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奏是貫穿於書法創作始終的一條線索,他是用筆、結體、章法賴以形成的主導因素,更是將三者有機銜接起來的橋梁。正是因為節奏的存在,以及其引導作用,書法藝術才有了如此巨大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節奏是一個技法範疇的概念,但他並不是一個具體的技法動作,而是由一系列技法動作的有機銜接和相互配合而組成的技法運動狀態。節奏是書法尤其是狂草的生命線,沒有了節奏,便談不上書法。張旭、徐渭的狂草之所以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正是因為他們強烈的、扣人心弦的節奏感。但是,張旭、徐渭的節奏方式又是有區別的,正如前邊所說張旭、徐渭的用筆的區別一樣,張旭、徐渭的節奏的區別也主要在於運筆方法的不同。
張旭的節奏總體上可以用「連綿」來形容,主要靠線條的千迴百轉、迂迴盤繞來實現,在線的組織和連續性中體現強烈的節奏。而徐渭的節奏則可以概括為「跌宕起伏」,這與米芾很相似,米芾說自己的字是「刷字」,是「八面出鋒」,這在徐渭的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徐渭狂草節奏的「跌宕起伏」首先來源於其跳躍性的運筆,運筆的緊鑼密鼓帶來了暴風驟雨、騰挪跌宕的節奏。
除了明顯的運筆的節奏外,徐渭狂草中點線面的有機組合,其墨色的參差變化,字形大小的巧妙安排等等也在視覺上構成了一種節奏,當然這些也都根源於其運筆的跳躍性。節奏的背後隱含的是作者高超的技巧,大家都知道,節奏的產生直接來源於毛筆與紙面接觸時產生的彈力,董欣賓和鄭奇先生在《中國繪畫對偶範疇論》一書中把這種彈力稱作「筆力」,書中詳細研究了「筆力」產生的原因和過程:「所謂筆力,是由於腕運筆觸紙,產生壓力,紙對筆墨同時產生一種反作用力以後,在紙上留下的痕跡,這種痕跡的內在結構是筆力。」節奏必須要在筆力的主導下進行,運筆時的動作和力的大小也同樣要以「筆力」為根據,而不是手臂的機械運動。
不管作者是什麼樣的運筆方式,對於「筆力」的把握是必須的。這一點,張旭、徐渭這樣的大師是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的,兩者有著不一樣的運筆方式,和節奏表現方式,但是對於筆力的感受和對毛筆的駕馭能力都是一樣高超的,是沒有高下之分的,所不同的只是兩者不同的運筆方式造成的不同的節奏美感,以及由於節奏的差異而引起的情感表現的強弱程度。
人們喜歡把藝術作品人格化,習慣用人的情感特徵來要求藝術作品,尤其書法藝術作品。書法藝術的情感表現,主要就是依賴運筆中的節奏,節奏的強弱、節奏的不同表現方式,都會直接影響情感的有效表現。應該說,情感與節奏是共存亡的關係,行筆過程中的節奏感是情感賴以存在和表達的根基,失去節奏,便失去作品的氣息,便沒有情感可言。節奏是整體性的,是連貫、自然、輕鬆的線性發展趨勢,節奏感的破壞,直接受影響的便是情感。前文已經說過張旭、徐渭兩人的作品中用筆的不同特點分別代表了不同的情感表現,這實際上根源於二者不同的節奏特點,是節奏決定了二者的情感表達方式以及情感的表現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