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教與信仰之間,我們這些基督徒的身份究竟是上帝給的,還是宗教體制給的,我們是追求上帝的公義,還是追求宗教體制為我們制定好的目標?
文 | 李道南
與電影《寄生蟲》同時被提名的波蘭電影《基督聖體》,雖然沒有獲得奧斯卡獎,但同樣不輸於奧斯卡獲獎電影的精彩,甚至比《寄生蟲》更加深刻。
當然,如果按照場景、燈光、化妝來說,《寄生蟲》獲獎,天經地義,但是如果按照電影所反映的思想的深度和社會的複雜性來說,我想幾近白描的《基督聖體》更勝一籌。
得救意味著什麼?是一勞永逸地脫離罪惡,還是需要繼續與世間的罪惡鬥爭?救贖是教堂圍牆內的短暫狀態,還是整個生活的狀態?得救的有效性來自上帝,還是宗教體制?教會是象牙塔還是社會的濃縮?
電影探討的不僅是信仰的問題,還有宗教的問題,是通過作為社會節點的宗教,來探討複雜的社會,複雜的人性,也是波蘭這個國家的縮影。
一個普通的波蘭小鎮,來了一位年輕的神父,陰差陽錯,原來的神父因為身體不適,必須去外地治療,這個自稱畢業於華沙某神學院的年輕神父,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年輕神父主持彌撒儀式,打破了原來儀式的僵硬和沉悶,他提倡在彌撒中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感受上帝,輕鬆地與上帝交通。他的青春熱情,他的平易近人的儀式改革,讓人耳目一新,大家很快接受了他,並喜歡上這個年輕的神父。
也許讀到這裡,你會為這樣的神父所帶來的變革高興,但是其中的隱情也在電影的開頭就出現了。
這個年輕的神父是個騙子!
沒錯,他原來在少管所,打架鬥毆,嗑藥淫亂,無所不能。本來他是被少管所分配到小鎮附件的木料廠勞動改造的,但是他沒去木料廠,卻來到小鎮當上了假神父。
在彌撒儀式和懺悔儀式開始之前,臨時抱佛腳用手機搜索程序和內容,然後現學現賣,實在無法應付了,就臨場發揮,把在少管所神父教導的內容模仿上去。儀式雖然凌亂,但卻簡單,也投入了他的感情,把過去的繁瑣一掃而去。
神父是假的又怎樣!宗教不就是一場騙局嗎!
一位因為兒子抽菸而苦惱的母親,在懺悔室裡偽裝成不抽菸的純潔母親,但還是被丹尼爾識破,她也是個抽菸嗑藥的癮君子;那些喊著饒恕的信徒們,卻無法接受一個車禍肇事司機的入土為安,宗教不就是一張華麗的外皮嗎?
丹尼爾認真地做了神父,因為他相信他少管所的神父對他所說的,「我們每個人都是上帝的神父」,這裡的「每一個人」與宗教體制之間的矛盾,讓牧師這句話成為諷刺。因為人們眼裡的神父必須要得到宗教體制的認可才行。
丹尼爾並不因為自己是冒牌神父,就僅僅騙吃騙喝,他認真地對待了這個神父職分。
丹尼爾為傷殘兒童籌集善款,與青年人打成一片,從他們感謝的賀卡裡,展現了丹尼爾認真對待信仰的一面。
當丹尼爾來到小鎮的時候,小鎮沉浸在一種悲傷當中。一個市民因為開車不幸出了車禍,將載有六名小鎮年輕市民的小車撞翻,七人全部遇難。所有市民都認為第七個人——那個一人開車的司機是兇手,從而拒絕將他安葬在墓地。這一決定得到了神父的認可並執行。於是這場喪生七人的葬禮,卻只有六個人被認為是無辜,只有六個人被救贖,還有第七個人屍骨無法入土為安,乃至他的家人也備受歧視,無法進入教堂參加彌撒,儼然一個猶太社會的罪人一般。
冒牌神父丹尼爾覺得,上帝赦免所有的人,也愛所有的人,所以這場七人喪生的災難,每個逝者都是無辜的,都是痛苦的,每個人的靈魂都應該被上帝接納,丹尼爾的眼裡沒有罪人,只有上帝創造的人。
但是要打破一項原神父的決定談何容易,在試圖讓大家接受第七個人的葬禮時,各方勢力參與其中,以至於他的房子和心愛的摩託車被人縱火燒掉。這場第七人的審判和判罪中,宗教權力和世俗權力參與其中,打破這個判決不僅要與原神父博弈,還要面對鎮長的壓力。
更重要的是,丹尼爾的假神父身份,因為獄友的出現而面臨威脅。但是他還是堅持在各方勢力中周旋,最終,第七人被大家接受,舉行了葬禮。這可能不因為宗教的饒恕,而是因為丹尼爾這個假神父的堅持與周旋所帶來的感動。
在為了這場第七人葬禮的周旋中,小鎮壓抑的宗教體制,鎮長的一手遮天,以及讓人沉悶的家長制,無不訴說著波蘭這個社會的現狀,看不到希望的年輕人,只能百無聊賴地掙扎,要麼最終逃離,要麼認可現狀,要麼壓抑地活著。
最終,丹尼爾的少管所神父還是知道了這個冒牌神父的事,迫不及耐,又惱羞成怒的趕到小鎮將他趕走。在神父看來,他要維護教廷體制的純潔和威嚴,他要制止這個罪犯對宗教的冒犯,但是丹尼爾做的什麼他全然無視。
最終丹尼爾離開了,他像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一樣,在教堂的聖臺之上脫光上衣,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小鎮,回到少管所。其實少管所被這個小鎮有什麼區別,都是壓抑的牢籠而已。
在上帝和宗教體制之間,哪一個才是真的救贖?
正如我們有時候遇到的問題,一個犯了淫亂罪而被除名的牧師,他之前的施洗還有沒有屬靈的效力。那麼一個冒牌的,本來是個小混混的罪犯冒牌的神父,所施的洗禮是否還繼續有效;那麼一個沒有受洗的人,一個不以基督徒的名義所做的善事,是不是也蒙上帝的祝福和悅納呢?
不論宗教還是信仰,不論是平信徒還是神職人員,都是社會複雜網絡中的一個節點,他不是也從來不是象牙塔裡的單純修煉者。
在宗教與信仰之間,我們這些基督徒的身份究竟是上帝給的,還是宗教體制給的,我們是追求上帝的公義,還是追求宗教體制為我們制定好的目標?電影並沒有給我們提供答案,只是把這些濃縮成了一部影視作品。
答案也許在我們手裡。
對天國福音一個新緯度的再思:「關愛受造世界」基督徒不能只關注個人的救恩,更要有共同體和天國國度觀舊約中的先知想看卻未曾看到的是什麼?耶穌的天國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