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祈春雨成春雪,應誤小桃先次開。西漢枚生誰復召,南朝何遜自多才。
潑除燈火上元去,挫卻勾萌六出來。前此解衣爭貰酒,不知為瑞與為災。
——梅堯臣《和謝公儀學士正月十七日雨後復雪》
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我一樣,每年直到正月十七才會覺得「過完年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每年這一天才開始摘燈。
當然,有的人嫌麻煩就不取了,也有人過完上元就摘了,但一般來說,月兒最圓的時候,還是萬家燈火正好的。
整個正月,到了一半的時候是最熱鬧的,之後就漸漸恢復了往常的狀態。當然,今年因為特殊原因,從一開始節日的氣氛被衝的很淡很淡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貰酒為瑞,願平安喜樂。
暖風吹雪。洗盡碧階今夜月。試覓雲英。更就藍橋借月明。
從教不借。自有使君家不夜。誰道由天。光景隨人特地妍。
——毛滂《減字木蘭花》
這首詞也是作於正月十七:
正月十七日,孫守約觀殘燈。是夕燈火甚盛,而雪消雨作。
北方也許要下也是雪,但江南已經漸漸暖和,最多也是雨夾雪了。在這樣的天氣下,再去看「殘燈」,心情如何就看人了。
暖風吹雪,很顯然,詞人心情還不錯。
誰道由天。光景隨人特地妍。
有了這份心境,也許看什麼景致都會覺得美吧。正如「此心安處是吾鄉」,不覺得苦,不覺得「殘」,那這光景就是好的。
講「修心」其實就是為了讓人能夠更加從容的面對生活中遇到的種種困難,否則別說磨難,就是「燈火甚盛」也有可能因一個「殘」字而生悲戚。
人的主觀印象,很可怕。
正元望後宴平津,羅綺初筵入早春。盤馬鬥車才罷夜,殘燈剩月尚宜人。
梅花落到歌前緩,柳葉開經勝裡新。不信金吾仍放禁,歸時看取六街塵。
——柳應芳《正月十七夜宴李太保西第》
有人說明朝是最黑暗的朝代,正所謂「明不明」,可真的如此嗎?
不見得吧?
單就這首詩中所見,明代的「黑暗」從何談起?
圖史開三管,煙花共一庭。燈光射遙漢,簾影散春星。
節為追歡續,杯緣度曲停。正逢文共酒,雙眼更宜青。
——區大相《正月十七夜莊太史兄宅燈宴》
也許有人會說詩裡畫裡是因為當官的尸位素餐文人粉飾太平,但是,歷朝歷代,有哪個沒有「黑暗」的時候?明的強盛可以被忽略,那麼宋的孱弱就可以大書特書?
並非如此。
北宋(與南宋有別)雖然重文輕武導致自身弱勢,但在這段時間有富庶繁華有名士風流,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基本沒有什麼皇帝荒唐宦官亂政的事出現。再加上層出不窮的文士名家,給人的印象就不同。
而明朝呢?
明初洪武帝的集權方式就不提了,就說這兩百多年裡的文士名家,宋濂?于謙?徐渭?額,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那再說說王陽明,唐伯虎?呵,也不成。
但再一想,文人懷才不遇不是長久的話題?至於被牽連……額,在這一點上,明清的文字獄確實太厲害了。或許正因如此,讓人忘記了明朝的燈光射遙漢吧。
閭丘大夫孝終公顯嘗守黃州,作棲霞樓,為郡中勝絕。元豐五年,餘謫居黃。正月十七日,夢扁舟渡江,中流回望,樓中歌樂雜作。舟中人言:公顯方會客也。覺而異之,乃作此詞,蓋越調鼓笛慢。公顯時已致仕在蘇州。
小舟橫截春江,臥看翠壁紅樓起。雲間笑語,使君高會,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豔歌餘響,繞雲縈水。念故人老大,風流未減,獨回首、煙波裡。
推枕惘然不見,但空江、月明千裡。五湖聞道,扁舟歸去,仍攜西子。雲夢南州,武昌東岸,昔遊應記。料多情夢裡,端來見我,也參差是。
——蘇軾《水龍吟·黃州夢過棲霞樓》
正月十七,是個好日子。
人生……有個好心情,有個好心態,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