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茅草屋,搖曳的燭火,三三兩兩的螢火蟲打著燈籠找尋回家的路。
用籬笆圍住的院子,不大不小。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從茅草屋通向大門口,中途分叉連接著一座涼亭。涼亭挨著人工挖出的小湖,湖四周鋪滿了鵝卵石。
月光似水,彎彎折折,灑滿一湖螢光。微風習習,吹皺了湖面,水紋衝刷著鵝卵石,發出沙沙的聲音。
醉酒的聲音從涼亭下傳出來,青蛙的叫聲戛然而止。原來亭子裡還有三個人在飲酒,也許是喝久了,三人的容貌都有點微醺,尤以其中一個老頭的面色最為紅潤,大家都已經有了醉意,卻沒人提出離去,依然端著酒杯。
一個青年的俊俏模樣手託酒杯,不時地向面色紅潤的老者敬酒。中年模樣的男子,也許已經喝醉了,在不停地向青年擺手。
青年向中年說:父親大人,我已經想好了,我打算從明天開始進城謀個營生,不想在繼續讀書了,我書讀了這麼久,可憐我最簡單的鄉試都沒能考過。說著,聲音沙啞泣不成聲。
老者端著酒杯的手,在聽到青年這句話的時候突然顫抖了,眼睛也紅了。
老者抓過少年的手,緊抿的嘴唇顫抖著:孩子,是老夫對不住你,鄉試考官與老夫有仇,這是在給老夫使絆子,是老夫連累了你。老夫自是知你實學,只是天殺的當官人將自己孫輩頂替了孫兒你呀。老者泛紅的眼睛,淚水像失去線的珠子,滑落在臉龐。
中年人聽父親說這些話,突然暴怒:天殺的胡老官,父親這事兒不賴您,胡老官仗著自己的閨女是貴妃,竟然想拉父親下水,我們當然不能依他,只是苦了我的孩兒。
青年人搖搖頭,好像也是知道父親和爺爺說的那件事。
青年從涼亭走出來,看著月光映入了酒杯,白瑩瑩的甚是好看。
兩行清淚,從青年的眼角滑落,滴落在簡陋的鵝卵石地面上,發出「啪嗒」聲,眼淚碎成難過的模樣。此時,蛙聲、水聲、蟬聲,都消失了,這個世界只有孤苦的自己,面對著慘澹的營生。
籬笆圍住的不止是院落,也是人。站在院子中,青年人舉目四望,望了眼自己親手鑿出來的池塘,想著當時自己執筆的手,血跡斑斑,想著自己書生的身份,多次考試自己的成績都被別人佔用,自己的心就像血跡斑斑的手一樣,疼。不只是對當今世道的失望,也是對自己的生涯感到了絕望。強權下的社會,沒有自由的人生,而自己的人生就要像月亮一樣,仰仗太陽的光芒,一旦太陽遮住了臉龐,月亮何時才能出現在世上。
他的爺爺,他的父親,相互攙扶著在涼亭下,注視著年輕人。青年人,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像是在說:朋友,我懂你,你就是我,而我也是你。月亮的光輝灑在年輕人的酒杯裡,給酒水鋪上了一層銀色。
暫且,讓月光溫一下酒,苦澀的酒水伴著月光冰涼涼的,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