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後期,北京城裡流傳著四句順口溜——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
啥意思呢?
蓋譏名實之不稱也。
也就是笑他們名不副實。
問題是,太醫院的藥方都不靠譜,皇帝后妃們,豈不是得等死?
實際上,也許是有些太醫的不靠譜,有些太醫的靠譜吧。真要完全無用,早就把太醫院給掀了。
所以,不管如何,皇帝生了病,還是得找太醫——不然能找誰呢?經過數次選拔的太醫都不可信,難道真的請個跳大神的到宮裡去嗎?
儘管嘉靖皇帝朱厚熜喜歡跟道士一起混,可一旦病重,起作用的,還是太醫們。
曾考中舉人的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篇》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嘉靖皇帝晚年,有一次病了,在西苑召太醫來看。
這天值日的太醫是徐偉。只見他提著藥箱,低著腦袋,由小太監帶著,快步走到西苑。
跨過門檻,他僕跪在地,高聲道,臣徐偉奉召前來診脈,臣祝皇上龍體安康,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了一會,沒聽到皇帝的回應。
裡面正伺候著的大太監走出來,輕聲說,起來吧,皇上正小睡呢,你去診脈就是了。
徐偉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朱厚熜坐著的小榻前。卻有些手足無措。
原來,嘉靖皇帝雙手自然下垂,「衰衣曳地」。徐偉怎敢踩著龍袍去診脈?
此時嘉靖皇帝睜開眼睛,不解地問,怎麼還來不診脈?
徐偉倒退三步,撲倒,五體投地,惶恐答到,臣該死,「皇上龍袍在地上,臣不敢進。」
嘉靖一聽,微微一笑,扯起龍袍,伸出手來,徐偉才把脈診了,退出,開了自己的方子。
徐偉後來才知道,自己差點著了皇帝的道。
他走之後,嘉靖皇帝寫了個手詔給內閣值班大臣,上面寫著——偉頃呼地上,具見忠愛。地上人也,地下鬼也。
啥意思?
徐偉剛才說皇上龍袍在地上,他對我的忠心是真的呀。在地上的是人,在地下的是鬼!
徐偉聽到這個消息,冷汗流了一地,「至是始悟,喜懼若再生」。
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果他說皇上你的龍袍掉到了地下,接下來掉的,就是他的腦袋嘍。
看來,嘉靖皇帝那龍袍是故意拖地上的。他這是信命,看看太醫會在無意之中說什麼。而徐偉說了他想聽的,所以高興得要命!
都說現在很多地方很多事有套路,嘉靖皇帝的套路,那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