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老、莊並提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學術論調,但在古代經常講黃老之學,是把老子與黃帝思想放在一起,而莊子與玄學關係更近一些。仔細閱讀《莊子》後,我更加認為,不但《莊子》的語言風格汪洋恣肆,與《老子》的格言短語迥然不同,他們的思想也很難歸於一類。但是道家給予了《老子》很高的地位,國外對《老子》的研究也重過《莊子》。《老子》提出了道的概念,對形上學進行了思考,還有被人推崇備至的辯證法,但是他的思想也包含了許多愚民政策、小國寡民的社會訴求以及無為的治國理念。
老子開篇便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老子這裡所談的境界遠遠超出了人類語言的概念範疇。使用人類語言表達很高境界的東西,通常都很吃力,而且表達不明,易於使人產生誤解。逆推人類概念、範疇產生的順序,再向前就什麼都沒有了。老子提出道的概念,只是姑且一說,所以他認為,這並不是「常道」,並不是「常名」。
有、無的概念,在黑格爾小邏輯中分析,認為並沒有本質區別。黑格爾說:「只有就有作為純粹無規定性來說,有才是無,一個不可言說之物;它與無的區別,只是一個單純的指謂上的區別。凡此所說,目的只在於使人意識到這些開始的範疇只是些空虛的抽象物,有與無兩者彼此都是同樣的空虛。」(賀麟譯,商務印書館出版,《小邏輯》193頁)事實上,佛教對自性的認識,就是說它非有非無,是不可思議,是無法表達。所以佛法並不執有,也不執無。只有承認有,才有神通和對眾生的救度;只有承認無,才能把空無當作佛法修煉的目標。所以,老子對待無與有的態度,體現了極高層次的認識。對於此一點,智慧稍低的人,都有可能走向有、無的極端。
老子說:「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如此自律謂之玄德的本義是什麼?是放棄自己為之創造、奉獻的成績的執著。高尚的道德要求去掉一切執著心,但人非常容易執著自己的付出,把做好事當作要回報的商業行為。這絕不僅是單純的不至善問題,關鍵它是一個很強的執著心。執著心就是生命場的紊亂、結節;執著心會導致生命場頻率向高、快變化,從而造成自性躁動不安、定力不足、智慧低等結果。所以《金剛經》反覆重複一句話,與老子此段文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孵生、若胎生、若溼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修道的空並非物質空,而是要把心中的執著空掉。隨著不斷去執著心,生命場裡的那些東西就會越來越少,這就是「為道日損」。而作為常人,活著就是造業,在一生中不自覺地增加、累積執著心,終導致業力越來越大,最後生命不堪重負,只能以死亡來卸掉軀殼,以求再生,這就是常人的「為學日益」。
所以,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學問,人類一生忙忙碌碌地追逐知識,象莊子說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人類的學問究竟能為人生增添多少助益,讓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