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壯志未酬身先死」

西門慶「壯志未酬身先死」

吳營洲

 

 

西門慶的一生，在女人方面，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心之所想，無所不成的。但是，卻有例外。且，不是無一，而是有二。

這倆女人，令西門慶垂涎欲滴，渴念不已，卻至死都未能成就好事：一位是王三官兒娘子黃氏，一位是何千戶娘子藍氏。

第七十七回，「西門慶踏雪訪愛月」時，西門慶對鄭愛月說起王三官兒的母親林太太，怎的大量，好風月。鄭愛月拍手大笑道：「還虧我指與爹這條路兒，到明日，連三官兒娘子不怕不屬了爹！」西門慶道：「我到明日，我先燒與他一炷香；到正月裡，請他和三官娘子往我家看燈吃酒。看他去不去。」鄭愛月道：「爹，你還不知三官娘子生的怎樣標緻，就是個燈人兒沒他那一段兒風流妖豔！今年十九歲兒，只在家中守寡，王三官兒通不著家。爹，你若用個工夫兒，不愁不是你的人。」

西門慶不聽則罷，聽罷則春心暗動。當時他雖無任何言語、表示，但此位娘子確已被他牢刻在心。

第七十七回，「西門慶兩戰林太太」時，西門慶對林太太說：「明日家中擺酒，使人請你同三官兒娘子去看燈耍子。」

此時的林太太，「一段身心已是被西門慶拴縛定了」，於是「滿口應承都去」。可她完全沒有想到，西門慶已在覬覦她兒媳了。

西門慶回至家中，吳月娘說起今日何千戶家酒席上事：「原來何千戶娘子還年小哩，今年才十八歲。生的燈人兒也似一表人物，好標緻！知今博古，透靈兒還強十分。見我去，恰似會了幾遍，好不喜狎。」

西門慶又是不聽則罷，聽罷又不禁春心暗動，但他只道：「他是內府御前生活所藍太監侄女兒，與他陪嫁了好少錢兒！」

隨後便對吳月娘道：「到明日燈節，咱少不得置席酒兒，請請何大人娘子，……連王三官兒母親……，這幾位都會會。」

在此，西門慶只提「王三官兒母親」，並不提「王三官兒娘子」，因為他已是和林太太有過約定。

西門慶的這點兒小心機，吳月娘自然是一時難懂——儘管她深諳西門慶有著超人的花花腸子。

初十這天，西門慶使玳安兒往招宣府送請書兒，請林太太、王三官兒娘子於十二日前來看燈酒。

然而，令西門慶失望的是：十二日這天，林太太來了，王三官兒娘子卻沒來。

西門慶問：「怎的三官娘子不來？」林氏道：「小兒不在，家中沒人。」

不過，令西門慶欣喜望外的是：十二日這天，何千戶娘子來了。

書中寫道：「西門慶悄悄在西廂房放下簾來偷瞧，見這藍氏年紀不上二十歲，生的長挑身材，打扮的如粉妝玉琢，頭上珠翠堆滿，鳳翹雙插，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繫著金鑲碧玉帶，下襯著花錦藍裙，兩邊禁步叮咚，麝蘭香噴。這西門慶不見則已，一見魂飛天外，魄喪九霄，未曾體交，精魄先失。少頃，月娘等迎接進入後堂，相見敘禮已畢，請西門慶拜見。西門慶得不的這一聲，連忙整衣冠行禮，恍若瓊林玉樹臨凡，神女巫山降下，躬身施禮，心搖目蕩，不能禁止。」

可是，此時的西門慶，身體已十分不濟了。

書中寫道：「到晚夕，堂中點起燈來，小優兒彈唱燈詞。還未到起更時分，西門慶正陪著人坐的，就在席上齁齁的打起睡來。」——這明明呈現出了下世光景。

然而，正耍在熱鬧處，忽玳安來報：「王太太與何老爹娘子起身了。」這西門慶就下席來，黑影裡走到二門裡首，偷看著她上轎。藍氏穿著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翠藍遍地金裙；林太太是白綾襖兒，貂鼠披風，大紅裙，帶著金鐸玉佩，家人打著燈籠，簇擁上轎而去。這西門慶正是餓眼將穿，饞涎空咽，恨不能就要成雙。

書中寫道：「見藍氏去了，西門慶悄悄從夾道進來。當時沒巧不成話，姻緣湊合，可霎作怪，不想來爵兒媳婦見堂客散了，正從後邊歸來，開他房門，不想頂頭撞見西門慶，沒處藏躲。原來西門慶見媳婦子生的喬樣，安心已久，雖然不及來旺妻宋氏風流，也頗充得過第二。於是乘著酒興兒，雙關摟進他房中親嘴。這老婆當初在王皇親家，因是養了主子，被家人不忿攘鬧，打發出來。今日又撞著這個道路，如何不從了？一面就遞舌頭在西門慶口中。兩個解衣褪褲，就按在炕沿子上，掇起腿來，被西門慶就聳了個不亦樂乎。」

坊間有言：「不作死就不會死！」這話若是用在西門慶身上，恐很合榫。

如上者，皆是第七十八回事。

緊接著，便是第七十九回：「西門慶貪慾喪命。」

眾所周知，壓死西門慶的那最後幾根稻草：一是先他和王六兒的「解衣就寢」，二是潘金蓮趁他酒醉餵給他的那三四丸和尚藥……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王六兒「做一處」時，「心中只想著何千戶娘子藍氏，欲情如火，那話十分堅硬……」

說來西門慶也真真有「英雄氣短」時：令他心心念念的兩個娘子，一個至死都未能一睹芳容，一個僅僅在燈影裡偷覷了幾眼。

唉，這個西門慶，或可稱得上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徒留遺憾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