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博,男,1987年生,陝西延安人,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暨中國三至九世紀研究所副教授。2014年畢業於武漢大學歷史學院,獲歷史學博士學位。2014年至2016年任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博士後。主要研究方向為隋唐禮儀實踐與政治變遷、文書行政、吐魯番文書。近年發表論文《頭飾背後的政治史:從「武家諸王樣」到「山子軍容頭」》、《明堂建設與武周的皇帝像——從聖母神皇到轉輪王》、《唐代德運之爭與正統問題——以「二王三恪」為線索》等。
S.2658《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是關係到武周時代政治與宗教的重要文本。從20世紀20年代以來,中外不少學者都對此寫本關涉到的重要問題有過深入探討。[1]其中最著名的研究當屬陳寅恪先生於1935年利用此經疏所寫的《武曌與佛教》一文。儘管前人研究豐碩,但重新閱讀此敦煌殘本,感到一些既成定論仍然有待辨析、澄清。故成此札記四則,求教方家。
據兩《唐書》記載,直至載初元年七月中,《大雲經》才修畢,制頒於天下:
秋七月,殺豫章王亶,遷其父舒王元名於和州。有沙門十人偽撰《大雲經》,表上之,盛言神皇受命之事。制頒於天下,令諸州各置大雲寺,總度僧千人。[2]
七月辛巳,流舒王元名於和州。頒《大雲經》於天下。……(十月)辛未,貶邢文偉主珍州刺史。置大雲寺。[3]
按照兩《唐書》的記載,「神皇」的稱呼較為準確。但所謂的《大雲經》卻並非偽造,中外學者都已指出此經早在北涼時代已有譯本。[4]湯用彤先生即認為,武氏稱帝之前《大雲經》已有不止一種譯本,並且其中均有女主之文,於是薛懷義等把《大雲經》改造了一番,將其上表。他進而強調英國倫敦博物館所藏S.6502號文書就是《東域錄》中所載《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5]湯先生的意見無疑是正確的,這裡所謂偽撰《大雲經》,應當是偽撰《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6]而且武則天向天下頒布的也應是《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並非像王國維先生所說的「此疏之成,蓋與偽經同頒天下。」[7]如果我們細讀S.2658《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此經疏通篇對武則天的稱呼是神皇。文字內容也對武則天的定位是輔佐李唐的「聖母」。所以,從S.2658的內容來看,湯用彤先生有關這個卷子的定名極有可能正確。
二、《大雲經神皇受記義疏》說武則天是統領轉輪王四分之一土地的南閻浮提主
據《通鑑》載:「東魏國寺僧法明等撰《大雲經》四卷,表上之。言太后乃彌勒佛下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制頒於天下。」[8]
《舊唐書》卷183《武承嗣傳附薛懷義傳》則字詞稍有差異,云:「懷義與法明等造《大雲經》,陳符命,言則天是彌勒下生,作閻浮提主,唐氏合微。故則天革命稱周,懷義與法明等九人並封縣公,賜物有差,皆賜紫袈娑、銀龜袋。」[9]
以往學者們根據「言太后乃彌勒下生,當代為閻浮提主」的內容,認為武則天是下生的彌勒。但彌勒下生的故事,在《大雲經》中通篇不見,唐長孺先生就曾提出如下疑問:
經(《大雲經》)中絕沒有說彌勒降生,無量壽佛倒是提到二次,彌勒名號則不見此經。《大雲經》並非偽造,武則天之頒布講說此經,正是實行增長女王「受持、讀誦、書寫、解說」《大雲經》的預言。她利用經中所述女主作為自己改唐為周的符瑞,彌勒降生既不見涼譯經,除薛懷義傳外也未見他書之言大雲經者有此說。唯《舊唐書》卷九三《張仁願傳》御史郭霸上表,稱「則天是彌勒佛身」,與《大雲經》無關,也可能是史臣的誤會。[10]
唐先生的判斷是正確的,《大雲經》本身確實和彌勒信仰無關,遍讀各種譯本均無彌勒二字。其實,彌勒只是在薛懷義偽造的《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中出現。但是《大雲經神皇授記義疏》也說得很清楚,武則天本身並非彌勒的化身,她只是菩薩化身的南閻浮提主。為證明這一看法,這裡姑將稍顯冗長的《疏》文,轉錄如下:
何以驗之?謹按:《證明因緣讖》曰:尊者白彌勒,世尊出世時,療除諸穢惡,若有逋慢者,我遣天童子,手把金杖,刑害此人。水東值明主,得見明法王,尊者願彌勒,為我造化城,上有白銀柱,下有萬世銘。天女著天衣,柱上懸金鈴,召我諸法子,一時入化城。又(俄)雲:明王聖主俱在化城樓上打金鼓,告諸法子:此法有因緣,尋解萬裡通。此法無因緣,打鼓隔壁韻。
謹按:彌勒者即神皇應也(彌勒者,梵語也,此翻雲慈氏。按《維摩經》雲慈悲心為女,神皇當應其義合矣)。療除諸穢惡,及令天童子手把金杖,刑害此人者,即明誅滅兇徒,肅清天下也。「水東值明主,得見明法王」者,謹按:《易》雲:帝出于震,震在東。此明神皇出震君臨。又王在神都,即是水東也。化城者,明堂也。「上有白銀柱」者,明堂中柱也。「下有萬世銘」者,《廣武銘》是也。「天女著天衣」者,即明聖母神皇服袞龍之服也。「柱上懸金鈴」者,即應明堂演四時聲教也。「召我諸法子,一時人化城」者,此乃萬國朝宗,會於明堂也。[11]
整段按語的第一部分內容,在於解釋彌勒下生之時,武則天正在神都洛水東岸當聖母神皇,得以見到法王彌勒。彌勒為武則天建造化城,即現實中的明堂。明堂的中柱是白銀柱,柱下有廣武銘。與此同時,聖母神皇在明堂中穿著袞冕之服,招徠四方信眾,聆聽明王彌勒講法。「彌勒者即神皇應也,彌勒者,梵語也,此翻雲慈氏。按《維摩經》雲慈悲心為女,神皇當應其義合矣」之夾注,只是說武則天作為女性正對應著「慈氏」一詞,並不是說武則天就是化身的彌勒。[12]
依據《大雲經》的敘述,武則天只是「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的南閻浮提主,被稱作明主、聖主。只有等「人民熾盛,無有衰耗、病苦、憂惱、恐怖、禍難,成就具足一切吉事」的時候,「閻浮提中所有國土」才「悉來承伏」,武則天在那時才能成為真正的轉輪王。這點在《疏》文的敘述中也是屢次申明的:
1.經曰「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者,今神皇王南閻浮提一天下也。若比輪王,即四分之一是也。
2.言「有一小國」者,前言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轉輪王化謂四天下,大唐之國統閻浮提比四天下,即小國也。
3.問曰:金輪王馭四天下,靈感實繁;神皇化跡閻浮,未知有何祥瑞?[13]
陳寅恪先生曾經根據「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的記述,下過這樣的按語:「此武瞾所以稱金輪皇帝之故。」[14]但我們覺得這種看法可能存有疑問。因為此時,武則天只是統領轉輪王四分之一土地的南閻浮提主(現實的稱號是聖母神皇)。而且,在《大雲經》中,並沒有承認武則天是女身。經書只是說:「汝於爾時實是菩薩,常於無量阿僧祇劫,為化眾生故,現受女身,當知乃是方便之身,非實女身。」[15]但在《疏》文的解釋中卻全然不提「非實女身」之說:「夫菩薩利生,形無定準,隨機應物,故現女身也。」[16]如果《疏》文承認是女身的話,那麼武則天將面臨「五種身障」,其中的一種障礙就是無法成為轉輪王。[17]《通鑑》所云「言太后乃彌勒佛下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顯然不符合《義疏》的原意。[18]如果遵照《義疏》所引《證明因緣讖》來理解,這段內容的大意是指彌勒下生之時,武則天為南閻浮提主。[19]南閻浮提主得到只是轉輪王四分之一的土地,還沒有成為真正的轉輪王。
不知何故,學界普遍認為《大雲經疏》論證了武則天將以女身稱帝,比如金瀅坤、劉永海最近的研究還承襲這樣的看法。[20]我想,就敦煌本《大雲經疏》來說,儘管充滿了武氏的僭越之詞,但通篇還是承認李家天下的,沒有一句明說武則天將稱帝,武則天的身份在疏中的身份僅是聖母神皇而已。
《義疏》用詞考究,通篇尊重現實政治狀況,在稱武則天為聖母神皇的同時,也在認同現實李家政權。神皇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繼承太祖、太宗、高宗三聖之遺緒,輔佐睿宗,永昌帝業。比如在解釋「天受聖圖」時,《義疏》說:「『聖母臨人,永昌帝業。』永者,長也;昌者,盛也,言神皇君臨天下,使三聖基業長久昌盛也。」[21]又《義疏》引《龍吐圖》文曰:「戊子,母聖帝千年基,明唐一合天地心,安全李更長。」《義疏》解釋說:「安全李更長,李者,皇家姓也,言神皇重安宗社,使國祚長遠之義。」[22]《義疏》撰作的目的,就是為了解釋垂拱四年武則天稱「聖母神皇」以來的歷史,沒有跡象表明武則天將以女身稱帝。[23]《義疏》不是預言,而是滯後於史事的文本。《疏》文不過是對一些已經發生的歷史事件進行了比附解釋,意在把武則天本不合法、僭越的歷史事實,詮釋圓通。
又(讖)雲:明王聖主俱在化城樓上打金鼓,告諸法子:此法有因緣,尋解萬裡通。此法無因緣,打鼓隔壁韻。金鼓者,明堂大儀也。「有緣萬裡通」者,此明遠方慕化,及忠赤之人皆見明堂,及聞大儀也。「無緣隔壁韻」者,自神皇母臨兆庶,子育萬方,作亂者必銷,奸意者自滅,故《河圖》雲:兆人伏順,起逆自殃。伏以創製明堂,配享三聖,故召諸嶽牧藩屏懿親,俱集神都,同觀大禮,然諸李構逆,鹹取敗亡,縱有恕其性命者,遠處邊壤,不聞大儀,此即無緣隔壁韻之驗也。
垂拱四年,明堂成,悉追宗室行享禮,共疑後遂大誅戮不遺種,事且急,譔乃矯帝璽書賜衝曰:「朕幽縶,諸王宜即起兵。」於是命長史蕭德琮募兵,告諸王師期。
(垂拱五年)春,正月,乙卯朔,大饗萬象神宮,太后服袞冕,搢大圭,執鎮圭為初獻,
「柱上懸金鈴」者,即應明堂演四時聲教也。「召我諸法子,一時入化城」者,此乃萬國朝宗,會於明堂也。
(垂拱五年)丁巳,太后(聖母神皇)御明堂,受朝賀。戊午,布政於明堂,頒九條以訓百官。己未,御明堂,饗群臣。
值得注意的是,薛懷義不僅編修了《大雲經神皇受記義疏》,而且還督造建設明堂。因此在《義疏》對明堂的建成有及時的詮釋。《義疏》的記載看似蕪雜,但卻具備極強的時間感與空間感。主人公聖母神皇,活動的大空間是神都,小空間則是明堂。《義疏》所述的史實大部分在《義疏》頒布之前已經發生。明堂也從儒家的祭天布政場所,被轉變為聖母神皇率信眾聽法的神聖空間。明堂,本來是儒家學說中的理想建築,卻也被納入佛教徒的詮釋系統。也就是在載初元年七月,《義疏》被制頒全國官寺後,明堂才有可能被詮釋成彌勒所造的「化城」。《義疏》所闡說的諸多政治理念,才有可能被民眾接受。
《義疏》也隱約顯示出,佛道兩教藉助對明堂這樣一個神聖空間的闡述,進行著政治投機。
湯用彤先生曾根據《義疏》中的《寇謙之銘》指出:「是則其登極所用之符讖,固非專依佛教,並有道教」。[24]確如上論,《義疏》雖然以佛教經典《大雲無想經》為詮釋基礎,但整個文本確實具備調合儒釋道三教的傾向。在《義疏》中共徵引道教讖緯五處。而且,在當時的統治中心,確實是有一批道教徒,在為武則天的革命舉動服務。比如中嶽道士馬元貞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25]在武則天革命前夜,佛道教團爭相投靠,互為爭衡,目的是為了在即將新建的政權當中取得更高的地位。在道教徒政治投機的闡釋裡,神都洛陽變成了道教的聖地,明堂變成了道家的仙宮道館:
又龍吐圖,其文曰:戊子母聖帝,千年基明唐,一合天地心,安令李更長。竊惟明堂制度,千載寂寥,神皇於垂拱之年,肇興陽館。戊子之歲,崇構畢功。[26]
「欲知始終,王在天中」者,即神都也。言神皇王在洛陽之驗也。「三陽之處,可建仙宮」者,山南曰陽,水北曰陽,明堂一名陽館。今邙山南洛水北起陽館,故曰「三陽之處,可建仙宮」也。「聖君當王」者,即神皇也。「福祚永隆,長生萬歲,無為道衝」者,此明神皇福祚隆盛,長生馭寓,闡至道無為之化,使萬方衝靜者也。[27]
而我們知道武則天在長壽二年(693)九月乙未,突破女身障礙,正式以尊號的形式標明了自己的轉輪王身份——金輪聖神皇帝。這其實與武則天時期另一部被篡改的經典《寶雨經》有關。長壽二年九月丁亥朔至己丑期間,菩提流志等人曾在佛授記寺將《寶雨經》譯成。[29]相比武則天獲得的「金輪聖神皇帝」尊號而言,《寶雨經》翻譯早了八天。[30]
附記:本文曾於2018年11月在浙江大學舉辦的中國唐史學會第十三屆年會上宣讀,會上蒙榮新江、王永平、劉益民等老師提示相關學術史信息,專此此致謝!後收入《周秦漢唐文化研究》第10輯,2018年。此次轉載有一定修訂。
[1] 矢吹慶輝:《三階教の研究》,東京:巖波書店,1927年,第686-747頁。參見王國維:《唐寫本<大雲經疏>跋》,《觀堂林集》第四冊,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1016-1018頁。陳寅恪:《武曌與佛教》,《金明館叢稿二編》,第137-155頁(原載一九三五年十二月《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五本第二分)。アントニーノ·フオルテ《<大雲經疏>なめぐつて》一文,對《大雲經疏》的性質和名稱進行討論,同時又對其寫作年代和著者進行了探究,文載《講座敦煌(七)·敦煌と中國佛教》,東京:大東出版社,1984年,第173-203頁。滋野井恬:《敦煌本 <大雲經疏 >の研究》,《 印度學佛教研究》第 42 號,1973年;坪田昭子:《彌勒としての武則天<大雲經疏 >の考察》,《信大國 語教育》第 5號, 1996年。林世田:《〈大雲經疏〉初步研究》,《文獻》2002年第4期,第47-59頁;《〈大雲經疏〉結構分析》,鄭炳林、花平寧主編:《麥積山石窟藝術文化論文集》下冊,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75-196頁;《武則天稱帝與圖讖祥瑞——以S.6502〈大雲經疏〉為中心》,《敦煌學輯刊》2002年第2期,第64-72頁;《敦煌所出〈普賢菩薩說證明經〉及〈大雲經疏〉考略——附〈普賢菩薩說證明經〉校錄》,收入《文津學志》第一輯,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165-190頁。參見蕭登福:《敦煌俗文學論叢》,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年;(後收入氏著《敦煌遺書研究論集》,中國藏學出版社,2010年。)另外中外有多種有關武則天的傳記,已儘可能地翻閱,可能由於體例問題,都未深入探討此經。
[2]《舊唐書》卷6《則天皇后紀》,第121頁。
[3]《新唐書》卷4《則天皇后紀》,第90-91頁。
[4]《大雲經》,《大藏經》今存兩種譯本,一為北涼曇無讖譯《大方等無想經》,一為姚秦竺佛念譯《大雲無想經》。參見Antoninon Forte ,Political Propaganda and Ideology in China at the End of the Seventh Century ,Naples, Italy, 1976. p.125-136.(據榮新江老師提示,此書有2005年的修訂版,但遺憾未得見。)
[5] 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198-199頁。
3同著《讖緯與道教》,臺北:文津出版社,2000年,第552-553頁。
[7] 參見王國維:《唐寫本<大雲經疏>跋》,《觀堂林集》第四冊,第1016-1018頁。
[8]《資治通鑑》卷204則天武后天授元年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6466頁。
[9]《舊唐書》卷183《武承嗣傳附薛懷義傳》,第4742頁。
[10]唐長孺:《北朝彌勒信仰及其衰落》,《魏晉南北朝史拾遺》(8卷本《唐長孺文集》),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207頁。
[11]參見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載鄭炳林等編:《麥積山石窟藝術文化論文集》,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79頁。
[12]有關彌勒的梵文、巴利文音譯問題,可參季羨林:《梅呾利耶與彌勒》,《季羨林全集》第十二卷學術論著四《吐火羅文研究》,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年,第251-258頁。同參《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譯釋》,《季羨林全集》第12卷學術論著三《吐火羅文研究》第65-72頁。
[13]分別參見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 180頁、184-185頁、189頁。
[14]陳寅恪:《武曌與佛教》,《金明館叢稿二編》,第167頁。
[15]參見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78頁。
[16]參見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3頁。
[17]有關佛教當中女身五種障礙說,可參楊孝容:《「五礙說」與早期佛教女性觀》,《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9年第8期,第188-192頁。比如長壽二年頒布的《寶雨經》就說:「然一切女人身有五障,何等為五?一者不得作轉輪聖王;二者帝釋;三者大梵天王;四者阿鞞跋致菩薩;五者如來。天子!然汝於五位之中當得二位,所謂阿鞞跋致及輪王位。」 英國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S.2278號,為《佛說寶雨經》卷第九,有長壽二年(693)譯場諸位及證聖元年(695)四月八日檢校勘授記。其題記云:「長壽二年歲次癸巳九月丁亥朔三日己丑佛授記寺譯,大白馬寺大德沙門懷義監譯,南印度沙門達摩流支宣釋梵本。」參見榮新江:《胡人對武周政權之態度—吐魯番出土<武周康居士寫經功德記碑>校考》,收入氏著《中古中國與外來文明》,北京:三聯書店,2001年,第203頁。
[18]陳寅恪:《武曌與佛教》,《金明館叢稿二編》,第167-168頁。陳先生認為以女身稱王是大乘佛教中所有,武則天時代沒有重譯《大雲經》,頒行天下的當是薛懷義等拿舊本參以新疏的《大雲經疏》。
[19]參見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5頁。
[20] 參見氏著《敦煌本《大雲經疏》新論——以武則天稱帝為中心》,《文史》2009年第4輯。
[21] 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5頁。
[22] 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5頁。
[23]在敦煌文書中共發現兩個抄本《大雲經疏》,分別為S.2658和S.6502,參見黃永武主編:《敦煌寶藏》第二十二冊(第45-54頁)、第四十七冊(第498-506頁),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2年。兩個抄本內容大致相同,殘缺程度有別,S.6502號保存相對完整。不知何故,學界普遍認為《大雲經疏》論證了武則天將以女身稱帝,比如金瀅坤、劉永海最近的研究還承襲這樣的看法,參見氏著《敦煌本《大雲經疏》新論——以武則天稱帝為中心》,《文史》2009年第4輯。我想,就敦煌本《大雲經疏》來說,儘管充滿了武氏的僭越之詞,但通篇還是承認李家天下的,沒有一句明說武則天將稱帝,武則天的身份在疏中的身份僅是聖母神皇而已。
[24]湯用彤:《從〈一切道經〉說到武則天》,《湯用彤全集》第七卷,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42-47頁。
[25]參見雷聞:《道教徒馬元貞與武周革命》,《中國史研究》2004年第1期,第73-80頁。
[26]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3頁。
[27]林世田:《〈大雲經疏〉結構分析》,第188頁。
[28] 參考拙撰:《明堂建設與武周的皇帝像——從「聖母神皇」到「轉輪王」》,《世界宗教研究》2015年第1期,第42-58頁。
[29] 英國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S.2278號,為《佛說寶雨經》卷第九,有長壽二年(693)譯場諸位及證聖元年(695)四月八日檢校勘授記。其題記云:「長壽二年歲次癸巳九月丁亥朔三日己丑佛授記寺譯,大白馬寺大德沙門懷義監譯,南印度沙門達摩流支宣釋梵本。」參見榮新江:《胡人對武周政權之態度—吐魯番出土<武周康居士寫經功德記碑>校考》,收入氏著《中古中國與外來文明》,北京:三聯書店,2001年,第203頁。
[30] 參考拙撰:《明堂建設與武周的皇帝像——從「聖母神皇」到「轉輪王」》,《世界宗教研究》2015年第1期,第42-58頁。
該文原刊《周秦漢唐文化研究》第10輯(三秦出版社,2018年),此據作者修訂稿。感謝呂博先生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