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陽歷史悠久,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生息繁衍,戰國時屬楚國,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置耒縣,因耒水命名,隸長沙郡。西漢高祖五年(前202),改耒縣為耒陽縣,隸桂陽郡,此名基本沿用至今,愈2200餘年。之所以說基本,是因為期間有些變動,隋朝,改名洡陰縣,宋朝,改名來陽縣,元朝,升為州。
自秦朝至五代十國時期,耒陽的最高行政長官是縣令,宋朝為知縣,元朝為知州,明清時期為知縣,民國時期為縣知事和縣長。耒陽民間俗語,都稱為縣太爺。筆者多方查閱資料,發現自秦到新中國成立,耒陽有史可查的縣太爺有286位。其中:秦漢3位,隋唐4位,五代1位,宋朝15位,元朝8位,明朝63位,清朝155位,民國37位。
耒陽最早的縣太爺,當然是秦朝的耒縣縣令。秦統一全國後,實行郡縣制,最初全國分為三十六個郡,不久又增加十一個郡,耒縣屬於長沙郡。秦代的長沙郡,以現在的湖南長沙地區為中心,包括了今嶽陽、長沙、湘潭、株洲、益陽、衡陽、邵陽、婁底、郴州、永州等市,以及鄂南、贛西北和廣東的連縣、廣西的全州等地,面積幾乎相當於今天的湖南省。當時湖南境內只有五個縣,耒陽縣差不多覆蓋半個湘南。由於秦朝存在時間極短,很多歷史沒有記載,因而這位耒陽首位縣太爺的名字,只是一個謎了,權且叫他秦縣令罷。就連當時的縣城,也無法考證。《嘉慶一統志》載:「耒陽故城,在今縣東北四十五裡。」究竟在哪裡?無法考證,這是歷史留給後人無限遐想的空間。我們今天能證實的,只能是這樣一個場景:當這位有才華的秦縣令,在那個謎一樣的縣城,準備大展宏圖時,豈料遇到陳勝吳廣起義,秦帝國大廈很快倒塌。他要麼隱居深山避於亂世,要麼在楚漢之爭中帶著遺憾離世。
西漢時期,耒陽變動頻繁。漢高祖鑑於秦帝國朝廷孤立無援、二世而亡的做法,分封了一批諸侯王但同時又沿襲了郡縣制,使西漢前期的行政區劃,出現了一種封建制與郡縣制並立的局面,稱「郡國並行制」。漢高祖二十六年(前202),改耒縣為耒陽,隸桂陽郡。漢景帝前元二年(前155),封其子劉發為長沙定王,是為長沙國。耒陽流傳至今的民諺:「八十老翁生一娃,笑壞長沙千萬家。」指的就是這個時期的事。景帝後元二年(前142),劉發向父親訴苦:「臣國小地狹,不足以迴旋。」景帝便詔令把武陵郡、桂陽郡劃給劉發,耒陽歸屬長沙國,前後達一個半世紀。王莽新朝天鳳元年(14),改耒陽縣為南平亭,桂陽郡改為南平郡。十一年後,新朝廢,東漢興,廢南平亭,耒陽恢復為縣,仍屬桂陽郡,治所在郴縣(今郴州市)。當時,萬戶以上的大縣的長官稱縣令,萬戶以下小縣的長官稱縣長。耒陽人口為1.3萬人左右,三四千戶,算小縣,最高長官自然稱縣長。奇怪的是,在將近兩百年裡,耒陽的縣長沒有歷史記載。我想,一是由於變動頻繁的緣故,二是造紙術尚未發明,當時使用的是竹簡,保存不易,因而至今沒有發現西漢耒陽縣長的記載。
有史料記載的耒陽第一個縣太爺,是東漢和帝劉肇(79--105年)時的耒陽縣長許荊。當時,耒陽因連年徵戰,民無寧日,人口下降到歷史最低點,全縣不足萬人。此時,耒陽人蔡倫發明了造紙術,許荊到任時,紙張開始在全國推廣。許荊字少張,會稽陽羨人。他的祖父叫許武,舉為孝廉。許荊年輕時考取功名,為郡吏。他哥哥很早就讓人害死了,侄兒為報仇殺了人,仇家帶人前來復仇。許荊聽說後,跪在這個人面前,說:「世前無狀相犯,咎皆在荊不能訓導。兄既早沒,一子為嗣,如令死者傷其滅絕,願殺身代之。」仇家趕緊扶起許荊,說:「許掾郡中稱賢,吾何敢相侵?」這事情便平息了。許荊名氣大振。和帝時,許荊到耒陽縣任職。當時轄內有蔣氏兄弟因爭奪家產而發生糾紛,官司打到了縣衙。許荊將二人召集到一起,心情沉重地長嘆一聲說:「我負責管理這個地方,承擔國家重任,應當盡力教化倫理,使家庭和睦,百姓安居樂業。你們兄弟為了些許財物而不顧綱常倫理、手足之情,這樣看來是我沒有盡到教化的職責,我有失職之過啊!」許荊說完,就命衙差端來筆墨紙張,當即寫了彈劾自己的請罪書,要上呈朝廷,請求朝廷治他教化不力之罪。蔣氏兄弟見此情形,頓時感到悔恨和內疚,重歸於好並請求許荊治他們的罪。中國古代法律觀念中,有個重要的思想是「德主刑輔」、「教化為先」,強調「禮禁於未然之前」,主張通過教化的方式,統一人們的價值觀,最大限度地預防犯罪。官吏在處理糾紛時非常重視教化的作用,希望藉此達到「無訟」的理想境界。許荊處理蔣氏兄弟爭財的糾紛就是其典型個案。許荊在耒陽任職十二年,政績顯著,父老稱歌。後讓皇上召見,徵拜諫議大夫,病逝於任上。耒陽人懷念他,為他立廟樹碑。
耒陽史上最有名的縣太爺,當屬三國時期龐統。赤壁之戰後,劉備南徵,把桂陽郡、長沙郡、武陵郡、零陵郡佔為己有。徐庶推薦龐統去輔佐劉備。劉備見龐統相貌醜陋,很不喜歡,就派他來耒陽當縣令。龐統到耒陽後,心中悶悶不樂,成天借酒消愁,三年不升堂理事,大小案件壓著不判。耒陽百姓議論紛紛,狀紙告到劉備那裡去了。劉備立即派張飛去耒陽考察龐統政績。龐統知道張飛愛呷酒,怕他酒醉誤事,就吩咐各家酒店,賣酒一律參水。同時,傳呼所有案犯人員,都到縣城聽候發落。張飛來到耒陽,雖四處喝酒,但只飽不醉。一進縣衙,便斥問龐統:「為何積壓案件不判?」龐統說;「區區小事,何足為奇!請三將軍明日看我斷案就是。」次日,龐統升堂。公堂上跪著黑壓壓的一大群原告、被告,吱吱喳喳幾百張嘴同時訴狀。龐統胸有成竹,邊聽訴狀,邊判案,三年積壓官司,當著張飛的面,只用三天就結得一清二楚,使人心悅誠服。張飛覺得龐統當一名小小縣令確實大材小用了。於是急忙回朝復命,劉備大驚,馬上派人將龐統接去,封為左軍師。至今,耒陽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龐統的官司,三年積案三日清。」這個故事,還讓羅貫中寫進了《三國演義》。
建安二十年(215),劉備、孫權爭奪荊州,後和解,以湘江為界,江東的江夏郡、長沙郡、桂陽郡屬於東吳,江西零陵郡、武陵郡、南郡劃歸劉備。耒陽成為吳國屬地。不久,吳國把耒陽分為四個縣:新平、新寧二縣(今常寧市),犁陽縣、耒陽縣。其中,耒陽縣屬於桂陽郡,其餘三縣隸湘東郡,均屬荊州。西晉保持東吳的建制,東晉孝武帝太元二十年(395),廢犁陽縣併入耒陽。至此,耒陽的疆域大體保持至今。南北朝,梁武帝天監二年(503),耒水暴漲,沿河房屋多被淹沒。梁元帝時(552-554),耒陽縣治移大陂市。隋文帝開皇九年(589),耒陽縣更名誄陰縣,縣治仍在大陂市。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復名耒陽縣。縣治遷還原址(今城區)。玄宗開元九年(721),耒陽縣城至觀音閣88華裡古道建成,沿途建亭13座。奇怪的是,無論兩晉還是南北朝還是隋朝,歷史上卻沒有關於耒陽縣令的記載。筆者猜測,可能是縣治轉移,檔案記載丟失所致。
唐代有史料記載的耒陽縣令,僅僅四位,分別是:羅文容、薛貴、聶令、朱昂。其中的聶縣令,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頗出名。這位縣長的名氣,倒不是說他文採多好,而是大詩人杜甫的死與他有關。當年杜甫漂泊到耒陽,遭遇洪水,困於舟中,聶縣令崇拜杜甫,好心派人送去牛肉乾和白酒。饑寒交迫的杜甫,結果暴食一頓後,嗚呼哀哉。有人說杜甫是讓牛肉乾撐死的,有人說杜甫是興奮過度落入水中淹死的。郭沫若同志考證,認為杜甫是中毒死的。難道聶縣令故意害死了杜甫?非也,是聶縣令送的牛肉乾出了問題,變質有毒。不管到底屬於哪一種死法,反正聶縣令是青史留名了,杜甫為答謝他,專門寫了首詩。這事兒發生在唐玄宗天寶年間。到了昭宣帝天佑年間,也就是唐哀帝天佑四年(907年),耒陽知縣朱昂於杜甫墓前建杜公祠,為四合院封山式,正中明堂設木質雕像,各祭文碑刻環刻於石欄上,東西棟有房子10餘間,供祭祀與守墓用。這個杜甫祠,後來在宋代發展為一個書院。從時間上講,杜陵書院比嶽麓書院、石鼓書院都要早,只是名氣沒有後兩個大罷了。到五代十國時期,耒陽隸後晉,當時的縣令叫黃廷翰,曾重建杜工部祠。
北宋,耒陽改名來陽縣,縣太爺也不叫縣令,而叫知縣事。趙彥衛《雲麓漫鈔》卷十:「唐制,縣令闕,佐官攝令曰知縣事。李翱任工部,志文雲『攝富平尉知縣事』是也。」宋代以朝廷大臣到地方兼領一縣之長,稱「知(主持)某縣事」,簡稱「知縣」,管理全縣的行政,有的還兼管軍事,官秩多是七品,月薪為90石大米(相當於今天1800餘元)。知縣的助手有縣丞、主簿等。縣丞協助知縣管理縣政,主簿管理全縣的糧稅、戶籍等。耒陽知縣事有八人:鄭行己、江濨、俞剛、李師呥、湯寬、杜惟一、張文啟、黃君茂。南宋景定年間,知縣事改稱知縣,知縣先後有王和、肖軼、王令、高容、嚴祖叔、曾之謹。最傑出的無疑是曾之謹。曾的祖籍是江西泰和,其祖父曾安止,字移忠,號屠龍翁。入仕之後「初調洪州、豐城主簿」,後曾任江州彭澤縣令。元祐五年(1090),曾安止「以目疾而退」,年僅四十餘歲。棄官後授宣德郎。退居後,從事調查和著述,在「周爰諮訪,不自倦逸」和「善究其本」的基礎上寫作了《禾譜》一書。《禾譜》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關於水稻栽培的專著。雖然全書已失傳,但從前人的有關記載和「曾氏族譜」所保留下來的部分內容來看,全書包括稻名篇、稻品篇、種植篇、耘稻篇、糞壤篇、祈報篇等內容。[1]是一部內容豐富而又資料詳實的著作。在當時就受到人們的高度評價。北宋紹聖元年(1094),五十九歲的蘇東坡遭貶,從南康軍(今江西星子)起程,過廬山下、經湖口、溯贛江而上,過廬陵(今江西吉安),見到了曾安止。蘇軾讀過《禾譜》之後,在「秧馬歌一首,並引」中評價:「《禾譜》文既溫雅,事亦詳實。」但蘇軾對於《禾譜》也有美中不足之感,「惜其有所缺,不譜農器也。」當時曾安止已失明,不能補寫,過了一百多年,曾之謹才替他實現了這個願望,彌補了祖先所遺留的缺憾。曾之謹是曾安止的侄孫,寫作《農器譜》時,身為耒陽縣令。曾之謹寫作《農器譜》除了受到其祖父的直接影響之外,當然與耒陽農業文明發達有關,神農創耒的傳說也啟發了他。曾之謹到耒陽任職自然知道耒的意思,於是便在先輩的影響之下寫作了《農器譜》,而《農器譜》的開篇便是耒耜。可惜《農器譜》和《禾譜》一樣後來卻失傳了。王毓瑚說:「從明代末期起,書就不再見了。」不過,當代學者經過研究發現,曾之謹的《農器譜》並沒有失傳,而是大部分保留在元代的《王禎農書》中。
到元朝至正丁丑五年(公元1435年),耒陽人口激增,有二萬五千三百一十一戶,升格為州,隸屬湖廣省。先後有兩任縣尹、六任知州。縣尹先後是馬令謀、黨思聰,知州先後是:高崇禮、陳宗義、謝思敬、吳瑛、伍照、李伯顏。黨思聰於元至正年間任職的,他的政績主要是修復杜陵書院。而知州陳宗義的政績,主要是在元至元四年(1338),重修蔡侯祠,使這個重要古蹟得到保存和延續。吳瑛任知州時,民間傳言,耒陽這塊風水寶地出了皇帝,將要改朝換代,還要建都。至正皇帝萬分驚駭,密詔宗人府派密使、侍內錦衣衛,晝夜兼程趕往湖廣,深入耒陽州密切排查。通過看風水獲悉,耒陽西南鄉鳳形山,一婦孺守寡三年得一子,在襁褓中算命先生稱其八字,「此命權威不可當,龍袍玉帶坐金鑾」。密使和侍內錦衣衛冒死在鳳形山密訪排查百餘天,也未見蹤影,無奈只得稟報皇上。朝廷只好請民間江湖術士張天師,用佔卦術,卜算和堪與。張天師在風形山堪定該風水寶地的穴位。耒陽知洲吳瑛遵欽命,按張天師要求,在風形山裡以堪定的龍脈穴位為中心,開挖九丈九尺方圓的池塘,即為「照妖鏡」。東西兩側各立一石柱,即為兩支蠟燭。四周安放石牛、石馬、石獅、石象、石龜等祭祀帝王之物。張天師探得未來的「皇母」娘娘,每日都要到羅家垌的池塘旁以水當鏡,映水梳妝。張天師用巫術將塘水攪混成紅色,使她無法看清容貌,只好另覓它處。三月初三日卯時「皇母」娘娘中計,來到照妖鏡下梳妝、沐浴。此時,張天師禪坐在羊角仙上,揮舞魔杖念念有詞,一聲霹靂,將池塘照得如同白晝。「皇母」娘娘受驚暈厥,化作一隻鳳凰立於鳳形山。張天師陰謀得逞,將襁褓中的「皇帝」擄去。刑埸設在羊角仙下耒水環抱的沙洲上,行刑時膾子手用力過猛,「皇帝」人頭飛濺過了耒水,濺落到對河岸的小街上。被「皇帝」鮮血染指的沙洲,傾刻長滿了蕎麥和羅卜。耒陽這塊風水寶地出皇帝就這樣流產了。人們習慣稱,羊角仙下耒水環抱的沙洲為「殺頭坪」,人頭濺落的小街為「濺頭街」,被巫術攪混成紅色水的羅家垌池塘為「紅埯塘」。後人演繹為沙頭坪、紅眼塘和灶頭街(灶市街)。
到明代,耒陽重新降為縣,先後有63位知縣,多數政績突出。第一位是徐煜,洪武三年(1370)裁州改縣後任,重視交通道路建設,開通耒陽州北至衡陽縣(今屬衡南縣)界縣驛道55裡,建慄塘、石洋、石塘、荊紫、春江5鋪。在此前,已有西南抵桂陽州驛道,設煙竹、布林、小水、黃岡、湖橋、白沙、東山7鋪。洪武九年(1376),知縣張文昌在縣城南門外創建總鋪,開通耒陽縣東至安仁縣界縣驛道80裡,建東塘、龍塘、通水、彭家、和樹、牌浩、小塘、東橋8鋪。洪武十二年(1379),知縣魏璉開通耒陽縣西至常寧縣界縣驛道60裡,建松林、鬱衝、傍陂、藍衝、城上、城下6鋪。洪武年間(1368-1398),在縣城東通津門建環秀樓,又名望江樓,磚木結構,樓呈亭狀八角;又稱八角亭。正德六年(1511),知縣王睿倡建縣城上城牆,內外磚石包砌,周長五百五十丈,高一丈七尺,厚一丈二尺。正德十一年(1516),郴桂農民起義首領龔福全率眾攻佔耒陽。嘉靖十三年(1534),知縣周奇開通耒陽縣南至永興縣界縣驛道50裡,建赤陂、高背、淝江、鹽沙、田心5鋪。嘉靖二十三年(1544),春夏大旱,秧不能插。九月至十一月無雨,炎熱如夏,又遭蝗災,民皆饑饉。嘉靖二十九-三十三年(1550-1553),知縣馬宣建白石書院,重修杜陵書院,並創建五裡牌、灶頭市、易口渡、東湖塘勸農亭4處,刻農桑摘要書。值得指出的是,明朝前期,由於朱元璋極力反腐,官員相對清廉,像明朝正七品知縣月收入,就是1.9兩白銀,7.5石大米。
明朝升遷職位最高的耒陽知縣是李國禎。李國楨乃明朝江西撫州人,天啟年間舉人,崇禎年間做過湖廣耒陽縣知縣,後遷福建順昌知縣,又升任總督,封襄城伯。他的遠祖李居信,號松江,是南宋朝戶部大軍倉。李國禎自幼受良好家族教育薰陶,勤奮好學,一身正氣。任職耒陽知縣期間,因為人品佳,官聲好,列入了鄉賢祠和名宦祠中,世代接受當地官民的祭祀。李國楨是崇禎帝末期最受寵信的臣子,頗具軍事才華。崇禎十年(1637),臨武、藍山礦工響應張獻忠起義軍,乘舟北進,經過耒陽縣城東門,李國禎募兵阻擊,逼使起義軍棄船登陸,步行到衡陽、湘潭。次年,這些起義軍返回耒陽,李國禎設伏阻擊,導致礦工死傷慘重。李自成率兵北進,攻打京城,崇禎皇帝急調李國禎進京,負責北京城防。不久,城破,崇禎自殺身亡,李國禎等文武百官被俘。李國禎不肯下跪,背面而立。李自成怒問道:「為何不跪?」 李國楨回答道:「我明朝大臣,沒有下跪的道理!」李自成等便威嚇道:「不跪則把你凌遲處死!」李國楨回嘴:「隨你的便!」李自成等又威脅道:「不跪將把你全家凌遲處死!」回答仍是隨你的便。但當李自成說到不跪將把全城百姓凌遲處死時,李國楨這才跪下,不過仍是反面而跪,而且口中仍說道:「我是為全城百姓而跪,並不是向你而跪!」即使如此,李自成也沒有處死他,而是把他暫時關押,小火燎燒,大板痛砸,折磨三天三夜,讓他極痛而死,年僅二十七歲。李國禎的兒子李滌,明朝末年的秀才,隱居不仕,世稱筆語公,著有《筆語集》。到清末,他的後人中出了個非常傑出的人物,那就是著名書法家、畫家、教育家李瑞清,進士出身,曾任江寧提學使、江寧布政使、學部侍郎,官居二品,是中國現代教育的奠基者。
到清朝,耒陽的縣太爺就多了,達155位。耒陽是順治四年(1647)歸清朝管轄的,到民國元年(1911),前後364年,幾乎每兩年要換一個知縣。任職最長、政績最顯著的知縣是張應星。張應星,號筱山,江南休寧人,貢生,康熙四十八年四月任職耒陽知縣,為官清廉。《耒陽縣誌》載,他在任十四年,建文昌宮,立凌雲塔(青龍塔),主修縣誌,縣境橋梁、道路都得到修整。他還是個詩人,有數十首詩作流傳於世,其中多首是弔唁杜陵的。他吟詩讚龍泉洞:「耒陽四過重陽節,歷遍諸峰此稱奇。三洞直開羅寶仗,一拳中踞儼沙彌。凝成暖氣常春日,瀉谷寒光是夏時,縱少黃花還少酒,龍泉煮茗亦相宜。」著名的《耒陽八景詩》就是張應星寫的。他讚美杜陵橋:「如何春近轉嚴寒,始信陽生冬未殘。不必嶺梅先得氣,杜橋也有一枝看。」他寫孔明碑:「昂然邱壠中,形勢奇而奧。不知起何人,絕不類時好。搔首立田間,久視目疑眊。依稀認漢朝,字畫全消耗。轉側揣遺文,信是臥龍造。遙遙幾千年,風雨無傾倒。此碑疑有神,一任流俗道。」寫出了此碑的來源和神異。康熙丙申(1716)年,張應星主修主纂《耒陽縣誌》,發現耒陽曆朝歷代,雖有舉人進士,竟沒有一個狀元,深表惋惜,便在青麓峰山腳河邊,修建了青龍塔,以壯其地脈,興其文風。
耒陽換縣太爺換得最勤快的一年,是道光二十四年(1844)。當時,耒陽縣田糧雜賦,名目苛繁,官吏假公濟私,敲詐勒索,民不聊生。餘慶鄉有個陽大鵬,赴省上訴,反遭毆辱,他便在耒陽號召全縣考生罷考。結果縣衙拘捕了段氏父子。陽大鵬忍無可忍,組織五百農民闖入縣衙,救出段家父子,抄繳官府錢財,開倉濟貧。知縣李金芝因「緝捕無能」,被朝廷革職。湖北人葉為楏繼任知縣。葉到任後,非但不減稅賦,反而變本加厲,追緝陽大鵬等鬧事者。官逼民反,陽大鵬在這年三月組織西鄉農民,打造兵器,與官府作對。朝廷震怒,革除了葉知縣得職務,任命雷澤為知縣。雷縣長的到來,還是沒有平息事態,反而越鬧越大。五月,陽大鵬率一千餘起義軍攻打縣城。雷澤被革職,朝廷急調廣東南海進士徐臺英為知縣,鎮壓起義軍。徐臺英請求永州鎮總率兵支援,將起義軍逼出縣城。六月,經過官兵追殺,起義軍終因力薄無援,部分骨幹戰敗被俘,陽大鵬在杉木嶺被捕,押送京城,壯烈犧牲。
清朝晚期,國內動蕩,外國入侵,民無寧日。各地的知縣,一任比一任不好過,月薪也少,月俸銀只有20—40兩,還不夠買一身官服。知縣是七品官員,七品以下官員俸銀更低,這就逼迫官員不得不加劇貪腐。當時在耒陽,一年換兩個知縣是常事。官場腐敗之風愈盛,民眾反抗之心愈重。鴉片戰爭之後,中國是內憂外患,內亂不斷。鹹豐五年(1855)8月,紅巾軍攻佔郴州,緊逼永興縣油榨圩,耒陽知縣張濟遠是山東臨縣人,監生出身,立功心切,派軍功龍際時率兵「清剿」,龍被擊斃,這位張縣長被撤職。繼任者洪琅,是浙江昌化人,拔貢出身,是個最有意思的知縣,在鹹豐七年(1857)8月,耒陽蝗蟲災害嚴重,他設局廣收蝻子(幼蟲),論功獎勵。這種原始的方法,並沒有控制災害,反而落個笑柄。
民國時期,國民黨統治耒陽三十八年,先後任命37位縣長,幾乎是一年換一個。他們清鄉剿共,欺壓百姓,臭名昭著者就有歐陽穀、謝清河、谷樂軍、段人範。歐陽穀是常寧縣人,民國十五年任耒陽縣長。一九二七年馬日事變後,白色恐怖籠罩耒陽城,共產黨組織遭到破壞。歐陽穀氣焰非常囂張,殺了不少地下共產黨員,人稱「活閻王」。他擔心報復,整天躲在縣衙裡,不敢露面。巾幗英雄伍若蘭便設法搗毀狼窩,組織六名青年婦女,在十二月十二日傍晚,雨雪交加中混進城後。待到半夜人靜,六名女同志分三組,帶了標語去街頭張貼。伍若蘭與另一女伴悄悄來到縣衙門外,從包袱裡掏出早已寫好的標語紙,分別貼在兩扇門上。次日,日頭出山,霞光滿天。歐陽穀聞聽外面熙熙攘攘,急促地披上衣服,打開門一看,只見兩扇門上貼的是:「先殺反動官吏,後殺士豪劣紳,再殺反動團丁!」右邊貼的是:「遊擊隊不日攻城,人民積極響應,莫要放跑縣長,殺他碎屍取心。」歐陽穀瞬時臉色嚇得烏青,兩條羅圈腿篩糠般地顫抖起來。他狠狠地撕下標語,吩咐手下人看好家,說自己到省裡有事,便悄悄地溜了。兩個月後,朱德帶兵攻克耒陽城,竟沒有捉到縣長,只捉了個維持會主任王曾奎。群眾為此事,編了順口溜:「六個虎膽女人,勝過上萬雄兵,大鬧耒陽縣城,嚇跑縣長大人,趕走士豪劣紳,瓦解挨戶團丁。」
耒陽在民國時出了個將軍縣長。他就是谷樂軍(1896~?),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曾任國民革命軍第六軍團黨代表。1928年一度返鄉閒居。1930年5月任南京中央軍校入伍生團第二營第七連少校連長、中校步兵隊長、第二總隊上校步兵大隊長。1936年人軍事委員會侍從室任少將組長。抗日戰爭爆發後,任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三旅副旅長,暫編第六軍參謀長,預備第十六師少將師長。1944年9月調任湖南省耒陽縣縣長兼縣國民抗敵自衛團司令官。當時,湖南省政府及第九戰區司令部遷出耒陽。日本侵略軍陷境,狂轟濫炸、姦淫屠殺、燒搶掠奪,興旺一時的工業、農業、教育、商業、交通慘遭破壞,人民死亡超過十萬人,田土荒蕪逾半,縣城幾成廢墟。三任縣谷樂軍、熊為琦、羅醒大發國難財,拉空公款千多銀元。1946年2月,谷樂軍因「違法殺人罪」被撤職查辦。1949年逃到臺灣。
段人範是耒陽最後一屆縣太爺。他是耒陽城郊七嶺村人,出身地主家庭,畢業於國民革命軍第二軍軍官訓練班。湘南起義後,歷任耒陽縣挨戶團副主任、保安團團長、鏟共義勇隊副總隊長、國軍副團長,一生以鎮壓共產黨員、工農群眾為職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1928年到1937年間,他在耒陽屠殺黨員、群眾上千名,常以殺人為樂。1932年春,他親手開槍殺死縣委書記鄧宗海。抗戰期間,段人範擔任軍統局耒陽組長,迫害進步人士。他還投機商業,擔任商會會長。當日軍入侵耒陽時,段身為縣遊擊隊副司令,不抗日,反而搶劫百姓財物,大發國難財。1949年6月,縣長陳穎心辭職,段人範自薦為縣長,組織洪幫,強迫年滿十八歲青年入幫,企圖擴大勢力,與共產黨對抗。耒陽縣城解放後,他逃到香港,接受湯恩伯的任命,擔任反共救國軍第二縱隊司令,兼耒陽縣長,網羅殘匪,派回耒陽,盡興破壞活動,被解放軍全部消滅。段人範只好跑到臺灣,於1987年病逝,終年88歲。如此一個壞人,反而高壽,真是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但段人範的名字,跟谷樂軍等國民黨偽縣長一樣,只能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俗話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耒陽自秦置縣,迄今2200餘年,縣太爺(縣令、知縣、縣長)起碼在700人左右,青史留名的的不過三分之一。這些縣長大人,除少數有劣跡外,絕大多數為耒陽百姓辦了諸多實事,帶來了福祉,並惠及子孫後代。耒陽現存的相關史志、文集,記錄了他們的功績。倖存的文物古蹟中,很多是他們造福百姓留下來的政績。他們是耒陽文化的傳承者,是一條悠遠的「文脈」之河,像耒水一樣綿長,流過昨天,澤潤今天,奔向未來。(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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