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殺手2049》是部非同一般的商業電影,舒緩的節奏與嚴肅的題材,這很挑戰觀眾耐心,但強大的影像張力、強烈的沉浸效果、以及創作者無處不在的精神注入,使得《銀翼殺手2049》具備了非常棒的吸引力。影片在本周五上映後豆瓣分數一直穩穩噹噹8.5分,超過95%的科幻片,這樣的口碑表現實屬罕見,說它是年度最佳毫不過分。
憑藉此片,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完全可以繼克里斯多福·諾蘭之後,進入封神的節奏。他們兩位,都擅長在電影的商業市場上嘗試為自己的作品融入濃厚的人文色彩,在故事的懸疑性與影像的未來感上,都有著精心的規劃與描繪。此外,他們在很大程度上遵循好萊塢規則的同時,又不約而同地「反好萊塢」。
去年維倫紐瓦執導並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降臨》,就給人以驚豔之感。作為導演,維倫紐瓦在空間構造能力、對神秘主義的純熟運用,都展現了他具有挖掘性的才華。看《銀翼殺手2049》,會發現這部新片延續了《降臨》的色彩、空間構圖,其高昂澎湃的音樂,更是《降臨》的升級版。《銀翼殺手2049》遠超《降臨》的製作費用,為維倫紐瓦展現自己的全部想法提供了很好的保障。
沒看過1982年雷德利·斯科特導演的《銀翼殺手》,也會輕而易舉地理解《銀翼殺手2049》的故事。儘管兩部電影在人物與情節上,有著複雜的交織,但維倫紐瓦在影片上映前就用影片之外的「編年史」方式,理清了從《銀翼殺手》的2019年到《銀翼殺手2049》的2049年這30年間的發生的事件脈絡,這個功課使得當年《銀翼殺手》的影迷能順利銜接前情,也能夠讓新觀眾在理解了《銀翼殺手2049》的故事之後,產生對前作的興趣。(補了這三部短片,看電影的時候會發現更多細節)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這是公認的哲學三大終極問題。以這三個問題的角度去看《銀翼殺手2049》,會很容易破解K警官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身份,由堅定的固守發展到執著地追問。
作為複製人,K警官在重走歷史上人類曾走過的漫長的困惑之路,因此,《銀翼殺手2049》可是視為是關於人類存在的又一次哲學之問。最後,K警官最終懂得了人類的愛與犧牲是多麼偉大的情感,也明白了當伸出手掌可以感受到雪花的冰涼與重量,是生而為人多麼幸福的事情,他找到了答案。
《銀翼殺手2049》的戲劇矛盾集中在K警官身上,開始他對自己的複製人身份並無任何疑問,並堅持以自己的警官職責來要求自己嚴格執行任務,中間一匹童年記憶裡的小馬被他找到,由此他開始懷疑自己是真正的人類,於是便像《人工智慧》裡的機器小男孩那樣,踏上尋找可以幫他變成真人小男孩的藍公主。
遺憾地是,結局都是悲傷的,K警官在經歷一段「短暫為人」的美好錯覺後,永久地「沉睡」了過去。是的,複製人和機器人一樣,因為沒有靈魂,也就沒有死亡。他們永遠都是人類的陌生人。
《銀翼殺手2049》的娛樂看點,在於影片虛構了一個非常逼真的未來世界,發達的科技、複製人、人工智慧、AI女友,構成了一個與人類並無二致的世界,甚至在很多時候,你會感覺到影片裡的複製人和虛擬人,才是未來世界的真正主宰,人類不過是一直受到陰暗人性支配的渺小配角。
值得一提的是,K警官在故事的裡AI女友JOI,安娜·德·阿瑪斯飾演的JOI在片中的戲份不少,而且有著完整的人物成長路線,由全息投影,到借體與K警官實現親密接觸,再到走進雨中體驗自然魅力,觀眾的情感逐漸會被這個即性感又忠誠的AI女友吸引。但在JOI消失後,K站在天橋上看到 「JOI」的全息產品廣告對他說出深情款款的話語時,才知道,複製人與虛擬人之間的愛情,不過是大夢一場。
以複製人的故事,來折射真實人類的人生,這既是《銀翼殺手2049》製造戲劇衝突吸引觀眾的關鍵,也是它引人思考的魅力所在。影片因此產生的代入感,會讓觀眾在觀影時,時刻去體會角色的內心變化,實現與角色的共同成長,並不斷向自己發問,如果我是複製人,會在故事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比起好萊塢常規的無腦爆米花片,《銀翼殺手2049》這部重金打造的反套路電影可以說相當任性。它需要觀眾靜下心來,跟隨導演的節奏緩緩浸入角色的情緒之中。它的解題方向,不是針對科技發展所帶來的人倫困惑,而是穿越當下,回到久遠的過去,對人類的存在價值進行一場發人深省的拷問。
科技將成為未來人類的主流生活方式,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在未來,面對三大哲學終極問題,人們是更清醒了還是更混沌了?——這恐怕真的要等到時間到達那個節點,才會得到更精準一些的感受。《銀翼殺手2049》只不過是提前帶我們預習了這種感受。影片正在國內上映,難得能見證這樣的好作品,推薦大家去影院感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