聞之風格。
紅塔,根據《桑耶寺簡志》,它建於在大殿的西南角,造型極為特殊。塔身用磚石砌成,形方而實圓,狀如覆鍾,腰部以上呈環狀紋,上部為覆缽形塔腹,寶剎之上置兩段相輪,上為七環,下為九環,塔身為土紅色並泛有光澤,故名「紅塔」。又據《賢者喜宴》,紅塔系長壽菩薩之風格,其以蓮花裝飾。
黑塔,根據《桑耶寺簡志》,它位於大殿的西北角,塔形也很特殊。塔身如三疊覆鍋,剎(託)盤上託寶劍。第二級相輪七環,上即瓶蓋和寶珠。塔身為條磚砌成,全為黑色,故名「黑塔」。又據《賢者喜宴》,黑塔以如來佛之遺骨為飾物,其形制系獨覺佛風格。
綠塔,根據《桑耶寺簡志》,它位於大殿的東北角,平面呈四方多角形。塔基甚高,沿數級臺階而達第一層,四面各有龕室三間,內有塑像,每面都有明梯通往二層。二層每面只有龕室一間,亦各有塑像。第三層為覆缽形的塔身,上置相輪寶剎,剎身很高,相輪分為三級,第一級自方形託盤上置相輪九環,中間一段為第二級,有相輪七環,第三級有相輪五環。傘蓋上承託寶瓶和寶珠。該塔由綠色琉璃磚砌成,磚為粗砂燒制而成,質地堅硬,釉色蒼鬱而富光澤,故名「綠塔」,該塔極其精美。又據《賢者喜宴》,綠塔以十六門為飾物,系法輪如來風格。
至於建造以上四座佛塔的目的及其功能,《桑耶寺簡志》指出:「主殿四角又建紅、綠、黑、自四塔,以鎮服一切兇神邪魔,防止天災人禍的發生;而且在塔周圍遍架金剛杵,形成108座小塔,每杵下置一舍利,象徵佛法堅不可摧。」可見,當時建造佛塔有著很強的針對性,就佛塔本身而言,則具有雙重性:第一、佛塔是佛教的一種象徵性寶物,供信徒頂禮崇拜;第二,佛塔又是一種具有威懾力量、能夠壓制一切邪惡或異己力量的神聖之物,可供人們祈禱求助。
以上所述的四座佛塔不僅形制奇特,而且風格古雅,是西藏地區能夠反映昔日佛塔特色的稀有文物古蹟。這四座佛塔還可代表藏式佛塔的最初形制。
除了上述佛塔外,還有一座值得一提的佛塔,因為此塔又具有一種有別於上述諸塔的特色。《乃東縣文物志》記載:「袞當塔藏語稱袞當崩布,是乃東縣三大名塔之一,又叫乃錯崩布、斯居崩布等。
「據說約在公元八世紀中葉,當時乃東地方政府和窮結地方政府發生了領地問題的爭吵,一發而不可收拾。當時西藏的大譯師毗如遮那在乃東和窮結交界地段的一個山洞裡修行(即毗如洞)得知此事後,即設法找到了兩個地方政權的首領進行調解,勸他們睦鄰和好,並幫助他們劃分了土地界線,界線以北歸乃東,以南屬窮結,為防以後變卦,還召集兩個首領向神起誓。同時組織兩個首領共同於議定邊界建立了一個塔,作為標誌,並起名為斯居崩布。」
我們從這座佛塔產生的背景或起因以及建造過程看,似乎可以推斷當時人們的道德觀念,尤其是佛塔所發揮的巨大功能。當然,以現在的眼光看,這座塔在當時起著一個分界碑的作用,實際上就是一座分界塔。因此,這座佛塔具有了一項與眾不同的功能或特性。
關於袞當崩布塔的形制大小,《乃東縣文物志》記載;「該塔現在已失去往日殊榮,差不多成了一堆廢墟。但還可據之看出塔原系方形,邊長約18米,殘高5.8米。塔系砌築,土坯厚10—13釐米,砌牆表面抹一層泥巴。特別是塔的頂部有土坯砌築
C、具有雙重功能的靈塔
靈塔,因為塔內供奉著活佛以及在藏傳佛教上有巨大成就的大師的骨灰,故名靈塔。它是藏式佛塔的重要組成部分。靈塔既是佛塔,同時又兼作陵寢,所以,具有不可替代的雙重功能。靈塔在體積上可以根據環境條件等而有各種不同的規模,即可大可小,大到幾十米高,小到一米左右高,甚至更小;在質地上也可按照各自的條件等因素有簡單和貴重不同的規格,簡單樸實的靈塔多採取以石砌成,一般寺院周圍建造的靈塔都屬於此類,華麗貴重的靈塔有從鐵、銅、銀製做到由黃金包裝的,這類靈塔主要供奉在寺院裡的某個殿堂內,供人們頂禮膜拜,當然也供遊人觀賞;靈塔在形制上採用了上述如來八塔中的幾種,如《塔爾寺志》中記載:「在此前面佛龕之上奉安有:救怙主阿嘉仁波伽·耶協克珠嘉措(智慧善成海)的靈骨塔(形式為尊勝塔);又有救怙主嘎敦赤巴·羅桑登比尼瑪(善慧教日)的靈骨塔附有金傘蓋;又有救怙主色多諾門汗·昂旺登比絳稱(語自在教幢)的靈骨塔(形式為天降塔);又有救怙主達澤·耶協格桑(智賢劫)的靈骨塔;又有救怙主嘎敦赤巴·昂旺土登登比尼瑪(語王能仁教日)的靈骨塔(形式為菩提塔)附有傘蓋等。」由此可見,靈塔在形制上多採用八塔中的三種類型,即殊勝(或尊勝)塔、神降(或天降)塔和菩提塔。
至於靈塔這種引人注目的藏式佛塔何時在西藏出現並得到流行,有人作過考證:「隨著佛教在西藏的流行,約在吐番分裂時期(九世紀中葉至十一世紀中葉)開始出現塔葬。凡佛教上層人物去世,其遺體往往完整保存在靈塔內,或將遺體火化,把骨灰葬於塔內,以作供養。如西藏阿里古格出家國王意希沃(吐蕃末代王朗達瑪五世孫)的遺體就保存在靈塔內;西藏佛教噶當派祖師阿底峽死後,其弟子仲敦巴將其骸骨存放在聶塘度母寺寶瓶內;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的遺體亦供養在達孜甘丹寺靈塔內。」(註:1985年《文物》第九期)。通過引言基本上可以認為靈塔是藏傳佛教「後弘期」的產物,之後,隨著藏傳佛教的蓬勃發展,靈塔在西藏普遍盛行。另外,通過引言我們還可得知,靈塔內不僅存放火化後的骨灰,而且尚能安置完整的遺體。這類在靈塔內保存完好的遺體,是經過特殊處理後安置的。比如,第十世班禪大師的遺體就完整地安置在一座金質的靈塔之內。這座靈塔位於扎什倫布寺的「釋頌南捷」大殿內,靈塔面積為253平方米,塔高11.56米,塔身以金皮包裹,並鑲嵌各種珠寶;塔身四周繪有菩陀、菩提、本尊等壁畫和壇城;塔底裝藏各類穀物,茶葉、鹽、乾果、糖、藥材以及袈裟、藏裝等物品;靈塔中層裝藏各種版本的經書及歷代班禪的著作;靈塔上層的佛龕內安放大師法體及其生前使用過的衣物和宗教法器等。整個靈塔金光閃閃,雄偉壯觀。這種保存遺體的方法,在藏族地區或稱之為「肉身之制」,或稱之為「塔葬」,它可體現藏傳佛教的又一種別具特色的喪葬文化。
靈塔在西藏有近十個世紀的發展歷史,其數目之多,已不可一一述之。故在此僅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座靈塔作全面介紹,意在以一斑窺其全豹。
在西藏拉薩市中心的布達拉宮紅宮內供奉著歷世達賴的靈塔,其中五世達賴羅桑嘉措(1617一1682年)的靈塔是建造最早、規模最大、裝飾最華麗的一座。這座靈塔是由當時的攝政王第巴·桑結嘉措於藏曆第十二甲子的庚午年(1690年)與布達拉宮紅宮同時修建的。「據第巴·桑結嘉措所著藏文《金塔目錄》記載:為修建五世達賴靈塔及紅宮,從全藏召集石匠五百名,木匠二百五十六名,畫工二百六十名,還有金匠、銅匠、鐵匠、鑄工、鏨花工、鑲嵌工等六千餘名工匠。」(註:1985年《文物》第九期)。從中可以想見當時建造五世達賴靈塔的宏大規模。
五世達賴的靈塔位於紅宮中最大的殿堂,即司西平措大殿的西側。靈塔基本為方座圓身,外用金皮包裹,通高14.85米,由塔座、塔瓶、塔剎三部分組成。「塔座為方形,高6.3米、邊長7.6米。中部正面相對錘揲兩隻獅子,正中為一高1.15米、寬1.02米的佛龕,中供吉祥天女。塔瓶連同瓶座高4.48米,塔瓶中空,正面有一門,高2.52米、寬2.5米。門內正面供奉泥塑塗金觀音像,後面為經過處理、面向西南而坐的五世達賴遺體。塔剎由十三天、月盤、日盤及寶珠組成,高4.34米。
「塔身上縷刻各種具有藏族特色的圖案,並鑲嵌數以萬計的各種玉石、珍珠、鑽石、琉璃等,五光十色,熠熠生輝。據《金塔目錄》記載:修建靈塔共用黃金十一萬九千八十二兩三錢七分,珍珠三千八百一十二顆,其中有在印度南部森林中藤葉上經長期雨淋形成的叫作『緯粒』的珍珠;有在印度東部賈拉德瓦島上『格拉樹』樹葉上經長期雨淋形成的叫作『壤巴』的珍珠;有從大象腦中取出的叫作『卡雜』的珍珠;有從土耳其的蛇腦中取出的叫作『拔』的珍珠;有產自斯裡蘭卡貝殼內的叫作『西碧』的珍珠。這些珍珠大如核桃,小如綠豆。此外,還有清朝順治皇帝賜給五世達賴的珍珠瓔珞及五世班禪羅桑益西的珠鏈。」(註:1985年《文物》第九期)。
從這些引言中我們不僅了解到五世達賴靈塔的質地、結構等整體面貌,而且還可獲得五世達賴靈塔之所以舉世聞名的真正價值。
至於五世達賴靈塔的形制,根據《金塔目錄》(註:第司·桑吉加措著,西藏人民出版社1990年藏文版),其採取了佛教八大善逝(如來)靈塔之一「菩提塔」的模型。菩提塔是西藏最常見的佛塔形式之一。在藏區隨處都可看到的普通菩提塔的形制:塔基是方形的,塔底有一級或多級臺階,塔基上是一個圓形瓶狀塔肚,塔肚上又有七個或十三個「傘狀物」,它們都在從每一個「傘狀物」中間穿過的中心軸線上。整個建築物的頂部有一個通常是鍍金的金屬鈴。上面支著一個月牙形及圓形的東西,它們分別代表著月亮和太陽。這種建築結構加深了人們對宗教的神秘感。
靈塔在藏族信徒的心目中佔有極其崇高的地位,在藏族地區,大多數寺院內都供養著各自已圓寂的大活佛的靈塔。這樣,靈塔既是各自寺院內的無價之寶,又可供廣大信徒磕拜,所以說靈塔是一種多功能的藏式佛塔。
D、素有「塔中寺」或「十萬佛塔」之稱的塔中之最
這座「塔中之最」位於西藏江孜平原年楚河畔江孜鎮西端的白居寺內。該塔藏語稱「白闊卻旦」,漢語一般稱「白居塔」。白居寺也因為有了白居塔而遐爾聞名,被列為西藏自治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白居寺全稱「吉祥輪勝樂大寺」。一般通稱「班廓曲第」,意為「吉祥輪寺」。根據《江孜地區佛教源流》、《黃琉璃》等史料,白居寺是由江孜王帕巴貝之子貢嘎帕於1390年創建。
白居塔是寺院中最為雄偉華美的一座建築物,於1414年由宗喀巴的大弟子克珠傑主持,貢嘎帕之孫江孜法王曲吉熱丹袞桑帕動工興建。歷時十年,耗百餘萬工日才完成。「全塔高43米,塔座佔地2200平方米,塔身呈八角形,紅白染身,木石相銜,層層聯結而上,再配以銅殼罩頂,幛幔圍繞。塔瓶直徑為20米,圓柱形,內設佛殿四間,十三天採用早期喇嘛塔的做法,比較粗壯。全塔高九層;遠望,塔頂金光閃閃,酷似緬甸的仰光大金塔;近看,塔的基座,像階梯似的依次向上壘築,又好像來到了埃及的金字塔前,十分華麗壯觀。」(註:見《中國古塔》徐華鐺編著,輕工業出版社1986年版)。白居塔內有大門十二道,小門九十六道,共一百零八門,這與佛教的吉祥數一百零八完全一致,塔內有佛殿、經堂、龕室七十七門,其內都藏有各類佛像,可供信徒朝拜,因此,白居塔素有「塔中寺」之稱。
塔內保存著各類雕塑一百九十二個,壁畫九千八百多幅。雕塑和壁畫中的神佛像共達十萬餘尊。對此。有人這樣描述:「如果說這座古塔在藏族建築史上是一大珍品的話,那麼古塔中的十萬佛像則是西藏宗教藝術中的奇蹟了。跨進十萬佛塔,似乎進了西天佛國,這裡幾乎有著佛教世界中的一切佛和菩薩。」(註:見1989年《中國西藏》第一期)。故而,白居塔有「十萬佛塔」之稱。
至於白居塔的形制,人們一般稱其為菩提塔,但它與藏式八塔中的菩提塔不盡相同。比如白居塔的塔頂十三天比較粗壯,與後期纖細的風格大不一樣,塔的東西、南北方向建築外輪廓線與座寬基本上相等,構成全等邊三角形,這種構圖原理的運用,使得建築物具有很好的比例,並給人以強烈的印象。從整體上看,白居寺也由塔座、塔瓶、塔頂三部分組成,塔座是四面八角,有五層,線條明快,式樣別致,莊嚴穩重。五層塔座之上是圓形塔瓶,有八門,代表菩薩的四雙慧眼,標誌著佛法無邊。塔頂十三天則代表了修成正果的十三個階段。
實際上白居塔是一座融八塔特色於一身的造型優美、雄偉堅實的巨大佛塔,不愧為藏式佛塔建築中獨一無二的珍品,正可謂「塔中之最」。
通過白居塔的結構造型,我們還會發現藏式佛塔的建築方式是不拘一格、千變萬化的,且具有很高的藝術性和實用性。從這些角度去看,藏式佛塔為促進西藏整個建築、繪畫藝術等事業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所以,圖齊教授曾在他的《西藏考古》一書中指出:「『門塔』,不僅僅因為它們是西藏神聖建築的典範,而且其壁龕中的裝飾也使人頗感興趣。這些裝飾為西藏繪畫在種種外來藝術影響下逐漸形成其統一風格的演變過程提供了極有價值的資料。逐漸地這種統一的風格在全西藏佔據了統治地位。這種模式的叫法基於這樣一個事實:在不同的層次上有若干內部相通的神龕。朝聖者可以爬到建築物的頂部。建築物的藻井上有最神密的宗教神靈的圖像。神龕依層逐漸變小,牆壁上繪有各種神靈的壁畫,最常見的是密宗教義的符號或神聖經文上所附的插圖。繪畫是不同派別的工匠之傑作。這些繪畫在當時對於形成西藏傳統的繪畫風格起了一定的作用。」由於佛塔在西藏出現的時間較早,加上藏族人民對其付出過長期的心血和智慧。為此,藏式佛塔成為西藏建築、繪畫藝術等的源泉之一是很自然的。
E、塔群—— 一百零八
塔群是藏式佛塔中規模最大的一群佛塔,它由一百零八座相對獨立、大小一樣而樣式各異的佛塔排列而成,其形制基本上都屬於八類佛塔的範疇。建造塔群雖然是一項龐大的工程,但在藏區不乏這一宏偉的建築群。正如圖齊教授在他的《西藏考古》一書中指出的那樣:「我們很容易在人們視為神聖的地方附近見到用土坯或磚坯建成的成排的塔。在這種情況下,一共得有108座塔,這是按照經文的要求而修造的。108座塔排成一排的習俗在西藏西部十分常見的,但在其它地區則很少見。無疑,這種習俗可以追溯到佛教的前弘時期。」引言中指出塔群「在其它地區則很少見」,這一提法不太符合實際,因為塔群不僅在西藏西部,而且在西藏其它地區也能看到。如《西藏風物誌》記載:「十五世紀初宗喀巴曾在帕邦卡石後的山洞裡修行,至今人們仍稱之為宗喀巴修法洞,該洞西側排列有一百零八座土石建造的佛塔,為宗喀巴的弟子們所建。據傳每座塔內藏有宗喀巴的念珠一顆。」帕邦卡位於西藏拉薩市北郊九公裡處色拉寺西側的山地裡,是一處歷史最悠久的藏傳佛教聖地。儘管拉薩三大寺建成後,帕邦卡逐漸衰落下去,但仍不失為信徒心目中的神聖地位。
另外在西藏山南地區乃東縣境內也有一處雄渾的石砌塔群。這一塔群現被稱為「曲丁加澤傑排塔」,《乃東縣文物志》記載:「排塔位於頗章區向陽公社布仁村西南約二華裡的山谷中,它東西一線整齊排列,猶如一道長城,成為這個山谷最醒目的標誌。排塔由塔牆和塔身兩部分組成。塔牆殘長360米,寬3米,高14米。塔牆上部置塔身。塔身方形,高低分為四個層次,逐層向上疊澀收縮。塔身高l.7米,每層高0.4米,收分0.l米,塔身上還應有塔頂,今已無一存留。塔身尚存119座,各間距1米排布。排塔系石砌結構。它的石料系從附近採來並經過一定加工的。這些大小懸殊、形狀不一的石塊經過並不十分精細的加工,被顯然富有經驗的匠工巧妙地壘砌成平齊如削、規整雄渾的建築藝術傑作。」由於西藏的塔群都已毀壞,現在無從描述它們的真實面貌,唯獨曲丁加澤傑排塔是西藏現存最好的一處塔群。但此塔群也受到嚴重破壞,目前已殘缺不堪。正如《乃東縣文物志》記載:「排塔文革中受到嚴重破壞,東部塔牆毀掉了一段,約當9座塔身的長度。推算原排塔總長度應在406米以上。幸整個建築主體尚大部存在,仍是西藏地區現存最好的塔群之一。」因此,我們只有通過曲丁加澤傑排塔領略西藏塔群的風採。
值得一提的是,藏式佛塔是一種在遵循基本規格的前提下可以千變萬化的建築形式,萬不可用一種模型去套另一種模型,故曲丁加澤傑排塔也不能完全反映其它塔群的規模、形制等,其中有一條規律可以肯定,塔群無論其規模、質地都必須是排成一行的,不可雜亂無次序;其次塔群應達到一百零八座,不可少於這個數,但允許超過,上述曲丁加澤傑排塔「塔身尚存119座」,加上已毀掉的「約當九座塔身」,共達一百二十八座佛塔,這已遠遠超過一百零八的數目,根據有關資料,大多數塔群的數目固定在一百零八以上。
至於一百零八這個神秘的數字,有人從不同的文化背景,以各種角度作過研究,比如「寒山寺鐘聲名揚海內外,它整整敲108下;受中華文化薰陶,日本除夕夜全國寺院也敲鐘108下;中國古律學中,『徵』的律數為 108;泉城濟南,古時候有趵突等四大泉群,共有泉點108;梁山好漢也是108;在中國武術中,有108個制人穴位。中國古籍中,108不勝枚舉。明代有人解釋寒山寺鐘聲為:12 個月、24節氣、72氣候,合為108。至於其他,除認為古人多使用和為9的數之外,其餘的只有歸於自然了。」(註:《歷史大觀園》1992年第10期「奇妙的一百零八」一文)。引言中雖然列舉了許多一百零八,但最終仍沒有什麼結果,即一百零八來源於何處仍是未知數。
在藏族文化圈裡也可舉出很多一百零八的例子,比如藏文大藏經中的《甘珠爾》部是一百零八帙;藏族信徒手中的念珠是一百零八珠;僧侶念誦咒語是一百零八遍;上述塔群是一百零八座;等等。但在藏族文化圈內出現的一百零八都與佛教密切地結合在一起,不可分離。一百零八這個數字最初在西藏出現時也與佛教有關,比如《漢藏史集》記載:「當時吐蕃興建一百零八座佛寺。」這是一百零八第一次在西藏出現的記載,其年代是公元七世紀中葉松贊幹布時期,實際上當時沒有建造一百零八座佛寺,只建成十八座,說一百零八是一種祈願,因為佛經中提到一百零八是一種吉祥數。由此可以得出結論,一百零八是佛教中制定的一種吉祥數。從中也可理解塔群為什麼要用一百零八座佛塔組成。
根據《乃東縣文物志》,曲丁加澤傑排塔這一浩大的工程約當十七世紀由著名醫生奔吉日乃加措主持動工完成的。由此看來,塔群大都是在藏傳佛教後弘期及至格魯派興起後出現的,比如上述帕邦卡塔群、曲丁加澤傑塔群都是十五世紀以後建造的。
塔群的質地也是各種各樣,上述三種塔群均採用了不同的原料;第一種用土坯或磚坯建成;第二種用土石建成;第三種全用石塊建成。可見,塔群在採用原材料上不拘一格,可以因地制宜。
在藏族地區,建造佛塔一般認為是對佛教的虔誠至極的作為,建築者和資助者均會因此而贏來功德。一旦一座佛塔建成,特別是建在村莊內、寺院、聖址的佛塔會使廣大信徒絡繹不絕、永久性地前來轉塔朝拜,這是體現利己利他的大乘精神的最好途徑。在如此精神的推動下,從古至今,藏族信徒始終熱衷於建造佛塔,他們不惜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在藏區這塊遼闊的土地上建起了無數座藏式佛塔。塔群是藏式佛塔發展的最高形式。
當然,建造佛塔也有針對性,曲丁加澤傑塔群就是一個明證,《乃東縣文物志》記載:「這位兼以醫道的虔誠佛教徒對充滿殘酷無情的戰爭和瘟疫的動蕩不安的社會懷有深深的疑慮和不安,期望能有一個和平、安定、美好的社會。這條長達數百米的排塔,正是出於這種美好的、善良的願望而修建的,目的是以此祈求戰爭、疫病的永遠消除。」藏式佛塔的功能由此可見一斑。
綜上所述,藏式佛塔除了它的使用性:可以盛放聖賢的舍利,還可以放置活佛骨灰或遺體以及經書、聖物等外,它的更深層意義和象徵性,是供廣大信教群眾朝覲的。因為每座藏式佛塔中都藏有各種聖物,這些聖物賦予每一座塔以「生命」,並使塔具有了區別於其它建築物的神聖性質。為此,人們圍繞藏式佛塔轉經所獲得的精神利益是無法估量的。出於這種目的,藏族地區的廣大信徒無不去環繞佛塔轉經,甚至有眾多信徒抽出一定時間專門環繞佛塔或佛塔正面磕十萬個長頭。可見,藏族佛教徒篤信佛塔能給予他們精神上的幫助。從理論上講,藏傳佛教也將轉經視為純潔信徒自身的最為有效的途徑。
從宗教信仰的角度講,藏式佛塔的大量建成,大大滿足了廣大信徒的宗教心理。因為絕大多數藏式佛塔是開放性的,它們一般都建在十分方便的地段,而且一年四季、不分晝夜地對外開放著,信教群眾隨時隨地均可朝拜。這對廣大信徒,特別對俗家信徒來說是一件再方便不過的事了。藏區的許多農村裡都建有佛塔,這樣一來在家信徒就不用時常長途跋涉地去遠處寺院參加朝佛活動了,信徒們只要有點時間和毅力,隨時都可在自家門前向佛塔磕拜過宗教生活。藏族信徒普遍信仰或崇拜藏式佛塔是藏傳佛教走向世俗化的一個重要標誌。
總之,從信仰的角度看,藏式佛塔是藏族信徒的一種崇拜對象,而從表面形式看,它又是一種別具風格的藏傳佛教建築藝術,但從它所包含的深層意義上理解,它則是藏傳佛教的一種象徵物。因此,藏式佛塔便具有了多功能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