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餄餎面最有名的當數"桃花面"。它是將餄餎加料湯,同進再加上適量的燒肉、肘子、臘麻、丸子,再加幾片菠菜韭菜段及蔥、蒜、姜、花椒等調味品,其味別致,其色迷人,聞著噴香,吃著可口。幾百年來,霍州"桃花面"遠近聞名,久盛不衰。"桃花面"的來歷是相傳1707年秋天,清代著名戲曲家、傳世名劇《桃花扇》的作者、孔子六十四代傳人孔尚任來霍州,住知州孔興璉署中。一天孔尚任同孔興璉到陶唐峪拜謁堯祠,中午在堯祠用飯,吃的飯便是霍州歷來招待貴客的餄餎面。孔尚任一吃,覺得非常可口,便問這是誰做的飯。祠堂裡的人告他說:"是桃花姑娘做的"。孔尚任一聽,連連點頭,拍手叫好"桃花面好!桃花面好!"從此人們便把孔尚任吃過的湯餄餎加燒肉、肘子、臘麻、丸子的飯稱為"桃花面"。從此,"桃花面"名聲越傳越大,越叫越響。尤其是每年春暖花開、桃花竟放、人們更喜歡在桃花盛開的廟會或集市上,品嘗讓人垂涎三尺的地方名吃。
在霍州,如果說「去某某家吃餄餎」。那一定是某某家要過事了,過事就是紅白喜事。有一日,電話響了,那頭說:「吃餄餎啊!」這邊問:「幾時呢?」聽清楚了,便如約而至。——吃餄餎,一直這樣指代著霍州人的答禮吃請。
壓餄餎的面,一定是好面,稱上面,過去自家磨麵,取最先磨出的,麩少、粉精。這一天,過了中午,就開始壓餄餎了,師傅和面時,捏少許鹼,用響水,就是鍋裡的水將開未開發出了響聲時的水,和面師傅要估摸得恰到好處。幫忙的早挽起袖子,圍在面案四周,將碩大的麵團切成小塊,一俯一仰地揉。把揉好的面遞到壓餄餎處,叫「跑窩子」,有的不跑,這頭高高拋起,那邊就穩穩接住,省事、好玩,惹得人圍著看。壓餄餎那才叫個熱鬧,在過去,餄餎床多是棗木的,沉重而結實,穩穩地橫跨於地爐子上的大鍋,開水沸騰,五六個、十幾個小夥子或俯身壓在餄餎杆上,或兩手抱住杆子,將身子懸起,或踩在由主杆再接長的木桿上,年輕人不缺的是力氣,插科打渾,矯健地爬上爬下,為首的一聲吆喝,餄餎床岐岐呀呀,宛如新生命的悸動,二三斤重的窩子就壓成了長長的餄餎,那割餄餎,也有絕活,平常大多拿廚刀割,有的拿柳葉刀割,有的拿筷子割,還有的,乾脆用手一抹,餄餎就利利索索入鍋了。餄餎在鍋裡翻滾,專司看鍋的那位,也是好像多少年來一直就蹲在鍋邊的那位,用手裡的柳條棍撥拉著餄餎,餄餎在鍋裡打了幾個轉,透過白氣,見成色一到,就撈入盛滿了涼水的缸裡,泡涼,也退了鹼,便一窩一窩地晾在木製的籠屜上。
就在那一群人嘻嘻哈哈壓餄餎的時候,廚房的大師傅已將做臊子的主料和佐料備齊。
連三或連四的爐子——就是一溜坐三口或四口鍋的爐子旁,支著一張四方大桌。桌上齊齊整整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調料碗。大略有:花椒大料研面,鹽是細鹽,姜為末,蔥切絲,菠菜用葉,用嫩莖,另備醬油,胡椒粉,香油。
這裡要操心的是,菠菜的粗莖和紅根不能加在躁子裡,留作炒萊用;蔥用冬春的老蔥,須將嫩黃的蔥心掏出,只留三四層蔥皮搓成細絲,蔥心則留作炒過油肉專用。
霍州餄餎本地正宗過事的餄餎澆的臊子,是滷,究竟吃了多少年,難見確切記載,總之吃成了傳統,而傳統裡最核心的就數醬色和糖色了。
炒醬色時,師傅將甜麵醬混進油裡,慢慢加熱,翻來覆去地攪拌,使水分蒸發,這個活最開始和炸醬差不多,但要比炸醬費時費事。大師傅聚精會神,一手端著炒瓢,一手執炒勺,油太熱了,將瓢舉高離火,油溫降了,復置於火,不得有半點疏忽,甜麵醬由糊狀結成餅狀,再攪開,再加熱,餅狀漸漸要幹了,顏色也就由淡黃成了深黃,當再暗成了咖啡色時,醬色獨有的帶一點甜、帶一點醬,帶一點油香的味道,就飄蕩了半個村子。其時,將油空盡,半盆熱水摻入,一陣湧動,醬色炒成。炒甜醬是慢工,要有耐心,憑感覺,欠了,擺脫不了醬味;過了,一炭化,苦。
炒糖色更是個細活兒,更需耐心。師傅把雪白的綿糖放入炒瓢,熱至發黃、發紅、發黑。當然,如果單論炒,時間也可很短,猛火,一會就成黑的了,但徒有其色,味苦、澀,完全的不能用。負責任的師傅慢火細研,反覆加熱降溫,要緊的是放煙,白糖將成黑色之時,仿佛為這黑白之變而躁動,頓時冒出了濃濃的煙,煙勢很急,新把式一見就慌,老師傅則將粘稠的糖色高高舀起,徐徐淋下,舀起,再淋下,反反覆覆,不是樂此不疲,而是疲也得如此。我認識的一位師傅說這叫放煙,只有將煙放盡了,色才不苦,問何時而止,師傅說,你看,這色能淋成絲了,就炒成了。果真,到了最後,再淋下時,細若髮絲。這時同樣加一盆水,就見滿炒瓢翻滾著近乎於黑的暗紅湯汁。——三斤白糖,要炒兩個多小時,老師傅做打滷面,向來如此,從不惜時惜工。
霍州的師傅稱炒醬色糖色為收色。這個「收」字,極確切,醬色也好,糖色也罷,你看,整個研製有從散漫到凝聚的漸變,有捕捉的過程,還有合攏、控制的功夫,師傅收色,皆具備了這些要素。此處說炒真是有點單薄了。
這會兒,爐火正熾、三四口大鍋的水開了,一大團一大團的白氣咆哮湧出,師傅同中藥鋪裡抓藥一般,將燉得軟爛的、指甲蓋大小薄片的肉,這肉須是紅燒肉,連著湯舀進鍋裡,再放海帶絲,放酥肉片,放水發金針菇,還有那些和而不同其實是不同而和的調料,再舀一馬勺稀釋了的澱粉汁入鍋,汁入鍋,須不停地攪,這時就要配色了,醬色糖色入鍋,顏色大變,香味卓然,但見湯鍋緩緩湧動,早有人遞過攪勻的十多個雞蛋,師傅一勺一勺地漂進鍋裡,這就看道行了,水沸過頭,蛋花散了,水不開;蛋花沉了,唯恰如其分,一鍋滷,吃到最後,仍見蛋花蕩漾。師傅示意,又有人將切成絲或丁的炸豆腐下鍋,又有人撒一層菠菜、蔥絲,師傅就撒胡椒麵,淋少許香油,放勺醬油。師傅說,香油不可多放,俗話說「油吃一點,醋吃半碗」,多了,就走味,醬油呢,只護菠菜和蔥絲的味,其餘不管。
要開飯了!空了水的餄餎重新入鍋加熱,熱後撈進一隻配有料的大盆,叫湯鍋,湯鍋加調料、菠菜蔥絲。這時的餄餎,才被一碗一碗盛好,澆滷,澆滷的被一匝碗圍著,不緊不慢地一勺一碗、一勺一碗地加臊子,澆滷也有學問,他的勺,必一直在鍋的一個邊上舀,唯此,舀到鍋底,這臊子都是稠稠的、亮亮的。若滿鍋舀,再好的滷,也攪成了稀湯。
餄餎端上來了,桌上備小菜,小菜依時季不同,為胡蘿蔔絲、為涼拌白菜,為老鹹菜,為豆腐乳,備醋,隨客口味自取。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桌上有了油潑辣子。
霍州餄餎,配羊湯可食,配炸醬也可食。這裡要說一下炒餄餎,炒餄餎的標配為肉絲蓮根,次為肉絲蒜薹,餄餎面不用太細的那種,肉是裡脊,見火就熟,蓮根要瓜子,切絲,待油熱七成,下蔥姜蒜調料。再下肉絲和蓮根,一大碗餄餎要涼的,至多用笊籬懸熱氣上呵一二分鐘(許多人不這樣做),即下鍋,下鍋後,淋高湯,有經驗的師傅絕不攪動,只用筷子稍作疏通,使之透氣,不至焦糊,其時鍋底肉菜之味盡濡染於面,每一須餄餎皆得到了肉油的滋潤,面熱之際即菜熟之時,淋醬油香油,稍作攪拌,即出鍋,過去盛炒餄餎是用八寸瓷盤,挺大氣的,好的炒麵,肉軟菜脆面精,香味直逼後口,吃到最後,也絕沒有一須餄餎是零碎的,吃一碟這樣的餄餎,真叫享福!
民以食為天,從茹毛飲血到食不厭精,人們一直千方百計追求色香味的極致,以滿足自己的食慾。熱騰騰的餄餎端上來了,老的食客們總是試圖找回多少年前那個味道,找到了,欣然,沒有找到,悵然。或許,這就是傳統的魅力。霍州人說「餄餎」,至今發音仍是「河漏」書寫時改革成了「餄餎」,以「食」字為偏旁,總是更近乎食的,再說食材,過去缺少細糧,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州人也曾用高粱面、玉米面、甚至紅薯片面壓餄餎吃。更早的,元人王楨《農書·養麥》載:「北方山後,諸郡多種,治去皮殼,磨而為面,或作湯餅,謂之河漏」,「以供長食,滑細如粉。」似乎說的是呂梁那一塊兒,其實,在霍州,養麥麵至今還壓餄餎,莜麵也這樣壓著吃,只不過是不作主食罷了,總之是演變了,可惜我一直沒有見到記載關於傳統的滷,確切地說,是霍州打滷面餄餎臊子的具體做法。當然,不爭的事實是,無論怎樣演變,傳統餄餎面能走到今天,有著其無與倫比的魅力,單是圍繞給餄餎所產生的那種強大的氣場,斷非文文雅雅的宴席能比擬的。那種人與人的默契,那種一方有事,四方幫忙的厚道,及其對子孫的薰陶教化。就算現在,還有鮮活的生命力。——雖然眼下也有人家過事想調個口味,將餄餎換成燴菜餃子乃至自助餐,但終於和者甚寡,形不成主流。這也許是傳統的堅韌,論餄餎的歷史,據明代張居正在《昌黎先生文集輯補》記載,唐時河南郟縣就有餄餎,同樣名叫河漏,說韓愈「元和年間,自察屠賊歸,途食郟河漏。」——一千二百多年了,一碗餄餎面,豫也吃,晉也食,一路浩蕩而來,到了今天,仍吃得風生水起,有滋有味。在霍州,「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至今,待客的主食,首選,仍是餄餎,來霍州了,吃頓長長的餄餎,主人與客人的心中是滋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