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傳而敬師,敬師而敬佛。
南無阿彌陀佛!
上一節說到印光大師來到上海弘揚佛法,遇幾個居士,共同談論孔孟之道和佛家學說。
幾天後,印光大師輾轉到了揚州,高鶴年有了經驗,不敢自作主張安排住所,聽從印光大師的意見,在萬壽寺掛單。大師知道高鶴年還有很多事情,唯恐刻經院老闆看面子在價錢上謙讓,便讓高鶴年去辦他的事情,自己再去聯繫交涉有關刻經事宜。高鶴年明白大師的心事,也就不敢堅持出面聯繫。
次日上午,送別了高鶴年之後,印光大師獨自來到揚州刻經院,找到刻經院老闆丁福保,詢問刻印五千部《安士全書》的價錢。
丁福保是個虔誠居士,才開了這家刻經院,對往來僧人彬彬有禮,趕緊敬茶讓座。他抬頭一看,這老和尚身上的僧衣破舊,腳上穿著草鞋,一副寒戰顫的模樣,一望而知就不像行囊裡面有多少錢財的人,居然開口就是五千部,心裡暗自詫異,只是不便說出來。他拿出算盤,一邊解釋一邊撥動算盤珠子,說刻印一部《安士全書》需要大洋一元——他這樣說是,希望這個和尚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和尚抿抿嘴角,斬釘截鐵地說:「先印五千部,過幾天我再來。」
看到這老和尚說完之後就轉身而去,丁福保驚詫之餘又沉思開來:這老和尚口氣很大,卻沒有交出定金,看來是虔誠有餘卻囊中羞澀。《安士全書》固然是上好經書,可萬一到時候交不出貨款來,自己可就虧大了……他真想,謹慎對印刷間師傅說:「先印一千部吧!」
那印刷間的師傅聽得清清楚楚,老和尚說好先印五千部,如今老闆卻只說一千部,忙問老闆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丁福保雖然先前曾跟印光大師有過書信來往,卻從未跟大師見過面,根本想不到這個前來交涉刻印的老和尚竟然就是自己敬仰的大師。他只得說:「那老和尚倒是說過五千部,可他看上去不像有錢人,先印一千部,萬一他沒有那麼多錢,就算我結善緣做功德好了。」
過了五六天,印光大師又來說:「老闆,請給我增印五千部。」
丁福保很驚異,待他走後,又吩咐印刷間增印一千部。如此這般的,印光大師過幾天又來說「增印五千部」;丁福保也照樣畫葫蘆,吩咐印刷間「增印一千部」。
轉眼間過了一個月,印光大師前來印刷的數量已經達到三萬多部,丁福保屢次大打折扣,不過也印出了七千多部,堆滿了半間房子。這時候,眼見老和尚還沒有交納一文錢,自己已經墊付了好幾千塊大洋,丁福保著實可坐不住了:萬一老和尚交不出錢來,自己豈不要因此吃大虧了嗎?
這天上午,丁福保打聽出老和尚在太平寺掛單,特意前去探望,說穿了是想開口收錢。他仔細端詳,這老和尚慈眉善目神情肅穆,一看就像個得道高僧的模樣,滾到嘴邊的話竟硬生生說不出來。方才寒暄幾句,忽然有人前來,一進門就頂禮,懇切地說:「大師在上,弟子專程前來親近,請求大師開示!」
丁福保心裡暗暗細聽,來人自稱是福建人氏,目前在海軍部供職,經朋友介紹,得知大師在太平寺掛單,特意來請求開示。大師讓他坐下,說:「你虔心禮佛,心志可嘉。然而你身在公門政務繁忙,修行之類的虛文就大可不必了,虔誠念佛即可。《安士全書》乃入門精妙,有功於世道人心,倘肯附印,也是功德無量的大善舉,不知是否願意?」
「願意!弟子願意!」那人欣喜異常,當即從懷裡拿出支票簿,寫下一千塊捐助功德。
大師微笑收下支票,登記在善緣簿上,註明是捐贈經書印行之用,然後給他開示如何念佛的法門,勉勵他回去虔誠念佛,到時還可將《安士全書》贈送親朋好友閱讀。看到那皈依弟子歡喜而去,丁福保目瞪口呆,明白此人必是得道高僧無疑,要不怎有如此巨大的感染號召力?怪不得要印刷三萬多部經書!想想自己,唯恐這高僧沒有錢,居然大打折扣只印了七千部,真是地地道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這裡,他覺得羞愧難當,不由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大師在上,請您收錄我為座下弟子!」
印光大師趕緊將他攙起來,清癯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丁居士,你我書信往來神交已久,正在替我刻印《安士全書》,又何必要拘泥於形式呢!」
「弟子有眼無珠,請大師恕罪!」丁福保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破衣草鞋的老和尚就是自己仰慕的印光大師,自己居然以貌取人大打折扣,頓時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大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和悅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老衲正是怕你因為我是印光,又是捐贈又是供養什麼的,就寧願吃虧刻印,才不肯讓高居士陪同前來。現在既然知道了彼此身份,我還得告誡你一句:出家人不打誑語,人生在世以誠信為本,早先說好了的價錢,決不能因為我是印光就有所更改,你還得收取薄利維持刻印院!否則,你就不是我的弟子!」
「弟子……遵命……」丁福保激動得熱淚盈眶,連忙拜別大師,匆匆趕回去,吩咐印刷間連夜加班。那些師傅工匠一個個莫名其妙,不知老闆為何如此緊急。看到印刷師傅疑惑,他這才羞愧地說:「都怪我有眼無珠,認不出穿破衣草鞋的僧人竟然是印光大師!」
「原來他就是普陀山的印光大師?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那些師傅工匠也見過和尚,他們也知道印光大師是普陀山聞名的高僧,在他們的心目中,理應身穿鮮亮袈裟,有三五個年輕隨行伺奉,萬萬想不到會獨自一人如此寒酸。感慨激動之中,趕緊連夜忙碌開了。
過了兩天,印光大師付清印刷費用,有事要回普陀去。臨走之前,向丁福保借兩塊大洋作盤纏。丁福保連忙答應,考慮兩塊不夠,當即拿出五塊來,請大師不必歸還,就當自己做功德捐贈。大師嚴肅地說:「這是向你借錢而不是募捐,他日必定歸還,不能做什麼功德的。再說,我只需兩塊就夠了,回到普陀之後,兩天就會給你寄來。」
丁福保含糊答應,當到了大師歸期那天,想起還有事必須跟大師面談,連忙趕赴大師乘坐的輪船上。可是找遍全船上艙及下層統艙,都沒有看到大師的身影。他急了,只得向輪船雜役打聽,後來才在鍋爐房的鍋爐工休息室找到了大師。這鍋爐工休息室只有巴掌大地方,如同蒸籠一般,連鍋爐工都覺得熱不可耐,可大師看上了價錢便宜便窩在這裡。丁福保看到大師頭上熱汗直流,正怡然自得在裡面打坐念佛,感動地說:「大師,您何必這麼苦呢?」
大師笑著說:「都是一般乘船,同樣到達普陀,能省下一塊錢來,還能不受嘈雜專心念佛,老衲何樂而不為呢?」
丁福保感動之餘,跟大師匆匆交談,聽到輪船就要開動的汽笛聲,才趕緊告辭。
過了三天,忽然收到大師寄來的兩塊借款,丁福保深受感動,將三萬多部《安士全書》印刷裝訂好了,親自送到普陀山法雨寺。他還將梁啓超的新著送給大師,請印光大師指正。(預知印光大師如何評價梁啓超的著作,請看下一節)
(有朋友想要求請兩部佛家專著的,請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