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作品的黑暗面

2021-03-02 華人公寓

傳說中,隋煬帝的統治時期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偉大時代。有的英雄為將來的皇帝唐太宗打天下,有的與他爭天下。隋亡之前,隋煬帝邀請所有的造反頭領、各路好漢齊聚揚州演武試藝,奪頭籌者即被立為「反王頭兒」,榮譽與王侯相當。其實這只是隋煬帝的陰謀,先借造反者之手,讓他們自相殘殺,再用預先備好的火炮把剩下的炸死;若還有逃脫的,就在城牆上放下千斤閘,擋住去路,好讓御林軍在演武場內把他們斬盡殺絕。但隋煬帝天命已盡,陰謀自然未能得逞。首先,並沒有多少人在比武中喪命,而後又因為一隻老狐從造反頭領中就出真龍天子唐太宗,使得預先埋伏的火炮沒有如期引爆。最後,千斤閘又被一名大力豪俠託住,18家造反頭領與眾好漢因此得以脫險。然而,豪俠雖然力大,仍不堪千斤重負,最終壓死城下。

魯迅從小就喜歡這類傳奇,那時他還不曾對中國小說史產生任何學術研究的興趣,但綠林豪俠肩住閘門的英雄故事,對於魯迅卻有著特殊的重要意義。他在1919年五四運動五個月後,寫出下面這段文字,那時他的腦海裡一定浮現出這位豪俠的身影:

從覺醒的人開手,各自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單從字面上看,孩子似乎是那些需要保護的無辜弱者。但「黑暗的閘門」的典故卻仿佛在暗示,孩子其實與肩住閘門的巨人一樣,都是反叛者。

五四時期,新舊的鬥爭給中文染上戲劇化的色彩。自覺的反叛意識,使以魯迅為代表的反叛派散文得以發展和完善。魯迅厭惡舊事物、提倡新事物。但他過分的激憤或熱忱,使他難以在完全理性的框架中表述自己的觀點。他有力的文辭離不開他作品中種種強烈粗暴的對照:光與暗,悟與昧,人與鬼,獨鬥士與周遭的敵對,吃人者與不願被吃的人;與此同時,反叛者所認同的事物也與壓迫、摧毀他們的勢力形成鮮明對比。

此外,用典依然是魯迅這種文辭的重要特徵。雖然隨著舊式教育的衰落,引經據典的文言寫作也日漸式微,但任何一位作家,在面對與讀者共同傳承的文學和文化傳統時,都難免會引用一些富有象徵意義的文學作品、歷史傳說。譬如白話文運動的先驅胡適,儘管反對用典,但他自己寫起文章來,卻還時常引用唐詩名句和通俗小說《西遊記》、《三俠五義》中的故事片段。用典當然不只為賣弄學問,在藝術家的手中,典故可以將回憶、情感與想像糅合一體,將古代與現代重疊,將現實投射於歷史、神話與詩歌的豐富文脈中。魯迅才資卓越,用典清新生動,充分體現出中國悠久的文化傳統所賦予中文意象的不竭之源。

因此,在某些文學意象中,過去重生於現在,理性也受到荒誕的威脅。這在我們看來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卻讓魯迅激奮不已。他投身於進步與科學,反對落後迷信、殘酷恥辱的舊中國,仿佛這片土地貧苦得只剩下恥辱。魯迅的憤怒,是因為作為啟蒙的先驅,他必須堅持原則,貫徹自己的理念,但身為文人,又無法擺脫過去。他也承認,他的文風、遣詞造句,甚至思想,都深受古代文言作品的影響,但他又說道:

自己卻正苦於背了這些古老的鬼魂,擺脫不開,時常感到一種使人氣悶的沉重。

這便是豪俠肩住黑暗之門的意象。

圖|魯迅先生

魯迅的憤怒在他對文學藝術的蔑視中顯露出來。1925年,一家報紙請他給中國青年推薦閱讀書目,他這樣回復道:

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在說不出。

但我要趁這機會,略說自己的經驗,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

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

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殭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

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

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段文字算不上魯迅的佳作,但也用到殭屍與活人的強烈對照,來詛咒他一心要埋葬、要忘記的過去。依魯迅的說法,人活著的證明便是「行」的能力,但反觀他自己,一生並沒有什麼可供人緬懷的壯舉,反倒是他所輕視的文學創作,成為他盛名的依傍。更覺可悲的是,魯迅死前數月,給兒子留下一句話:「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他若不是承認自己做人的失敗,那便是他堅信人生有比寫作更可貴的事。

魯迅原本無心寫作,他最後成為作家,而且是多產的大作家,幾乎可說是偶然。他被譽為現代文學巨匠,卻又在白話散文中大量運用文言辭藻與修辭;這種自相矛盾在他的詩歌創作裡表現得尤其突出。魯迅不常作詩,留存的詩作很少,但不可否認,他的舊體詩寫得十分出色,簡練尖刻、諷刺詼諧,可與他最好的白話散文相媲美。詩句裡也不乏那種「凝結的黑煙」「青白冰上,卻有紅影無數,糾結如珊瑚網」 的莫名的美。但這些詩實質上卻是傳統文學,用語考究,不諳古文的讀者可能難以理解,而且,這些詩還會讓作者與讀者都越來越遠離「行」的原則,社會功效實在可疑。不過,他在這些寫給少數好友的作品裡,卻也並不是逞一時之快,他借鑑前人的手法寫詩,以死的語言耽溺於「殭屍的樂觀」或偶爾的悲觀中。儘管他顯然忽視了自己的社會責任,但比起群眾演說,他在寄詩給友人時未必就更加孤獨。沒有大眾要他來指導鼓舞、羞辱嘲諷、振聾發聵,那他的詭辯雄辭、裝腔作勢就都可以放下了。他雖極力反對舊書、舊中國,但不時也能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中國舊詩的晦澀與傳統裡,因襲古代士大夫的文化,在社會巨變和政治革命的時代裡求一點心靈的慰藉。

相比舊體詩的造詣,魯迅在白話新詩上的成就簡直微不足道。其實,他對詩歌創作的呼籲與訴求並不十分強烈,不足以使白話詩達到舊體詩的純正與豐富。以他的文學教養,文言的確更易駕馭,偶爾詩情興起,他也索性用文言。舊體詩雖限制重重,但他並不因此感到不快,反而當作一種挑戰,一種自我實現。身為文人,魯迅追求遣詞造句、刪減濃縮,樂於不動聲色的引經據典、出其不意地運動排比對仗,也喜歡依韻律、體裁調整自己的感情。或許,每當他完成一篇滿意的詩作,可與眾多瞭然於心的名詩相匹敵時,他也會感到一份悄然的滿足與自豪吧。然而同時,他對傳統又是完全抗拒的。一旦動筆寫作,便勢必屈服傳統,這種狀況一定讓魯迅格外沮喪,正因為如此,他也難以將自己的文學品味與歷史性的革新運動相調和。但革新運動並非魯迅惟一的困擾,他所面臨的難題至少還有其另一個方面,即現代藝術和藝術家的完整性,為保持藝術完整,必要時甚至要違背歷史潮流、犧牲文明啟蒙。不過,魯迅顯然很少提及這點,別的中國現代作家也很少留意。

圖|夏濟安於日月潭

魯迅還留下一本意趣獨特的書:《野草》。當中24篇作品裡,只有《我的失戀》讀來像是真正的白話詩。在這首詩裡,魯迅對當代情詩虛偽的感情和粗淺的音調大加鄙夷,但他自己這首諷刺詩也並不十分高明。在《野草》嚴肅的散文詩裡出現這樣一首蹩腳詩,也從側面表現出魯迅眼中白話詩的窘迫境況。不過,書中其他作品都已初具雛形,可算是真正的好詩:意象裡蘊藏濃鬱的情感,形式奇特的詩句間暗含幽光,文字與詩情且行且止,彷佛失去模子的燒熔的金屬。在代表作《影的告別》中,「影」說道:

我不過一個影,要別你而沉沒在黑暗裡了。然而黑暗又會吞併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

然而我不願彷徨於明暗之間,我不如在黑暗裡沉沒。

一連串「然而」使詩句參差,念來拗口,不論在文言還是白話裡,都很不雅。但這或許是作者有意而為。而對亦鬼亦人的幽靈,聽他說話,已足以讓人心神不安;而即將失去自己的影子,恐怕更加駭人。魯迅的夢境是一片赤裸,唯有光影,和黯淡無色、半夢半醒的一個虛像 ,無可奈何地聽著人言,靜觀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若要充分揭示這夢境的真意,魯迅的詩才恐怕還差一點。但他如果把這夢的煩擾寫成詩,現代詩也好,古詩也罷,原本可以將中國詩歌引入一個新的境界,在傳統古詩的豐富內涵之外,傳達全新的主題,表現恐懼與焦慮,刻畫現代的體驗、而魯迅卻把這些感受寫進了散文中,創作出一篇篇極富個人色彩的作品。他的散文韻律參差,意象赤裸樸實,同時也將白話帶離民主主義理想的道路,對白話文的發展大有裨益。其實,只有當一個作家深刻關切自己內心的想法,他才會感到表達的不足;他在深切的內省中忘記關照自己的讀者,但他的創作最終卻又會改造、豐富讀者大眾的語言。魯迅的修辭或許會在模仿者甚至他自己的手中淪為造作的矯飾,但他的確開創出白話文的新境界,這是古典大家在文言文中不曾設想的創舉。從這個意義上說,魯迅不愧是真正的現代作家。

魯迅的另一篇作品《墓碣文》裡,夢中人正在閱讀一塊殘破的墓碣,上面刻著:

……有一遊魂,化為長蛇,口有毒牙。不以齧人,自齧其身,終以殞顛。

……離開!……

剝落腐蝕、青苔叢生的墓碣背後還寫著這樣幾句: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後,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陳舊,本味又何由知?……

……答我。否則,離開!……

墓碣莊重的文言中點綴幾句白話的命令(「離開!」),便將過去與現在置於同一平面,視聽交融,生動地暗示讀者,這命令或許發自死者的口中。《墓碣文》的主題與《狂人日記》中的食人主義其實異曲同工,後者控訴吃人的舊社會,而其中想像出來的恐怖在這裡卻化為似幻還真的夢魘。《狂人日記》中,社會的壓迫與被矇騙的受害者相互衝突,但在《墓碣文》裡,這種衝突變為一種簡單而同樣恐怖的自我毀滅。其實,壓迫、毀滅人的不僅是社會,迷失的靈魂同樣可以化為長蛇「自齧其身」「抉心自食」,然而,人們醉心社會革命,往往忽略了這條重要的真理。

圖|《黑暗的閘門》書影

有人尊魯迅為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但不可忘記他的現實主義也有局限。《野草》中數篇都以「我夢見」開頭,夢裡充滿異樣的美感和錯亂的恐懼,那才是真正的噩夢;即使有些篇章沒有明說是夢,但也帶著那麼一分夢魘般的不合邏輯與現實錯位。就這樣,魯迅在《野草》裡向無意識的世界投去一瞥。這些篇章大多作於1924至1925年間,正值《荒原》、《尤利西斯》、《喧囂與騷動》的誕生。魯迅未能以他對無意識的了解創作出一部巨著,或許是因為他的恐懼,因為他全力掙扎,想要擺脫那些夢境。誠然,他對光明的信念最終未能驅散黑暗,他也至少抵擋住黑暗的致命引力。希掣縱使虛無,終究甜過暗夜的夢。

因此,對魯迅來說,「黑暗閘門」的重壓大致有兩個來源:一是中國傳統文學與文化,二是他自身不安的內心。魯迅強烈地感到這兩股力量壓迫著他,穿透著他,卻又無可逃脫。他相信年輕一代可以不受這些重壓的煩擾,自在地成長生活。這觀點你或許並不同意,但無可否認,魯迅的確在絕望中發出希望的吶喊。他英雄的姿態暗含著失敗,而他選定的立場則更近乎悲劇。魯迅援引千斤閘壓死豪俠的典故,大概也是他自覺無力對抗黑暗,只能自我犧牲吧。正是這種領悟,讓他的作品裡總縈繞著一種哀情,也成為他天才的標誌。

倘若有一種事物,如同黑暗的閘門,神秘迫人,無可挽回,可將光明徹底斬斷,那一定是死亡。死亡對於任何一個人,甚至全人類,都是難以承受之重。不論是反動派,還是進步人士,都不得逃脫。要獲得幸福,唯有像斯賓諾莎一樣,不去考慮死亡的命題。然而,儘管魯迅身為中國現代主義的先驅,他卻明顯感到這駭人的重擔。

希望與理想被魯迅作品的陰鬱所衝淡。在散文詩和短篇小說中,他熟練地刻畫死亡的醜陋,故事裡的許多活人也都臉色蒼白、眼神冷漠、行動遲緩,與行屍走肉無異;葬禮、墓地、行刑、砍頭,和生病,更是魯迅反覆想像、創作的主題。死亡的黑影以各種形式在他的作品中蔓延,從《狂人日記》中死亡的隱約威脅,到《祝福》中祥林嫂的悄然消逝,再到真正的死亡的恐怖:如《藥》裡被砍頭的烈士和患癆病的小栓,《白光》中追求虛幻白光,最終溺水而死的老學究,還有《孤獨者》中面含冰冷微笑的死屍。不過,反觀《阿Q正傳》,當死亡降臨無知的村民,「大團圓」或許倒也有它可喜的一面。

除死亡以外,還有一樣是魯迅絕對憎惡的,那就是有著「腐朽的名教,僵死的語言」 的舊中國。從他的演講和作品來看,死亡本身與以死亡為象徵的舊時代,他似乎更懼怕後者。這裡就有一個有趣的問題:舊中國和死亡,魯迅更憎惡哪個?作為五四運動的知識分子領袖,他應當更厭惡前者。但他也是一個病態的天才,想必死亡才是他更痛恨的東西;況且,憑他對革命的熱情,也只足夠應付他自己背負著的死魂靈,更不必說整個舊中國了。

圖|周作人

魯迅其實研究過靈魂永生的問題。《祝福》中,祥林嫂問「我」:「人死了以後,究竟有沒有魂靈的?」得到的答案卻含混不清。1936年,魯迅死前數月曾寫道:「三十年前學醫的時候,曾經研究過靈魂的有無,結果是不知道。」 這樣的坦承聽來頗像孔夫子,不過至少是一個醫科生的實話。魯迅終其一生,仍然不知靈魂能否不朽。那以外的茫茫空白,並非醫學所能看透,只能是個永遠的謎。孔夫子,甚至魯迅的弟弟周作人, 或許都曾思考過這一問題,但靈魂的謎團對於魯迅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

與舊中國一樣遭人憎惡的死亡,同樣也有迷人之處。魯迅從未下定決心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兩樣事物。眾所周知,他對當前的問題總是採取極端的立場,而且積極擁護進步、科學和文明。但這並不是他個性的全部,也不能代表他的天才;因為魯迅對他所憎恨的事物還有好奇,還有不為人知的渴望與眷戀。若是只把魯迅看作一個吹響黎明號角的天使,那就嚴重低估了這位中國近代史上尤其深刻而又病態的重要人物。他確實吹響過號角,但他吹出的樂聲陰沉而譏諷,希望中透著絕望,是天堂的仙樂交織著地獄的悲鳴。

魯迅文風的某些方面的確像號角。他在1926年所寫的《無常》中生動地描繪了一種名為「目連瞎頭」的樂器。目連戲中,在無常奉閻王之命拘捕壞人前,就能聽到「瞎頭」的聲音:

這樂器好像喇叭,細而長,可有七八尺,大約是鬼物所愛聽的罷,和鬼無關的時候就不用;吹起來,Nhatu, nhatu, nhatututuu地響。

隨後,無常登場,首先就打108個噴嚏,大概表示他敏感的鼻子不適應這世界的人臭味,惹得觀眾哄堂大笑。無常身著一襲白衣,頭頂高帽,雙眉緊鎖,眉黑如漆,看不出他在哭還是笑。他面容蒼白,雙唇鮮紅,色彩對比尤為鮮明,魯迅稱之為「粉面朱唇」,戲謔地將這個通常形容美女的成語扣在無常的身上。

1936年,魯迅又寫到目連戲中的另一個鬼魂形象:女吊。他說,無常代表對死的無助與無謂,而女吊卻因為她的復仇性「比別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強」。但這種復仇性其實是魯迅的一己之見,據他回憶,真正的表演中,女吊用哀怨的音調和可怕的動作,細述她以自殺告終的悲慘一生,隨後,當她聽見另一個準備自殺的女人的悲泣,不禁感到「萬分驚喜」。依照中國的迷信,農曆七月要度鬼節,自殺而死的鬼魂必須找到一個「替代」,讓別人也以同樣的方法自殺而死,自己才能輪迴。女吊在她的怨訴中,或許曾表示要報復生前害她的人;而當「替代」出現,女吊有機會復活時,自利戰勝了正義,她寧可放過惡人,也要攫取一個無辜的生命重獲新生。

魯迅想在目連戲的女吊中讀出一點道德的寓意,卻並未真正探討女吊復仇的動機。這篇作品的風格與《無常》一樣,都帶著一種習意的嘲諷和快活的情調。他這樣介紹女吊的出場:

自然先有悲涼的喇叭;少頃,門幕一掀,她出場了。大紅杉子,黑色長背心,長發蓬鬆,頸掛兩條紙錠,垂頭,垂手,彎彎曲曲的走一個全臺……

她將披著的頭髮向後一抖,人這才看清了臉孔:石灰一樣白的圓臉,漆黑的濃眉,烏黑的眼眶,猩紅的嘴唇……假使半夜之後,在薄暗中,遠處隱約著一位這樣的粉面朱唇,就是現在的我,也許會跑過去看看的,但自然,卻未必就被誘惑得上吊。

魯迅無疑也背負著一些鬼魂,但他們並不像魯迅論戰文中的那般可恨。魯迅對其中的一些鬼魂甚至還悄悄懷藏著愛意,譬如,他對目連戲裡的靈魂人物就帶著一種寵溺的偏愛。極少有作家能這樣熱忱地描寫這種恐怖的題材,而魯迅作為社會改革家,竟然對民間流傳的迷信思想懷有同情,更是出人意料,也正因為如此,《無常》、《女吊》兩篇作品才顯得愈發珍貴。周作人也曾研究過中國的民間故事,他的文章雖然風趣精巧,卻並不動感情。魯迅對民俗故事的研究並非完全出於學術,他著迷地看著那些鬼魂,又戲謔地取笑他們可怕的模樣。他任思緒馳騁,饒有興致地找尋一點鬼魂的可愛之處。他以生動的想像,讓鬼魂在筆尖重生,並滿懷愛意地把他們一一介紹給讀者。

圖|浙江紹興目連戲

據周作人所述,目連戲是1900年左右中國唯一留存的宗教劇 ,印度傳說融入中國民間文學的最早證據見於敦煌手稿《大目乾連冥間救母變文》。《變文》以戲劇的形式表現出來,則是一部特別長的戲。據《東京夢華錄》記載,這部戲在宋朝,可以從農曆七月初八一直演到十五晚上,連演七日有餘。在魯迅老家紹興西南方向約45英裡的小鎮新昌,這部戲往往也要連演七個下午和晚上,共計30至40小時,每年一次,直到1943或1944年才停演 。不過,魯迅小時候看的戲,卻是從黃昏開始,一直演到翌日清晨。即使戲有刪節,其中也依然包含極其豐富的元素:唱念做打、插科打諢,有諷刺、有胡言,有傷風敗俗,有因果報應,當然也不乏可怕的迷信和靈魂的罪贖。故事主要講述釋迦牟尼的弟子聖僧目連,下地獄拯救因罪受罰的母親,地獄的恐怖與戲中穿插的幽默場景相交織,令人既驚愕又覺滑稽。更加有趣的是,大多數演員都是業餘的,當地的屠夫、木匠、更夫等,穿上破舊的戲服就登臺演出,而觀眾裡的孩子們常常嘻鬧著就把他們都認出來。這齣戲給魯迅和他性情溫和的弟弟周作人都留下了恆久的印象。

毋庸置疑,許多因素都曾對魯迅的文學生涯產生影響,討論最多的是歷史和他廣泛的閱讀。但也請留意,目連戲中的世界,恐怖與詼諧交織,並以救贖的希望作結,其實與魯迅構建的小說世界極其相似。如果說,中國就是魯迅要拯救的母親,或許也不太過牽強;無論他所扮演的是綠林豪俠、尼採的超人,還是下地獄的聖僧,他都要承受、洗刷母親的恥辱與罪孽。這齣戲的一些情節由村夫鄉民演來,別具一番純真的意趣和荒誕的簡樸,這些大概也都已經融入魯迅的小說世界。在布施一場戲中,鬼魂聚在臺上,其中有一眾死在考場的科場鬼,步履輕飄而蹣跚,手裡還拿著毛筆,在他們身上或許能看到孔乙己和《白光》主人公的身影。據周作人回憶,戲中一幕有人正讀著廳堂裡掛著的捲軸:

太陽出起紅繃繃,

新婦滹浴公來張。

公公唉,甭來張;

婆婆也有哼!

隨後,那人假扮行家似的評論道:「唐伯虎題!高雅,高雅!」 這種粗糙的幽默不禁讓人想起魯迅《肥皂》中微妙的暗諷。周作人還提起戲中的一個笨泥匠,埋頭做工卻把自己泥進牆裡。另外一場戲中,挑水人抱怨道:「當初說好的是十六文一擔,後來不知怎樣一弄,變成了一文十六擔。所以挑了一天只有三文錢的工資。」還有個場面叫做「張蠻打爹」,爹說道:「從前我們打爹的時候,爹逃了就算了。現在呢,爹逃了還是追著要打!」這類可悲又可笑的事,並不一定發生在魯迅筆下的人物身上,可如果集中國荒謬之最的阿Q遇著這種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目連戲的人物以無常、女吊最為突出。他們可怕的外形讓魯迅一生都為之著迷,而魯迅也以他們為題,用最佳的文才創作出兩篇奇文。把這兩篇文章放在魯迅的全部創作裡來看,這些鬼魂不僅體現出他的學識、機智與懷舊之情,更重要的是,他們還代表死亡的可怕與美麗,以及濃妝豔抹背後生與死的謎題。魯迅對生死謎題的探索並沒有太大的成就,他更顯著的作為在於他對社會黑暗的憤慨譴責。儘管如此,他與同代人也有所不同,他承認生死的神秘,也從不否認這種神秘的威力,甚至他自己也會被生命中的黑暗力量所鎮服。魯迅對脫離社會環境的孤立人物別有感情,他最好的幾篇短篇小說、雜文,以及《野草》的散文詩中都能找到這些人物的身影。或許,即使中國社會改革問題的性質發生變化,這些作品依然會流傳下去。如果把五四運動看作除舊立新的群眾運動,魯迅的確不能作為真正的代表人物。他代表的是新與舊的掙扎,和超越歷史存在的更深層次的衝突。他從未達到胡適、周作人的寧靜境界,但比起這兩人,他也許才是更加偉大的天才。

圖|胡適先生

五四運動的真正代表其實當屬胡適。他致力於進步,立場明確而始終如一,一生都保持平和寧靜的樂觀態度。在他的文明世界裡,鬼神毫無威力可言。1927年在他到訪巴黎後,有人問他,為什麼花16天的時間研究敦煌手稿而不去拜訪巴斯德研究所,他這樣回答:

我披肝瀝膽地奉告人們:只為了我十分相信「爛紙堆」裡有無數無數的老鬼,能吃人,能迷人、害人的厲害勝過巴斯德發現的種種病菌。只為了我自己自信,雖然不能殺菌,卻頗能「捉妖」「打鬼」。

他的自誇當然不能當真,可細究他調侃的語氣,不禁懷疑他是否真的相信老鬼能吃人,能迷人。但與魯迅所著述的鬼魂相比,這些鬼可憐又無害,一個圖書館的學者就能輕易制服。

上文已經提過,周作人寫過許多有關中國民間文學的學術論文,鬼神對他也帶有一種象徵意義。今日,周作人是公認的反動派、保守派,但其實這兩個頭銜都還須斟酌。他脫胎於五四運動,自然對舊中國的罪惡並無同情。但在1919年後,中國的變化與他的初衷並不相符,他也就從先鋒的地位上退下來。周作人對現代中國的厭惡並不是因為他更喜歡舊中國,而是因為新舊中國的醜陋其實並無二致,他從現在看到了過去的鬼魂。1925年,全中國掀起五卅運動的反帝浪潮,與胡適相反,周作人苦澀地表示,現在還不是中國文藝復興的時候。在他看來,1920年代的中國就像是1640年間明末中國的復刻翻版。周作人的悲觀在易卜生的《群鬼》找到象徵:

孫中山未必是崇禎轉生來報仇,我覺得現在各色人中倒有不少是幾社復社、高傑左良玉,李自成吳三桂諸人的後身。阿爾文夫人看見她的兒子同他父親一樣地在那裡同使女調笑,叫道:「殭屍!」我們看了近來的情況,怎能不發同樣的恐怖與驚駭?

那時,吳稚暉一度曾被看作知識分子的領袖,但在1927年激進青年被處決時,他卻鼓掌叫好。對此,周作人說道:

我們在他身上可以看出永樂、乾隆的鬼來。

胡適的樂觀與周作人的悲觀都能在魯迅身上找到呼應。魯迅與他們一樣不滿現狀,但不同的是,他的所見所想比他們更廣。在激進派和胡適一樣的溫和派看來,未來一片光明,但在魯迅的細察之下,未來卻難掩其黑暗的一面。另一邊,周作人、林語堂等人試圖尋回一個可愛安寧的傳統中國,然而,儘管舊中國的醜陋也有迷人之處,但在魯迅眼裡卻始終面目可憎。魯迅所面臨的問題遠比同代人更複雜、更壓抑,他也因此更能代表那個時代的問題、矛盾與不安。把魯迅歸為某種運動、扣上某種角色或是劃在某個方向裡,其實都是在吹捧歷史抽象化的同時,淹沒了他個人的天才。就算魯迅的時代只是一個過渡期,可它的性質到底是什麼?光與暗一類的對比恐怕永遠也道不全那個時代的真意,因為光暗之間還有無數深淺的灰。好比暮色裡藏匿著鬼影、私語、異象與幻影,稍不注意,它們便消逝在等待黎明的焦躁中。魯迅便是這暮色裡的記錄者,他以敏銳的洞察力和微妙深刻的感情寫作,而這些質量正是他作為反叛者發聲時所缺失的。在魯迅的作品中,他對黑暗的描寫尤為重要,因為誰也不知道黑暗的暮色會在人間,或是人心裡持續多久。

圖|夏氏兄弟與父母於上海

魯迅個人在艱難時期的微妙感情,並未得到他的追隨者和評論者的充分重視。他們就像那一眾好漢,也許真的覺得,現在所享受的陽光,都得益於魯迅當年奮力扛起那黑暗的閘門,卻全然不知他真實的內心感受。魯迅機敏智慧,既有真知灼見,又有深厚的文字功力,這些都是他才華的表現,也受到讀者的廣泛關注。魯迅是反叛散文的主創,而反叛散文對事物的褒貶往往過於隨意、絕對,態度有失公正,內容也欠真實。但這種融詭辯、簡化與偏頗於一體的文辭,最終卻成為後繼反叛作家詮釋中國生活所仰仗的工具。不知1919年後的白話文運動是否對大眾語言做過認真的研究,最常聽到的卻只有魯迅機智而憤怒的聲音。魯迅創造的文體大獲成功,他的機智與憤慨也變成白話文中的固定元素,進而成為後起作家依樣作文的模板。這樣一來,白話文不僅越來越依賴機智,還大量運用表達仇恨、蔑視的詞彙,縮小了中文的種種可能性。這一切魯迅都難逃其咎。雖然魯迅自己在白話文裡遊刃有餘,他的模仿者卻只學到寥寥幾分。他能隨心所欲地對待那些可憎的黑暗與鬼魂,甚至可以把他們拉近身旁愛撫一番;但他的模仿者卻會被他們的面目嚇退,不願多看一眼。

魯迅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時悲時喜,時而古怪,時而憤怒,時而輕快,時而無情。目前,魯迅的形象或許過分偏重他諷刺或先知的一面。我本可以輕鬆列舉魯迅才華的其他方面,描摹一幅稍顯公允的畫像,羅列更多事例展現他病態的天才,讓他看來更像卡夫卡而非雨果的同輩。但這只是這篇文章緣起的一部分。雖然魯迅的雜文寫得很好,但他把思緒與感情浪費在這些零星的雜文中,實在可惜且毫無意義;而我們若去追從魯迅種種無常的情緒,其實也是同樣的徒勞無用。魯迅本可以把所有情緒融為一爐,作為一個更大的象徵體,將他眼裡的世界表現得更加豐滿,他本可以對那些顯而易見的內心衝突多些嚴肅的思考,但他只是把它們留在藝術的架構中,懸而未決。作為一個修辭家,魯迅的確擅於琢磨似是而非的雋語,但他個人生活與現代中國生活中的似是而非,希望與絕望的衝突,和那些比衝突更微妙的東西——光與暗的此消彼長,受光暗威脅的影以及影的進退兩難——這些在魯迅的作品裡都找不到十分切合的象徵。《阿Q正傳》算是例外,但它在結構上又有缺陷。

魯迅作為小說家,起勢極好,卻未能持續,這大概可算作現代中國文學的一個謎。我無意在這篇文章裡提供任何解釋,不過,魯迅雖然沒有大部頭的長篇巨著,但他出色的短篇小說也可用來研究人生的黑暗面。此外,還有他的散文詩和部分雜文,尤其是《朝花夕拾》收錄的幾篇,文字間滿懷鄉愁與無可奈何的憐憫,同時又透露出孤軍奮戰失敗的預感,在一片荒蕪破敗的景致下更顯悲涼。魯迅的希望是《藥》中烈士墳上的小花,是阿Q綁縛刑場途中誇口的「二十年後」,是為了重生忘記復仇的女吊。我想,任何一部魯迅的文集都應當包括他筆下的這些鬼魂。魯迅在《女吊》中回憶,他小時候曾在目連戲開場前參與「起殤」的儀式。戲子藍面鱗紋,扮成鬼王,魯迅在內的十幾個孩子則隨便在臉上塗幾筆,充當他的鬼卒。日落時,他們騎馬疾馳到野外的無主孤墳,環繞三匝,下馬大叫,然後將鋼叉刺在墳墓上,拔叉馳回,把鋼叉釘在臺板上,這樣就算請來了鬼,目連戲便可開始。魯迅當然不曾見過他用鋼叉請來的鬼,但他們卻在魯迅的筆下得到重生,從此過著似有神佑的安寧生活。

相關焦點

  • 「去魯迅化」成常態,魯迅作品被逐步移出教材,到底要去掉什麼?
    而且魯迅先生的作品太具有自己獨特的語言表達特點,許多的語氣、用詞都與現代文有出入,甚至還有許多的通假字。「去魯迅化」就是為了讓當代語言更加流暢、直白。第二,有人認為魯迅先生的文章過於有時代特色,因為在魯迅先生生活的年代,是中國近代史上最為黑暗的年代,在他的作品中充滿了現實意義。
  • 冷與暖:魯迅先生作品的溫情和荒涼
    冷與暖:魯迅先生作品的溫情和荒涼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是魯迅的自題畫像,更是先生一生的誓言和行動的指南。這讓作為弱國子民的先生格外感激,仿佛暗夜裡的一道光,照亮了求學路途上的而黑暗。四、棄醫從文:異域他鄉裡的黑天鵝事件考試魯迅及格了,可是在,就天生優越感到日本人那裡,他們感到不可思議,一定有貓膩。
  • 網友:魯迅&崔永元!
    01.魯迅,原來叫周樟壽,後來改名為周樹人,而「魯迅」是他的筆名,因為他的作品受到大眾的的廣泛歡迎,故其筆名也被風靡流傳。簡介上評價他是著名文學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但是我覺得他更是一名時代的戰士!
  • 魯迅先生作品中對兒童觀的解讀
    如今,我們讀魯迅先生的作品,仍具有跨時代的意義!從20世紀20年代初起,魯迅先生作品就開始進入我們熟悉的小學課本之中,自此以後,幾乎每套小學語文課本都會選入一定數量的魯迅作品,其中涉及的作品包括我們熟知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故鄉》、《朝花夕拾》《孔乙己》等,這些作品全部採用兒童作為纏訴者,展現童視野裡所見所聞,社會現實,人情世故,魯迅先生的兒童觀也是直接影響了當代兒童成長和教育變化的重要存在。
  • 魯迅作品英譯本一覽
    ★承繼文匯傳統  秉持讀書品質  ★文匯讀書周報 ID: whdszb《文匯讀書周報》第1636號第三版「特稿」(2016年10月17日發行)魯迅作品英譯本一覽(英文直譯:阿Q及其他:魯迅小說選)王際真Chi-chien Wang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41Short stories by Lu Hsin魯迅短篇小說選顧宗沂(編選)上海:中英出版社1942Professor
  • 「去魯迅化」已有10年,魯迅作品被逐漸移出教材,究竟要去什麼?
    作為「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佔最大領土的作家」魯迅的文章影響後世深遠,除《狂人日記》之外,魯迅還著有《野草》、《朝花夕拾》、《吶喊》、《彷徨》等,每一本書,都深深地揭露了舊時代的黑暗和國人的劣根性。魯迅在民國時期影響力很大,哪怕是現在沒有讀過魯迅文章的人,恐怕也知道魯迅的一些表情包,然,現在卻興起了「去魯迅化」。所謂「去魯迅化」就是將他的作品從教材當中移除,就現在來講,魯迅的一些作品的確是越來越少了,歷時10年的「去魯迅化」,我們到底要去掉什麼呢?
  • 「去魯迅化」將近10年,魯迅作品被逐步移出教材,到底要去掉什麼?
    正因為如此,魯迅的作品才會被廣泛選入教材,讓後世的學子品讀,向先生學習他身上的那種敢於發聲敢於批判的精神。但是我們也慢慢地發現一個現象,就是魯迅先生的作品漸漸地退出了讀者的視線,這是為何呢?魯迅的文章生動有趣,讀起來很上頭,比如《少年閏土》等。那個帶著銀項圈兒,在西瓜地裡刺猹的少年,那個在四角天空張望的少爺。文章中的人物形象到現在很多人還是歷歷在目。當然除了這些愛不釋手的作品,魯迅的《狂人日記》等作品也是大家非常感興趣的,因為讀這些作品,總能從文字間看到這個作家愛憎分明,敢於批判的精神品質。
  • 從小受魯迅薰陶的餘華,長大後為何表示:魯迅是我最討厭的作家?
    百餘年前,中國出現了一位極具時代特色的偉大作家——魯迅。由於國民思想的禁錮和落後,魯迅決定「棄醫從文」,拿起筆紙,用一個個字字珠璣,講述一個看似美好的故事,用一句句美妙的話語,來反映一個「黑暗的社會」。在那個時候,他的作品就像是漫漫長夜中的指明燈,指引著一個又一個迷路的人尋找回家的路,也激起了一群有志之士的思潮。
  • 魯迅很大膽的名言,揭露了舊社會的黑暗,也只有先生敢說,敬佩!
    舊社會雖然已經過去,但舊社會已經有一兩千年的歷史了,而在近代舊社會,也只是指魯迅那個年代,老百姓的生活都是非常痛苦的。魯迅之前是學醫的,他的志向就是要救人。後來發現人的心都已經麻木了,即便是救活了,他也只是一個死人而已,所以魯迅棄醫從文,想從根本出發,去改變人的劣根性,也就是思想。
  • 北大學生將魯迅作品改成說唱歌曲,《野草》走紅網絡引關注
    據了解,該曲是吳一凡在疫情期間重溫魯迅作品後,有感而發,希望能以這種方式喚起更多人重溫經典的興趣。「這次疫情期間在家,有很多時間來讀書思考,正好有空又讀了讀魯迅先生的作品,在《野草》當中,我找到了很多精神上的共鳴,就想以書中的精神為核心寫一首歌。」
  • 「去魯迅化」10年有餘,魯迅作品被逐步移出教材,到底要去掉什麼?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魯迅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但長大之後,忍不住一讀再讀,不知道讀了多少遍,已經把魯迅和書中的黑衣人混為一體了。在文學創作上,莫言也在採訪中表示魯迅的很多作品都內化到自己的作品中了。而餘華對魯迅的文字則更為肯定:"魯迅的敘述在抵達現實時是如此的迅猛,就像子彈穿越了身體,而不是留在身體裡"。
  • 魯迅一生筆桿子救國,魯迅去世後,蔣介石在花圈上寫了6個字
    他們之中有武將,也有文人,武者的拳腳固然不可缺少,殊不知文人的文筆也會顯露鋒芒,他們用帶著鋒芒的文筆刺向封建黑暗的那副皮囊,直到皮囊被刺破,去解救那些被用來填補黑洞的人事物。周樹人便是其中一者,他的吶喊喚醒了很多沉睡的人。他的作品數不勝數,獨樹一幟,充滿了反抗思想,是經典。
  • 魯迅書法寫得怎麼樣?魯迅書法作品欣賞,看完就知道了
    魯迅書法寫得怎麼樣?魯迅書法作品欣賞,看完就知道了 2015秋,魯迅一件極為罕見的魯迅書法作品,以75萬元起拍,16個字拍出了304.75萬元,相當於一個字19萬元哦。
  • 魯迅作品從教科書上「撤離」?李敖:作為文學家,魯迅還不夠格
    而魯迅的白話文也有"問題",原因是魯迅的文字是很可疑的,一是魯迅的文字是從舊文學出來的,還有還有舊文學的底子,寫白話文不能脫胎換骨;二是日本人的文字、文法影響了魯迅。以上兩個原因,造成了魯迅文字成為:一種很彆扭的白話文。
  • 魯迅作品越來越少,「去魯迅化」已持續10年,到底去了什麼?
    其實這個人我們也不陌生,他就是魯迅。魯迅出生於1881年9 月25日,逝於1936年10月19日。他的一生其實有過三個名字。最開始的名字叫做周樟壽,後來改名為周樹人,而「魯迅」這個名字,只是他1918年時發表《狂人日記》時所取用的筆名而已,也是他平時用得最廣泛的筆名。但恰巧正是這個名字,被後世的人們所熟知。
  • 作為國人心中的文學泰鬥,魯迅的作品有沒有瑕疵?
    作為國人心中的文學泰鬥,魯迅的作品有沒有瑕疵?魯迅的文章在中學課本裡,對於學生來說完全就是噩夢,因為看不懂讀不懂。曾經極度厭惡魯迅,上大學之前也沒覺得魯迅的文章好在哪兒。上大學後,學了文學史,才知道有那麼多人討厭過魯迅,還專門寫書批評。魯迅在世時,李長之寫了《魯迅批評》,對魯迅的作品進行品評。指出寫得好的地方與不好的地方。不知道魯迅本人看過沒有,看過又是什麼反應?這本著作也奠定了魯學的基礎。魯學和紅學一樣,只不過紅學研究紅樓夢,魯學研究魯迅和他的作品。
  • 為給大家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深挖作品集,卻發現他是一名段子手
    魯迅:「你不知道,小時候,我鼻子跟你爸爸的是一樣的,只是後來才變扁變平了的。」侄女:「那是為什麼呢?」魯迅:「那是到了後來,我住的環境比較黑暗,到處碰壁,所以把鼻子都碰矮了!」。但其實,我們可以通過《魯迅經典》好好了解下真實的魯迅先生,就會發現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寶藏男孩,一個不甘心落於俗套的民資瑰寶。不僅本人有趣,作品也有趣,人更鮮活。
  • 魯迅、青年與rap
    新思潮喚醒了廣大的青年,但很多人覺醒後又一時找不到出路,他們迷茫、彷徨、孤獨;現代意識促使他們追求人生價值和美好理想,而現實的黑暗壓迫又使得他們感到苦悶與失望。 此時的中國知識者正艱難地追求新生。
  • 為什麼說《狂人日記》是魯迅最好的作品之一
    即使放到今天,小說的構思以及主人公心理描寫的 細膩仍然有可圈可點之處,而《狂人日記》背後蘊含的魯迅的深刻思想及對中國舊社會體系震耳欲聾的控訴,則是使這部作品能從佳作上升到偉大的一個核心之處。01時代背景我們討論任何一部作品,絕不可脫離當時的時代而討論,從作者所處的時代分析,才能讓我們更好地了解作者背後的思想和深意,更能領會作品的精妙和偉大之處
  • 學會思考學會做人——談魯迅經典作品的閱讀
    那麼,學習魯迅經典有什麼用處呢?我過去曾經從四個方面闡發學習魯迅的意義:一是魯迅作品的認識意義,即把魯迅作品當成中國社會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30年代的百科全書來讀。二是魯迅作品的現實意義,即用魯迅的作品來針砭時弊,如兩極分化、生態破壞等。三是魯迅作品的普適意義,即他提倡的「誠」與「愛」,講究信用,反對欺詐,反對冷漠,這些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是不可或缺的道德規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