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嶽麓書院史
作者:朱漢民、鄧洪波
出版社:湖南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7-01
丁善慶(1790—1869年),字伊輔,號自庵,亦號養齋,湖南清泉(今衡陽)縣人。道光三年(1823)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歷任廣西學政、國子監司業、鄉試主考、會試同考、國史館總纂兼庶常館提調、文淵閣校理等職,官至侍講學士,以母老歸裡。道光二十六年起,受巡撫陸費瑔之聘為嶽麓山長,至同治七年(1868)「以老病力辭」止,凡二十二年,掌教時間僅次於羅典、歐陽厚均。
道光二十六年(1846),原任國子監司業、侍講學士丁善慶應巡撫陸費瑔之聘,接替因年老辭職的歐陽厚均,出任嶽麓書院山長,任期歷道光、鹹豐、同治三朝,計二十二年,成為繼羅典、歐陽厚均之後第三個任期最長的山長。
二十二年中,他為嶽麓建設歷盡辛勞。早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上任初期,他就將書院修整一新。鹹豐二年(1852)太平軍圍攻長沙,書院毀於戰亂。之後,他倡率諸生重建,道光二十八年(1848)重修院舍,鹹豐兵火之後,又率眾重建,直至同治五年(1866)始復舊觀,成為嶽麓建設史上最具卓著勳勞的山長。
自鹹豐三年至同治五年(1853—1866)十餘年間,先後建復文廟、御書樓、文昌閣、講堂、齋舍、半學齋、崇道祠、濂溪祠、屈賈祠、李中丞祠、崇聖祠、道鄉臺、二門、抱黃閣及愛晚、吹香、風雩、極高明、道中庸諸亭。
其時書院規模雖遠不及羅典、歐陽厚均時代,但講堂、書樓、齋舍、祠宇等主體建築均已基本恢復,嶽麓教學得以正常進行,在戰爭環境中做到這一點,確實難能可貴。其教學先德行而後文藝,成就人才甚眾,弟子成名者數十百人,最著名的有曾國荃、劉長佑。
鹹豐、同治年間(1851-1874),清代嶽麓藏書事業變故甚大,藏書毀於兵火,蕩然無存。藏書重聚全靠官紳與院中師生,官府退居幕後,丁善慶山長成了藏書建設的主導者。
他對李堯棟巡撫有關藏書、讀書的觀點比較認同,嘗謂:
「詩書,義之府也。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又何好訟之足慮哉!讀李中丞《藏書記》,意慮深遠矣,條款亦極周備……多士之肄業於茲者,詩書之澤,義利之分,循誦傳習以之進德,庶幾向義者多,民風亦無患其不古若乎。」
可惜排山倒海的太平天國之役,使得嶽麓書院藏書在鹹豐二年(1852)毀於兵火,「蕩然無存」,嶽麓藏書建設又得從零開始。此時情形已大不同於嘉慶年間,清中央與地方政府在內憂外患的雙重打擊之下,已無力於書院建設,作為官辦書院的最高首長,山長丁善慶不得不挑起了重聚圖書的重擔,而以「同志」號召官紳士民個人「捐置」也就成了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藏書途徑。
作為首倡,丁山長帶頭捐置《御製日講四書解義》《御定佩文韻府》《十三經註疏》《困學紀聞三箋》等四種圖書,計858卷。隨後,雖然捐置有續,但涓流成溪,談何容易。到同治七年(1868)捐書總數始達一萬四千餘卷,略高於嘉慶新置官書之數,費時竟有16年之久。這與當年五百兩官銀一舉新置官書萬餘卷相比,懸殊太大。而惟其如此,更顯珍貴與難能。
康熙《嶽麓志》刻板在鹹豐戰火中亦化為灰燼。於是,鹹豐十一年(1861)時丁善慶主持重刊,並將印板藏於山長居室半學齋內。重刊志書的靡頁上印有「續志嗣備」字樣,可見當時就有續修的打算,但直到同治六年(1867)夏天,他才接踵前志之例,採擇《嶽麓詩文鈔》有關內容,修撰刊印《嶽麓書院續志》(以下簡稱同治《嶽麓續志》)。其自序稱:
「《續修嶽麓書院志》成,諸生以序請。善慶思續修皆踵前志,例復何言。顧書院為昔賢講學之地,亦既忝擁皋比,自有難已於言者。善慶少孤,又體癯多疾,通籍後恆兢兢以弗克報稱為懼。道光庚子冬,請假旋裡,越丙午,膺掌教之聘,抗顏為弟子師,益復自愧。既讀聖賢書,稟丸膽之訓,竊願附聖門,學者又次之,列以自持其躬。嘗讀昌黎先生《自訟箴》曰:聰明不及於前時,道德日負於初心,其不為君子,而卒為小人也,昭昭矣!用是警惕,凡所以自治而因以為教者,於茲蓋二十有二年。習俗移人,賢者不免欲自立而不苟隨,實賴講德論道之益,能勿滋愧且懼哉!夫道不遠人,德足乎已,尊聞行知,是則是效,亦在凡有教養之任者加之意焉耳。」
由此可知,《嶽麓續志》被丁山長看成了自己主院二十二年講德論道,日以君子、小人自治、為教經驗的總結,頗有臨別贈言之意,可以視作他離任之前送給嶽麓書院的厚重禮物。
同治《嶽麓續志》體例雖「皆踵」康熙《嶽麓志》,但其編輯隊伍則要精幹得多,丁山長之外,只設同纂一人、同輯十三人,且同纂、同輯皆是院中肄業諸生,其書屬於師生共同成果,全無康熙志之「官修」作派,其路數與歐陽厚均《嶽麓詩文鈔》相同,可以看作一大編輯特色。志分四卷,卷首、卷終各一卷。卷一為書院、廟祀、田額、規條,卷二為列傳、古蹟、寺觀,卷三以下為藝文。卷之首為新典恭紀,附奏疏。卷之終為書籍,包括舊記、條款、目錄三部分,專記當時社會各界捐贈圖書之事。
「增志書籍,附於卷終」,是這次修志的新創之舉,對此丁山長頗為得意,在自序中專門提及,認為它可以「徵後起文華之盛」。
丁山長之所以重視書籍,與他對藏書事業的認識及艱難徵集的實踐有關。他認為《詩經》《尚書》,是「義之府也」,皆可以進德尚義,淳化民風。因此,他對前任歐陽厚均訂立圖書管理制度,對巡撫李堯棟所作《嶽麓書院藏書記》十分欣賞,也十分珍愛他們傳留下來的大批藏書。由於戰爭,他只得重新徵集,又不能寄希望於公帑購書,於是自己先行捐出珍藏的《御製日講四書解義》《欽定佩文韻府》《十三經註疏》《困學紀聞三箋》四種八百五十八卷存院,並倡議社會各界捐書。到同治六年(1867)修志時,已徵得一萬四千一百三十捲圖書,來之不易,因而惟恐有失,於是「標明目錄、姓名,以捐置先後為次,附舊記、條款後,以垂永久」。此即成為志書中的「書籍」類目了。
同治《嶽麓續志》既踵康熙《嶽麓志》之體例,又接受《嶽麓詩文鈔》的內容與考證成果,將康熙至同治百八十年間嶽麓書院的歷史資料呈現在讀者面前,是嶽麓史志系列的重要環節。
*本文整理自朱漢民、鄧洪波《嶽麓書院史》,文章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