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描述道:(燕趙)山地薄人眾,猶有沙丘紂淫地餘民,民俗懁急,仰機利而食。丈夫相聚遊戲,悲歌慷慨起則相隨推剽,休則掘冢作巧奸冶。《隋書·地理志》云:"悲歌慷慨","俗重氣俠","自古言勇敢者,皆出幽燕"。被尊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有句名言:"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宋代大文豪蘇東坡亦曾讚嘆:"幽燕之地,自古號多豪傑,名於圖史者往往皆是。"今日讀《燕昭公世家》,更是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召公,又稱邵公、召康公。周文王的庶子,周武王的弟弟。因其採邑在召(今陝西岐山西南),故被稱為召公或召伯。他曾經和周公旦一起輔佐武王伐紂,為周初三朝重臣。召公清正廉潔,敬德保民,被譽為「廉吏始祖」。他問政於阡陌之間,決訟於甘棠樹下,留下了「甘棠遺愛」的佳話,「棠陰」也成為良吏政績的代稱。
甘棠樹,又稱棠棣、棠梨,一種野生梨樹,是當時周地隨處可見的樹木。據《史記·燕召公世家》記載:「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鄉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
這段話的意思是:召公駐鎬京,管理周的西半部及西部諸侯。他經常到管轄的地區巡視,宣揚朝廷的德政。為了不打擾百姓,召公每次巡視辦公、體察民情時,輕車簡從,常常在甘棠樹下搭建一個臨時草舍,作為決斷訴訟的「衙門」。在這裡,他日夜辦公,認真傾聽百姓呼聲,為百姓及時解決生產和生活中的困難。解決完一個地方百姓難題,就遷移到另外一地甘棠樹下,繼續搭建草舍辦公。召公不接受宴請,不打擾百姓,辦案認真,體恤人民疾苦,並且辦案公允、清政愛民。因此,其轄區內政通人和,上至侯伯,下到庶人,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沒有消極失職者。貴族和平民都各得其所,備受境內百姓的愛戴。正人先正己,決不利用職權謀取私利。《韓詩外傳》卷一說:「昔者,周道之盛,召伯在朝,有司請營召以居。召伯曰:『嗟!以吾一身,而勞百姓,此非吾先君文王之志也。』於是,出而就蒸庶於阡陌隴畝之間,而聽斷焉。召伯暴處遠野,廬於樹下,百姓大悅,耕桑者倍力以勸。於是歲大稔,民給家足。」大意是:之前,西周正處於國力強盛時期,召公是當朝權臣,當時有官吏想巴結討好召公,建議要給召公營建豪華官邸,供他享受。召公卻說:「你們不能這樣做啊,因我一人大興土木營建官邸,只能是勞民傷財,此舉絕對不是我們先君文王所期望的呀!」不但如此, 召公還要「就蒸庶於阡陌隴畝之間」,「暴處遠野,廬於樹下」,就近處理政事、聽訟斷獄。所以,百姓紛紛被他的精神所感動,養桑耕種無不加倍努力,國家年年獲得大豐收,百姓們從此過上了「民給家足」的幸福生活。
燕文公在位期間,中國此時正處於戰國時期。秦、魏、韓、趙、楚、燕、齊七個國家連年徵戰。而在文公在位期間,燕國西邊的秦國,東邊的齊國乃是當時的兩大強國,燕國夾在中間,日子並不好受。燕文公二十八年(前344年),蘇秦第一次來燕國拜見燕文公,遊說文公。勸說文公實行合縱政策,即聯合東方六國對付西邊的秦國。燕文公聽從了蘇秦的建議,賞賜他車馬、黃金、布帛,並讓他前往趙國,說服趙國國君加入合縱聯盟。第二年,燕文公便去世了,太子即位,史稱燕易王。這一年,齊宣王便趁燕國換主之際,率軍奪取了燕國數十座城池。蘇秦為了不使合縱聯盟破裂,勸說齊宣王歸還了燕國的十座城池。蘇秦雖然對燕國有此大功,但他做的另外一件事卻是非常的不堪。他和燕文公的夫人通姦,建立了情人關係。雖然色膽包天,但蘇秦還是害怕被誅殺,加之他又十分清楚燕易王對於齊國的仇恨,於是就自動請纓,前往齊國,幫助燕國實行反間計,想利用這個辦法擾亂齊國。只是蘇秦沒想到的是,他還是沒逃過誅殺,不久之後,他的間諜活動被發現,被齊國人誅殺,但奇怪的是,蘇秦死了之後,齊國並沒有怨恨蘇家人,反而還重用了蘇秦的弟弟蘇代。先前,蘇秦在燕國時,和燕相子之結為姻親。因此蘇代和子之也有交往。燕王噲三年。蘇代為了齊國出使燕國,燕王噲問他:「齊王這個人怎麼樣?」蘇代回答說:「齊王一定不會稱霸。」「為什麼呢?」燕王噲疑惑不解的接著發問。看來燕王有點二,問的問題都很突兀。蘇代不慌不忙的說出了他的答案:「因為他不能信任他的大臣!」蘇代之所以這麼回答,是想用這樣的方法刺激燕王尊重子之。經過蘇代這麼一激,燕王噲果然上套了,他越來越信任子之。軍國大事全都由子之一人決斷。作為回報,子之送給蘇代一百斤黃金。都是江湖混,禮尚往來,出手不凡啊,都是滿滿的套路。這些伎倆,身居廟堂高位、孤陋寡聞的燕王,豈能知曉?齊國是燕國的仇國,既然齊王不能做到信任大臣。燕王噲決定反其道行之,他要充分信任他的丞相大臣子之。思考再三,他決定效法堯舜,將國家託付給子之,這樣既能使自己具有堯舜那樣的品德,又表現了自己對於大臣的信任。這真可謂是一舉兩得!自己可以沽名釣譽,又可以從繁重的政務中擺脫出來。燕王不禁為自己的妙招手動點個讚!燕王噲把軍國大政交給子之後,子之的地位變得更加尊貴了。此時的子之雖然在名義上掌管了燕國的大權,但此時燕國的大部分官吏都是太子的人。為了取得官員任免權。子之又派人去遊說燕王噲。「夏禹舉薦了益,但是不久之後又讓自己兒子啟的部下擔任官吏,他認為啟的臣下沒有能力治理天下,於是就將君位傳給了益。不久之後啟和他的下臣攻打益,奪得了國君的位置。天下人都說夏禹名義上是把國君的位置傳給了益,而實際上是讓啟自己去奪回。如今大王說是將國家託付給子之,而官吏中沒有一個不是太子的親信,這正是把國家託付給子之,而實際卻是讓太子掌握權力。」燕王噲這個人一心想當堯舜,要知道,堯舜禪讓可是實打實的禪讓,沒有一點私心。也正是這樣,堯舜才被稱為是聖君。既然如此,那傳位就要傳的徹底,燕王噲將任命官員都印信都收繳起來交給子之。自此之後,燕王噲的禪讓最終完成,子之開始坐在朝堂,行駛君王的權力。而燕王噲也就不再處理國家的政事,反而甘願成為子之的臣子。燕王噲想成為聖君的想法是好的,只不過他選錯了方法。當時的時代離禪讓制已經很久了,嫡長子繼承製作為國家制度早已深入人心。而燕王噲棄嫡長子不立,反而選擇了外人當國君,這種做法與制度不符。自然會受到人民的反對。而那個被選中的子之,無論他是怎麼取得君位的,在人們的眼中,他都是一個篡權奪位的陰謀家。有人猜斷,認為燕王噲大概與國相子之有一些不可名狀的曖昧,是一對「好基友」。不然無法解釋還算比較能幹的燕王噲竟然不顧及國內政治勢力做出禪讓的選擇。
時勢使然,子之這個王位不僅坐不穩,而且還會擁有大量的反對者。第一個反對者就是那個本該繼位的燕太子平。另一個方面,由於燕國君位傳承發生重大變故,就招致了國外勢力的覬覦。這個外國勢力就是燕國的鄰國——齊國。齊國的將領都勸齊湣王:「燕國現在正在內亂,如果我們趁著這個機會去攻打燕國,一定會取得成功。」齊王因此派人對燕太子說:「我聽說太子即將有義舉,我的國家非常小,不配跟隨在您左右。即使是這樣,我也願意聽從太子的命令而行事。」要知道,當時齊國可是響噹噹的大國,卻自稱小國。齊人的奸詐,由此可見一斑。燕太子以為齊國願意幫助自己,所以就加快了攻打子之的時間。太子集結士兵攻打子之,但力量不足,一時無法攻克,但因為太子的這次攻打,造成了燕國國內幾個月的動蕩。死亡的百姓達到了數以萬計。燕國民眾都十分恐懼。孟子勸齊王說:「現在討伐燕國,正是周文王,周武王成就事業那樣的機遇,不可以錯過啊!」齊王於是派遣軍隊進入燕國。燕國的百姓以為齊軍是來幫助他們平定內亂的,都夾道歡迎齊軍的到來,士兵們不出來應戰,城門也不關閉,於是齊軍順利進入燕國都城。齊宣王趁燕國內亂打了過去,燕國百姓也很反常,竟然大開城門歡迎齊軍,可見國內的輿論成什麼樣了,這是有多麼的厭惡燕王噲玩的那一套?而進入燕國國都之後的齊軍,也撕了「解放燕國」的面具,齊軍士兵在燕國都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隨意搶奪燕國的財富,婦女。燕國百姓才真正明白,齊軍不是友好的使者,而且一群披著羊皮的侵略者。這個故事深刻的告訴我們:
燕王很單純很天真,其實很愚蠢;齊國很狡詐,甚至於孟子,此時鼓動齊王攻打燕國,似乎與其一貫主張不一致;百姓很遭罪,對做誰的臣子已經很憎惡。燕昭王是燕王噲的兒子,本沒有機會繼承王位,他一直作為質子長期生活在韓國。質子,是戰國時期各國外交的政治手段,一般不是嫡生,也不是長子,更不尊貴,只是國與國之間在達成某種協議後表達協議是認真的,然後安排一個兒子去對方國家為質。燕昭王就是這樣一個身份。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燕國的內亂,成為齊國大哥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齊宣王發兵,攻破燕國,燕王噲被殺,子之逃亡,被齊人抓住砍成肉醬(醢其身)。後來,趙武靈王將燕王噲送在外國當人質的庶子公子職,護送回燕國即位,這就是燕昭王。等等。不是齊國在打燕國嗎,咋冒出趙國來?齊並燕,最受威脅的是趙國,不能眼看著齊國在自己眼皮底下吞併燕國壯大勢力,於是趙國也來趟這渾水。趙國的辦法更妙一些,直接扶持燕昭王即位,並且在國際上聲討齊國,各國都有自己的心思。這位燕昭王的真實身份,歷史上有不同的看法。其實這也涉及上文出現的燕太子平。司馬遷的《史記》認為:燕太子平與將軍市被同被之子所殺,燕王噲公子姬職在內亂一起之時就逃往魏國,當齊宣王破燕時,趙武靈王曾聽從樂毅的計謀,以趙合楚魏而伐齊存燕(《趙策三》)。後由於形勢變化未能實行,由於齊軍過於殘暴,結果「燕人畔」,迫使齊軍不得不撤退之後,趙取燕公子職於韓,派樂池護送燕公子職入燕,立以為王(公元前311年),即燕昭王。但司馬光的《資治通鑑》是另一種說法:太子平與將軍市被謀攻子之失敗之後,市被反攻太子,太子逃逸他國。後燕國軍民把太子平立為國君(公元前312年),奮起反抗,把齊國軍隊趕了出去。「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昭王於破燕之後即位」(《資治通鑑》)嘿嘿,好像司馬光總是與司馬遷不對付!經常唱反調。不管他們了,我們繼續聊。儘管並非法定王位繼承人,但燕昭王在趙國的鼎力輔助下,繼承王位,國內動亂漸漸平定,可是滿目瘡痍,國人都怨憤不止,上下一片哀情。燕昭王於是決心勵精圖治,招攬人才,意圖振興傷痕累累的燕國。燕昭王於是卑身厚幣,非常謙恭,大把花錢招納有才華的人,目的就是報仇。他手下一個大臣叫郭隗建議燕昭王,既然大王要復興燕國以報齊仇,首先要有能人。那要看您的態度怎麼樣了。我郭隗論能力也就算是中等,如果您抬高我的地位,給我豐厚的待遇,表示您渴望賢能的決心,想必國際上強於我而又懷才不遇的人都會過來投奔您。「先從隗始」。於是燕昭王為此建造黃金臺,大加封賞郭隗,這就是著名的千金買骨的故事。國際上聽到這件事,「士爭趨燕」,如樂毅從魏國前往,鄒衍從齊國來,劇辛從趙國來,燕昭王吸納人才的目的達到了。唐人陳子昂寫過著名的《登幽州臺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詩的本意且不去管,單說幽州臺,據說幽州臺就是燕昭王為招納賢才建造的黃金臺。陳子昂不僅寫過一首歌詠黃金臺故事的詩篇,還直接寫詩懷戀國燕昭王,想來陳子昂對於歷史人物燕昭王具有濃烈的感情,多半是自身的遭遇有不平,於是借古人事以抒發之。
「南登碣石館,遙望黃金臺。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霸圖今已矣,驅馬復歸來。」意思是說我登上了碣石館,遠遠的望見黃金臺,物是人非,那裡滿眼都是高大的樹木,還有一片片的荒草。那就是歷史上聞名的黃金臺,燕昭王就在那裡拜見各方賢達,從而一圖霸業。古人已矣,轉眼黃金臺已是陳跡。我多麼的傾慕燕昭王的謙恭納士,我知道這都是幻想,幻想雖然美麗,終歸是空虛。回去吧,這世間哪有第二個燕昭王?而號稱「謫仙人」的大詩人李白也曾寫過《古風
.其十五》,讚譽燕昭王廣招天下奇才的行為:晴朗的夜空,明月高懸,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約20米、頂部面積15畝、佔地40畝、覆有茂密植被的土臺,它泛出黃金般溫暖的光芒。當地人說,這裡是兩千多年前燕昭王為郭隗所築黃金臺的舊址所在。它位於河北省定興縣高裡鄉。 燕昭王這麼多年卑身事賢,猶如勾踐臥薪嘗膽,內用樂毅等人振興國政,外用蘇代等人謀劃弱齊,只等一個機會大舉復仇。燕國復齊仇的大戲譬如吳越。蘇代是蘇秦之弟,忠於燕國,被燕昭王派到齊國做間諜。蘇代在齊,三管齊下,一是鼓動齊湣王大興土木,極盡奢靡,以消耗齊國的國力,引發國人的不滿(這一點與鄭國渠故事的間諜工程師一樣啊),一是挑撥齊國與各國的關係,造成齊國在國際上的被排斥,孤立,一是煽動齊國大舉滅宋,激怒各國,最終形成各國圍攻齊國的局勢,然後燕國趁機行事。這個過程兩個重要的關鍵,齊王都沒有處理好,甚至說墮入了蘇代的圈套。齊國更應該做的是什麼呢?滅燕。齊國的地理形勢東臨海,要大發展只能西向,南下,西向有強大的三晉,南下有彪悍的楚國,無一不是困難重重,不管是西向還是南下,都要解決好自己的屁股後面,就是必須、堅決、徹底的兼併燕國,拿下燕國即便不能順利西向南下,也能以絕對的國力在各國鼎力,有與秦並天下的可能。秦國就是看到了強大的齊國,曾經與齊盟約,互為東西帝,你在東面稱帝,我在西面稱帝,各不幹涉。當然,雖說這是秦的策略,也能看出秦國對齊的忌憚,他們看破了燕國孱弱,齊國拿下燕國是遲早的事,阻礙秦國霸天下的只有強齊。秦國都看破,齊國卻沒有,齊湣王垃圾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齊國真的是沒有治國人才了。齊國不是不想伐燕,正是因為蘇代的阻撓。蘇代蠱惑齊王,燕國貧瘠荒涼,拿來何用,得燕百裡莫若得宋十裡,空耗國力,不足以強國。好一個「得燕百裡,莫若得宋十裡」,直接刺激齊湣王的雄心勃勃。於是齊國大舉伐宋。宋國小,實力弱,但是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商業城市,尤其是定陶、商丘,可以說各國貿易往來的集散地,世界貿易中心,那是相當的繁華,大有「得宋者得天下」之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各國無一不對宋虎視眈眈,但都不敢輕易下手,一國攻宋,各國立馬陷入紛爭,宋國也得益於各國的彼此掣肘,才苟活安穩,在大國之間風雨飄搖中苟且殘喘。而齊國打破了這個平衡。秦使人約東西帝,蘇代巧妙的離間了秦齊。蘇代說,大王願意天下愛齊還是憎齊?齊王腦子沒毛病,肯定喜歡愛齊,於是蘇代說,不如尊秦為帝,齊放棄稱帝,這樣天下愛齊而怨秦,齊國得天下心,終將一統天下。齊王大悅,二話不說,拒絕了秦人的提議。自此齊秦關係破裂。爾後蘇代又慫恿齊王伐楚試兵,楚都沒怎麼搭理,長途跋涉,氣候與中原不同,竟然舉兵伐我楚,雖然齊國在楚國這裡沒有收穫,但是蘇代的目的達到了,齊楚不睦。這還不夠,這還不足以給燕國創造伐齊的機會,必須誘導齊國伐宋,只要齊國向宋,各國就會併力向齊,天下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秦國,同樣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齊國。齊國本可以偷偷摸摸的發展,各國忌憚秦國可以合縱擯秦,齊國有發展的時間,但是齊國最大的最弱智的決策是成為了眾矢之的,狂妄自大,人見人恨。於是齊伐宋,滅宋。天下局面被打破了。趙國不幹了,魏國不幹了,楚國等著看笑話,秦國躍躍欲試,秦國跟宋的關係很好,有貿易往來,可不願意失去了這個夥伴,趙國毗鄰齊國,齊國若滅宋,魏國有了臥榻之憂,楚國喜歡看著你們鬧,我到時候撿點好處,燕國巴不得齊國伐宋,引天下仇恨。齊國這一次仇恨拉的無比巨大,巨大到幾乎亡國了,大傷元氣,再也沒恢復過來。就是這個時候,樂毅出場了,燕昭王出場了,這一次復仇等了近三十年。燕魏趙秦韓,五國聯兵攻齊,楚國陳兵邊境撿漏,也要來分一杯羹。稀裡譁啦,齊國盡滅,唯即墨與莒城,齊都臨淄被佔,閔王出奔,最後被楚國將領斬殺。幸有田單復國,可惜強大的齊國再也沒有抬起頭過。樂毅伐齊之前,蘇代身份敗露,齊湣王恨之不絕,車裂蘇代。蘇代遭車裂,商鞅亦遭車裂,蘇代致齊弱而亡,商鞅強秦霸天下。比較蘇代,古今一切間諜都是渣渣,蘇代始終忠信燕國,可謂燕國「尾生」。五國攻齊,最大得益者非秦莫屬,後來秦蠶食天下,齊國坐視,笑看五國滅,當然,秦兵臨城下,齊國一句硬話也沒說,舉國降秦。 按理說,趙國曾幫助燕昭王上位,有恩於燕,但後來燕國卻不講信用,出爾反爾,想乘人之危,侵佔趙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偷雞不成蝕把米,從中也可以看出燕國「多悲歌」,很多時候是自作自受。《史記》是這樣講述的:燕王命令燕相慄腹與趙國結成聯盟,將五百金贈送趙王為酒資。慄腹返回稟報燕王說:「趙王國內年輕力壯者都在長平戰死了,他們的孤兒還未成年,可以攻伐。」燕王召昌國君樂間諮詢此事。樂間回答說:「趙國是四面作戰的國家,它的人民都熟習軍事,不可以攻伐。」燕王說:「我以五倍的兵力攻伐它。」樂間回答說:「不可以。」燕王發怒,群臣都認為可以攻伐。燕王終於調動兩軍,二千輛兵車,慄腹率領一部攻伐鄗(Hao)邑,卿秦率領一部攻伐代邑。惟獨大夫將渠對燕王說:「與人互通關卡結成聯盟,將五百金送給人家的君王飲酒,使者返回稟報就回頭攻伐人家,不吉祥,此戰不能取勝。」燕王不聽,親自率領偏師隨後進發。將渠拉著燕王腰間的印帶阻止他說:「大王絕不要親自前往,前往不會取勝。」燕王用腳蹬開他。將渠流淚說:「微臣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王啊!」燕軍抵達宋子,趙國派廉頗率軍,在高阝邑擊破慄腹之軍,樂乘在代邑擊破卿秦之軍。樂間逃奔到趙國。廉頗追逐燕軍五百餘裡,包圍了燕國國都,燕國人請求講和,趙國人不允許,一定要讓將渠出來調和。燕相將渠主持議和,趙國人聽從將渠,解除對燕國的包圍。
這得回到當時的歷史背景。戰國中後期,秦昭襄王在相國範雎的建言下,使用遠交近攻的國策。自此之後,不知何時起,諸侯國紛紛效仿,將遠交近攻定為基本國策。趙國的西面是秦國,東北面是燕國,這秦、燕兩國互不接壤,於是便成了遠交近攻的盟國,共同對付夾在中間的趙國。燕國國力遠不如趙國,於是燕國就屢屢乘趙國與秦國大戰之際,發兵從趙國背後進行偷襲。趙國與燕國,本來像兩個和睦的鄰居,自公元前313年燕昭王即位起,一直到公元前265年,半個世紀沒有交兵。在這半個世紀裡面,趙國與燕國大多數時候都是盟友,五國伐齊的主將樂毅兼任趙、燕兩國的相國,因此趙、燕兩軍在長達五年的時間內,處於一種相互合作攻打齊國、抑制秦國的態勢。公元前265年,趙、齊兩國結盟之時,趙國曾用齊國人田單為將,攻克了燕國四座城池。雖然這一事件田單的個人色彩比較隆重,並非趙燕兩國交惡的表現,至少趙國人認為自己沒有繼續向東北攻打燕國的設想。但趙國這一次不太慎重的出兵,給燕國造成的心理影響是深遠的,破壞了半個世紀的趙、燕盟約,燕國上下產生南下攻趙報復之心。可是趙國太強大,燕武成王不敢動手,燕國逐漸就靠向了秦國一邊。長平之戰、邯鄲之戰後,趙國實力及其地位一落千丈。燕王派慄腹出使趙國,原想與趙國結盟,但一看趙國四十五精銳部隊被白起活埋,立馬改變主意,認為天降良機,燕國復仇的時機來了。沒錯,長平一戰,趙國精銳盡失,實力大不如以前。但俗話說得好「平庸者,只看到你看到的」,只有偉大者,卻可以看到視線外的。燕王屬於前者,沒有看到自古以來趙國的軟實力。估計燕王也是讀過《孫子兵法》的,書中曰「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哈哈,我出五倍的兵力,取勝趙國,那是十拿九穩的事。理論上道理一籮筐,實戰確是另一回事。 一是,趙國有廉頗和李牧這樣的名將。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有幾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是非常佔優勢的事情,雖然在長平之戰的時候廉頗受到猜忌,但是並不會阻擋廉頗效忠趙國的決心,自然在燕國攻打的時候會不顧一切的對燕國進行打擊。後來,廉頗向趙王舉薦了雁門守將李牧。而反觀燕國,慄腹雖然有點本事,但他個性貪婪,好佔小便宜。所以就廉頗率五萬軍隊駐守鎬邑,等著慄腹。慄腹雖然有才能,但是他面對的廉頗有勇有謀,而趙國的士兵也是哀兵必勝。而李牧在代邑對抗卿秦,卿秦才能平庸根本不是李牧對手,很快被打敗了。其次,燕國忽略了趙國的優勢在於將相和。並且趙國擁有著很多大將對趙國忠心耿耿。除此以外,趙國人都十分剽悍,人人都是死士,戰鬥力是很可怕的。而燕國間諜慄腹只看到的邯鄲慘狀而忽略了趙國的晉陽、代地這兩個地方的經濟實力依然很好。再者,趙國的軍隊有很強的精神戰鬥力,他們有強大的意志支撐著,即便是遭受到了長平之戰的打擊,但是依然還是不會輸了士氣,所以在燕國打過來的時候依然是拼死抵抗,自然燕國是討不到便宜的,這也是能夠抵抗他們的一項重要原因,而對於燕國來說他們並不是最出色的,所以打不過趙國也正常。可笑的是,最後燕國請和,趙國根本不相信燕王,而是一定要求由燕國大臣將渠(就是之前反對燕王打趙國的大臣)出面調停才罷休。由此可見,王者無信,國家就會陷入非常荒唐的混亂之中,燕國的滅亡,那也就是遲早的事,至於後來太子丹招募荊軻刺秦王,歷史上更是褒貶不一。司馬光就斥太子丹為報一己之私仇,而不惜將國家帶入危險的境地,根本就不是義舉:燕丹不勝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輕慮淺謀,挑怨速禍,使召公之廟不祀忽諸,罪孰大焉!而論者或謂之賢,豈不過哉!夫為國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禮,懷民以仁,交鄰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德,四鄰親其義。夫如是,則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焱火。觸之者碎,犯之者焦,雖有強暴之國,尚何足畏哉!丹釋此不為,顧以萬乘之國,決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功隳身戮,社稷為墟,不亦悲哉!夫其膝行、蒲伏,非恭也;復言、重諾,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決腹,非勇也。要之,謀不遠而動不義,其楚白公勝之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