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本身,很枯燥,參加過的人都知道,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念論文,按順序,有時還要分組,與會者,一個接一個念論文……
「旗幟鮮明、高屋建瓴、深邃精闢、氣勢磅礴,極具震撼力、穿透力、感召力,是當代馬克思主義的最新成果之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開篇之作、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奠基之作,」
照例,劉衛黃打頭陣:
「巨大理論勇氣、超凡政治智慧、遠見卓識和獨創思想,它是當代的馬克思主義、行動的馬克思主義、發展的馬克思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第三次歷史性飛躍,必將深刻影響實現『兩個一百年』奮鬥目標,和民族復興的歷史進程…… 」
研討會組委會剛剛成立,尤烈剛剛成為辦公室副主任,並主要負責後勤接待工作時,就有人提醒她,搞馬列的人,不好伺候,動不動挑刺。
早年間,上林社科院中國史所,有位姓孔的所長,孔憲南,自稱孔子傳人,第七十二代傳人。
北宋末年,靖康之難,第四十八代襲封衍聖公孔端友,率近支族人,攜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相傳子貢刻)、孔子佩劍圖(吳道子繪)、至聖文宣王廟祀朱印,總之,值錢的,值錢且拿得動的,此道昔歸順,西郊胡正繁,隨高宗趙構足跡從蹕渡江,一路追到揚州。局勢穩定後,高宗感於孔端友忠貞,賜宅衢州,從此,孔氏有了南北兩宗(寓衢者為長),曲阜、衢州兩座家廟。
這是大支,小支更多,比如上林中都,孔憲南這一派,據說也是宋金之際流散過來的。女真人入主中原後,凝碧舊池頭,一聽急管繁弦,多少梨園聲在,總不堪華發,很快漢化,修文物,彬彬不異於中華。孔姓族人,隨即找到了鐵飯碗,雖無明確規定,但之後歷朝歷代,中都府學及孔廟,總會留出一兩個閒散職官,由其長房擔任……
按理說,作為中華文宗,孔氏一族應該文星高照,人才輩出才對。事實卻不是這樣,至少不盡如此,兩千年以降,論起來也是大姓,屈指算來,孔門名人似乎數不出幾個,門蔭除外。且大都在文化、學術界,真正權傾一時,出將入相的,幾乎沒有。
1 870年,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建立時,共和派曾與三大王室,波旁家族、奧爾良家族、波拿巴家族,進行了一次相互妥協。後者保留貴族頭銜,作為交換,永久放棄復闢企圖,且家族成員,在共和政體中。不具有選舉及被選舉權,不知孔家,有沒有類似秘密協定。
當然也有例外,袁世凱稱帝,按照史上歷次宮廷政變式改朝換代慣例,也搞「揖讓」,別人只讓一次,為顯格外謙遜,他讓了三次。中華民國得於清室,本大總統不勝慚愧,必得揖讓於前清,恭請遜帝再御中華,不勝欣喜之至。中華江山前為朱姓王朝,特此將大皇帝之位,揖讓前明正統(雍正元年,訪得明太祖十三子簡王朱桂後裔朱之璉,封世襲一等侯,乾隆十四年定名延恩)。最後終於史無前例地輪到孔家後人,華夏傳統政教合一,煌煌國學,我孔老夫子實為教皇,特將中華皇位,揖讓教皇之後裔,當然只是做做樣子,認真了會死得很難看。
更多時候,兩楹奠,夢時同,每逢祭祀意思一下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能意思一下就不錯了,總強似拿破崙一世,1804年在巴黎聖母院加冕法蘭西帝國皇帝,拒絕下跪都不算什麼,一把搶過教皇手中的皇冠,自己扣在頭上,庇護七世只能幹瞪眼,只苦了路易·大衛(首席宮廷畫家,《加冕式》作者)……
當代,搞馬列的人,在中國,搞馬列的人,別往歪處想啊,什麼祖國在沉睡、X在幹社會、社會在呻吟、人民在流淚之類,搞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研究的人,也是這樣,尤其新時期,改革開放以後。
按照他們的邏輯,馬列理論研究,至少知識分子圈裡,身份、地位、待遇,應該是很特殊,高人一等,天然高人一等的,待遇還在其次,精神上、人格上貴族就行。早年間,似乎還有點兒那個意思,隨著時代的發展,即使在知識界,無論研究本身,還是研究者,越來越不受重視,越來越邊緣化,可有可無,甚至只是裝點門面,心裡不平衡,設身處地想想,倒也人之常情……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人經過反覆探索,在總結成功和失敗經驗的基礎上,解決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進行什麼樣的革命、怎樣進行革命這一根本問題,找到了中國特色的革命道路,把革命引向勝利,並初步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中國共產黨人在總結建國三十多年來,正反兩方面經驗的基礎上,在研究國際經驗和世界形勢的基礎上,解決了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什麼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建設什麼樣的黨、怎樣建設黨,實現什麼樣的發展、怎樣發展等重大理論和實際問題,開始找到了一條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道路,開闢了社會主義建設的新階段…… 」
熬了這麼些年,終於又趕上一次大手筆,挺賣力氣,什麼都敢說,生怕落在別人後面:
「黨的十七大,特別是十八大以來…… 」
茹新,馬列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室主任,學部委員,之前不久,剛成為省政府學位委員會,哲學學科評議組成員。昨天晚上,吃完飯,幾個年輕人去休閒中心KTV唱歌,大概是嗨了,說佛法有所謂「三時」的觀點:
釋迦牟尼佛寂滅五百年內,為正法時代,學佛者發出離心、發菩提心,以四念處為修行法門,無所倚、無所求,能得自在,從小我的束縛中解脫。其後一千年(諸經綸記載略有不同,亦說正法一千年、像法五百年,亦說各一千年),為像法時代,外表似乎有模有樣,已無精神實質,好在學佛者還對三寶有依戀而親近,不覺濁世痛苦,也就不求真解脫,辛苦誦經、禮佛,滿口無我、空性,終究難證善果。
再之後,像法滅盡,便是一萬年,漫長的末法時代。眾生愚痴鈍根,三毒心熾盛,「從是以後,於我法中,雖復剃除鬚髮,身著袈裟,毀破禁戒,行不如法,假名比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