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字介甫,江西臨川人(現江西撫州),真宗朝1021年出生,仁宗朝1042年中進士。
知鄞縣四年,通判舒州,中書札召試館職,以家貧母老而不赴。
仁宗至和元年,歐陽修舉薦他為諫官,稱其「德行文學,為眾所推,守道安貧,剛而不屈」。
文彥博、韓維同薦其為集賢校理,都託辭家累詞不應命。
仁宗嘉佑元年為群牧通判王安石與熙寧變法 ,歐陽修於《再論水災》,以王安石、包拯、張環、呂公著四人共薦,贈詩曰:
「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
朱門歌舞爭新態,綠綺塵埃拂舊弦。
常恨聞名不相識,相逢尊酒盍留連。」
歐陽修將之比為李白、韓愈,推許可謂至極。
王安石報詩曰:
「他日儻能窺孟子,此身安得望韓公。」
安石自詡為孟子,將歐陽公處為韓愈。
面對這樣妄自尊大的口氣,歐陽公大度寬宏,並不為嫌。歐陽公就是這樣的胸懷,為國家舉賢不避嫌 ,哪怕是政治對手的門客,也不遺餘力的推薦。
其時,司馬光與王安石同為群牧司判官,包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包拯院中牡丹盛開,包公邀同賞花,詩酒相勸。司馬光素不喜酒,礙於主人情面,只好勉強幹杯,而荊公安石終席滴酒不沾。
在日本國流行一種文化 ,叫做「讀懂空氣」。「讀懂空氣」不失為一種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的做法;但是「讀懂空氣」其弊端也是有的,就是不能堅持己見 ,隨波逐流。
而荊公的這種固執已見,不留有情面的做法,是緣自內心的一種強大。如果這種強大,有心術正直的好人相助 ,那麼,他的立國圖志的變法大業,不會將北宋朝過早的拖向衰敗。
蘇洵說過,「凡是不近人情者 ,很少有不為天下之患的。」蘇洵痛罵王安石,「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
要說安石變法 ,必須要說說神宗。唐宋以前,對於歷代皇帝廟號的稱謂很是謹慎 ,一般都稱他的年號或者諡號 ,比如漢武帝漢景帝。唐宋以來,廟號放鬆了,那麼,在歷史上廟號被稱為神宗的有兩位,一位是宋神宗趙頊,一位是明神宗朱翊鈞。
神 ,什麼意思?神經,精神 ,神道.總而言之 ,也是不可喻的。
安石變法如果沒有宋神宗的鼎力支持,也不可能掀起這麼大的改革。所謂的,祖宗之法,不可變。
神宗好學深思,在藩邸時 ,留心國事,深知民窮財困 ,軍政敝弛。即位後,更欲奮發有為,心裡藏著一段國恨家仇,心裡暗暗地要將祖父仁宗朝失去的燕雲十八州的江山奪回,改變國家幾至衰竭年年納幣買平安的困境。
客觀地說,因為北宋立國後,為了防止地方割據,收歸行政權、財權、軍權,採用分化事權的方式,維護中央集權;政治上實行文人治國,軍事上奉行守內虛外。後來又大興科舉、採用恩蔭制、奉行"恩逮於百官唯恐其不足"的籠絡政策,導致官員多貪戀權位,官僚機構龐大而臃腫("冗員")。為了防止武將專權,實行"更戍法",使得兵將不相習,兵士雖多但不精,對外作戰時處於不利地位("冗兵")。軍隊、官員的激增導致財政開支的增加,使得本就拮据的政府財政入不敷出,再加上大興土木、修建寺觀等,形成了"冗費"。
北宋政府確實需要變法。否則經濟必然出現大問題。
神宗面對的是一個墨守成規、無人樂有作為的朝局。先是試探老臣文彥博、司馬光、富弼等,皆是持否定態度。
富弼認為,
「人君好惡,不可令人窺測。可窺測,則奸人得以附會其意。」
「陛下臨御未久 ,當先布德澤。願二十年口不言兵 ,宜不易重賞邊關,幹戈一起,所關福禍不細。」
環顧盈庭朝士 ,幾乎無人可以言大計,苦悶之中,想起來還有個術所聞知 ,「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的」王安石來。
其時,左相韓琦專權 ,右相曾公亮很不服氣,就趁此機會,力薦王安石,以制衡離間韓琦。
神宗對於當時的保守政風及那些老臣,本不滿意,一聽王安石變風俗、立法度的新論,有深得我心,契合非常之感。
安石倡言變法之初,朝中重臣莫不對其高遠的理想寄予厚望 ,也都欽佩他那任勞任怨的政治勇氣與抱負。
不幸的是,他自視清高,而個性又非常偏執,滿朝重臣 ,在他眼中 ,不是庸人 ,即是奸人,目無餘子,而獨行其是。有人提出與他不相同的意見,一蓋被詆之為「流俗之見」。
安石目盈朝廷士皆為流俗,這不啻是叫皇帝與群臣隊裡。這種絕對排斥他人的態度,使人人對他不滿,沒有宰相的度量。
1069年二月,安石執政 ,這個月,二蘇子剛剛回到汴京。
宋朝本有三司使之設,包括戶部、鹽鐵與度支,掌管全國財賦。安石又另設三司條例司,實為一個最高國策的企劃機關。推薦詭詐善辯 的呂惠卿為三司條例司檢詳文字。
王安石新政後,不能說沒有高遠的理想。如方田、青苗、均輸、市易,原是想要造成一個裁抑兼併、上下富足的社會;如保甲制度,為的是造成一個兵農合一、武裝自衛的社會;如興學校、改科舉,為的是造成一個開明合理、教育普及的社會。這些都是適應時代的革新措施。問題是操之過急,流弊叢生,徒法不能以自行。安石最大的罪錯是始於他的性格之「舉一偏而盡沮公議,因小事而先失去眾心。像推行新法這樣的大事,經緯萬端,人事上的助力非常重要,而他卻剛愎自用,不惜犧牲本來很好的關係,如歐陽修、富弼是竭力提拔他的前輩,司馬光是同輩中的好友,程顥、蘇轍且都與他公事,他都輕易放棄。
所以失敗是在所難免,「所用非人」,君子不願與他合作,則小人趁虛而入,人言安石「獨善柔佞逢迎之輩,其實也是事勢使然。法非不良,而吏非其人。」
王安石搞的"青苗法",青苗法實際上就像現在的國家銀行給平民百姓提供的消費貸款。王安石跟宋神宗的設想就是,政府的錢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以政府的名義給百姓放貸款,百姓願意貸錢就貸錢,政府收利息,增加國庫收入,百姓不願意貸款,那也不強求。
但是這個事在執行中出現了問題,變成了強制執行,窮人貸錢,收百分之二十的利息,但是窮人還款能力差,所以,放款風險大。富人不缺錢,所以,不願意貸款,那怎麼辦呢?
王安石給了放款指標的,一個縣、一個州每月每年要完成多少放貸,都有規定。當地政府官員,完成了有獎勵,完不成要處罰。那怎麼辦呢?很多地方乾脆一攬子解決,不管窮人富人,不管願不願意,都得貸款,變成了朝廷強制人民貸款,然後強制收息。經手的人也免不了中飽私囊,從中謀取利益。這事搞得也很大,甚至上達天聽,狀都告到了御前,宋神宗幾次下旨調解,可是,各處依然如故。
變法在當時也引起了擾民、損民的後果。免役法出,百姓都叫苦不迭,連擔水、理髮、茶販之類的小買賣,不交免疫錢都不許經營,稅務向商販索要市利錢,稅額比本錢還多,乃至有的商人以死相爭。
保甲法推行時,為了逃避供養軍隊的高額賦稅與被抽去當兵的雙重威脅,民間發生了不止三、兩起自殘事件,嚴重者直至砍下了自己的手臂。1072年,甚至發生了東明縣農民一千多人集體進京要上奏天子,在王安石住宅前鬧事的事。
王安石抱有極大的理想,要富國強兵,以救國家貧弱,認為區區民怨無關變法的痛癢 ,是革新派的先鋒。而司馬光是守舊派的代表人物,從地緣關係來看,安石新政代表著南方知識分子的開明進取精神,而司馬光這代表北方人穩健保守的傳統。
神宗求治太急 ,安石眾叛親離,任佞人為倡。司馬光推薦蘇軾等遭安石反對,「蘇軾兄弟學本流俗,朋比沮事。」安石認為二蘇子學的是戰國時期的霸術,縱橫捭闔,表示不屑的態度。
面對如此慘局 ,重老臣無力改變。安石以無私心的為國家變法,聽不得半句忠告 ,所有的反對意見就是有私心、不愛國。
歐陽修請求告老還鄉;司馬光請求外放洛陽,也就是這個時候,司馬光開始編撰《資治通鑑》;張方平請求致仕;……
安石是經學家,蘇軾以策論制科。蘇軾上皇帝書曰:
「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太急。」
蘇軾的理論是國家積貧積弱要改革,算是改革派,當時他認為一切政治和法律制度的變更,都應時事的需要而逐漸推行,社會的生活和風俗因時變化於先,法律制度跟著革新與後。
英明的神宗求治心過分激烈,不暇冷靜思考,九重之內聽不到千家萬戶的嚎哭,也看不到百姓咬牙切齒的冤苦,蘇軾則來自田間原始老百姓中的一份子,彼此血肉相連痛癢關切,有一種單純而強烈的感情,對受苦受難的老百姓保持著情不自禁的同情心,逼著他要出來為民請命。
蘇軾內無畏懼外無所求,皇帝既許建言,他也不能漠視同胞們悲慘的命運,不替天下哀苦無辜的老百姓說出他們的艱難和貧困,假使因此要他肝腦塗地,他也有這份道德勇氣承受一切,做一個偉大的悲劇英雄,毫不顧慮個人的禍福。熙寧四年,蘇軾的《上神宗皇帝書》三千四百多字。這篇文章極大地觸動了革新派的既得利益,為日後的烏臺詩獄案埋下了引線 。
神宗詔近臣舉薦蘇軾為諫官,引起革新派的警覺,認為蘇軾一旦上任 ,必攻擊新政和新政派的人,遂先發制人,以蘇軾丁憂歸蜀途中販賣私鹽、蘇木和瓷器。其時蘇軾母歿,曾拒絕歐陽贈予的二百兩白銀,販賣私鹽能獲利多少,經過上個月查證無據而終 ,但蘇軾被外放杭州,自此,蘇軾永遠遠離了神宗的政權中心 。
王安石與蘇軾二人間另有一件微妙的關合,二人同為22歲登科,享年均為6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