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本無礙》坎恩 韋伯 著
《事事本無礙》這本書,從天地萬物原本混為一體,聲息相關的角度,來看待充滿分裂、衝突、對立、疏離的世界,特別是現代文明所建構成的世界及備受文明洗禮卻逾來逾於自然疏遠,因而日益彷徨的現代人心。本書指出,正因為人習於區別劃界,因而才劃出自限,也因而感到障礙重重;但人性的發展,卻應是一段逐步自我開放,破除心障,以與真我,與他人,與天地合一的歷程。本書對所有有心於自我發展,人我交融,和自我超越的讀者,應是一段充滿嶄新發現的閱讀之旅。
此書首在反省那始終在人們心中作祟的疏離心態。我們常把當下的生活經驗,分解得支離破碎,還劃定各種界限,不僅離間自我,也離間他人,甚至世界。我們硬把自己的覺識分割為許多對立的範疇:主體-客觀,生命-死亡,心靈-身體,內在-外在,理性-本能……將他們孤立對峙起來,使得每個生活經驗彼此否定,生命相互戕害。這種衝突的後遺症,不論你用什麼名詞稱呼它,總括一句,即是不快樂。生活成了痛苦的淵藪,充滿了衝突。然而我們所經驗到的種種衝突-矛盾,焦慮,痛苦,失望,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妄設界限所造成的。此書就是為了檢討我們如何製造界限,又該如何化解所作。
現代人面對自己的矛盾與衝突,常惶惶然,不如應向何方求助。東方以及西方都提供了不少方法,從心理分析到禪,從萬形心理學到超覺靜坐,從存在主義到印度教義:令人頭痛的是,這麼多的學派,常常互相牴觸,他們不僅對痛苦的起因所見各異,故也開不出來不同的解藥。我們常會尷尬地發現,自己接受的兩派心理學家或靈修導師,彼此相輕,水火不容。
因此,作者提供一個融通的觀點,將當前分歧而淆人眼目的學說整合起來。我把各種心理治療,心理復健以及人格成長的學說,歸納一個體系,稱之為〔意識層次圖〕
(The Spectrum of Consciousness)它能夠接納並整合西方心理學及心理治療學的三個基本層面:自我的層面(包括認識,行為心理學以及佛洛依德的自我心理學):人性的層面(例如生理心能學以及完形心理學):以及超人格的層面(例如人格整合心理學,榮格的深度心理學以及一般神秘玄學)。
〔一體意識〕或是〔大我意識〕,原是一切眾生的本性及生存基礎,我們卻逐步地限制自我,捨棄我們的真理本性,為自己劃出各種界限。原本單純一體的意識,漸漸發展出不同層次的功能,各具不同的自我意識以及不同的界限。我們平素乃是透過這些層次,來探討〔我是誰〕的問題。
〔我是誰〕的問題,從人類文明破曉之際,就開始騷擾人心,直到今日,它仍是人類最難作答的問題之一。從宗教觀點到一般俗見,從複雜到單純的,從理性的到感性的,從政治的到個人的,眾說紛紜。在我們評論各種答案之先,不妨先反問一下,當人們開始追問:〔我是誰?什麼才是真我?什麼才是我的本來面目?〕時,究竟內心在想什麼?
如果有人問你:〔我是誰?〕而你誠心願意給予一詳細的答覆時,你會作何反映?你的腦子裡起何變化?你大概會據實陳述一番你的特質,不論好與壞,有價值或無價值,理性或詩意的,哲學性或宗教性的。例如:你也許會想:〔我是個很特殊的人,具有某些潛能:我相當仁慈,可是有時很兇暴;我有愛心,可是有時也蠻不友善的:我是個父親以及律師,我喜歡釣魚及籃球……〕你可以滔滔不絕地列出一大串你的想法及感覺。
在認識自我的過程中,潛伏著某種相當原始的心理作用。也就是說,當你面對〔你是誰〕的問題時,某種想法會不由自主地跑出來。就在你形容、解釋、或者只是體會到自我時,你正在自己的經驗領域中劃分心理的界限,不論你意識到與否。在界限內的,你感到是〔我〕,或稱之為〔自我〕,界限以外的,你便感到那是〔非我〕。換句話說,你的自我認識完全根據自己所設的界限。
你知道,你是個人,而不是一張椅子。因為你已經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在人類與椅子之間劃出一道界限,且與人類認同。你也許很高,而不是個矮子,於是你的心理又在高與矮之間劃了一道界限,且將自己與高認同。你不斷覺出我是這,不是那,於是你又在這與那之間劃分界限,將自己與這認同,而與那分開。
當你說〔我自己〕時,你是在〔你〕與〔非你〕之間劃分界限。你答覆〔我是誰〕的問題時,你只是在描述界限以內的東西而已。如果你感到這界限曖昧不明,便產生了所謂的身份不明的危機。總之,〔你是誰?〕不過是在問:〔你的界限在何處?〕而已。
〔我是誰〕的所有答案,可以說都基於你如何在〔自我〕與〔非我〕之間劃分界限。你所劃分的界限,可能是科學性的、神學性或經濟方面的,這問題可以答覆的很單純,也可以變得很複雜,或模模糊糊。不論那一種答覆,都必須基於你所劃分的界限。
有趣的是,這界限常浮遊不定,你可不斷重劃。也就是說:個人可以重創內心的疆域,不斷發現他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新世界。前文所提到的〔大我意識〕便是重劃內心界限最獨特的例子,因為這人的自我擴展到足以與整個宇宙認同的地步,不惜捨棄任何界限,因為他既自認為是〔一個和諧的整體〕,已無內外之分,則界限便無立足之地了!
本書的主旨就是反省這種〔大我意識〕或〔無限界〕的大覺。此刻我們不妨先探討一下一般人在自己心內劃分界線的方式。
人們最常認定的界限,即是以自己的有機生命體外的那層皮膚為界,這種自我與非我的界限,可算是放之四海皆準了。凡在這層皮膚內的,就是〔我〕:外面的,則是〔非我〕。皮膚外的東西,可以成為〔我的〕,卻不是〔我〕。例如〔我的〕車子,〔我的〕職業,〔我的〕房子,〔我的〕家庭;但他們決不是〔我〕,至少無法和我皮膚內的東西相提並論,所以皮膚界限可以算是人們所公認的我與非我的分界。
皮膚的界限對我來講,大概最真實、普遍而理所當然的了。人們大概不會有其他界限了吧?事實不然。除了極少數已有一體經驗的人或無藥可救的精神病患以外,大多數人還有另一種界限。除了接受皮膚為自我及非我的界限以外,他們還會在自己有機生命整體內劃定一種更重要的界限。
如果你對這種界限,尚有存疑,讓我問你一下:〔你覺得你就是這個身體嗎?還是你覺得你有一個身體?〕大部分的人覺得他們有一個身體,和擁有一部車、一棟房子,沒什麼差別。於是,身體好像不是〔我〕,只是〔我的〕。一說是〔我的〕,它便被列入〔我〕與〔非我〕的界限之外了。人們通常只具體認同自己的有機生命的某一部分而已,他所認定為〔真〕的〔我〕的那一面,我們有時稱為心識、心理,有時稱為自我、人格、
在自我的心理內,我們還可以找到另一種界限。個人常為了某種理由,否定心理上的某一面,視它為非我,這種現象,套句心理學的術語,他疏離了那一部分,或壓抑它,或投射出去。總之,它有意將自我與非我的界限縮小到自我的某一種習性傾向。。我們稱這更加狹隘的自我形象為〔角色〕(PERSONA)。它的內涵,我們留待後文詳述。當個人只與心理的某種傾向認同時,其餘的心理活動便被視為〔非我〕,成為生疏且令人生畏的異域。他重新為自己的心靈劃分界限,企圖否定他不想要的那一部分,並且踢出意識之外。我們通常稱這不想要的部分為陰影(SHADOW)。這是另一種顯而易見的分界線。
你可曾納悶過:為什麼人們總是生活在相對的氣氛中?為什麼你所堅持的價值觀常屬於這對立中的一邊?為什麼你得在相對的價值中做個選擇?又為什麼人類的欲望總逃不開這相對性?
只要稍為注意一下,便會發覺我們生活的空間與方向都是相對的:上下,內外,彼此,頂底,左右:我們所重視的價值也是相對的:好壞,生死,苦樂,上帝和魔鬼,自由與束縛。
還有,我們的社會價值或美感,也常是相對的:成敗,美醜,強弱,智愚。即使人類最高的抽象能力,也逃不過相對的領域,例如:邏輯是分析對與錯的問題:認識論是研究實體與表象的問題:形上學著眼於存有的問題。我們的世界好似由一堆對立性質所組成的。
我們早已視此為天經地義之事,可是如果我們嚴肅反省一下,便不難看出它的荒謬。自然界好像絲毫不懂人類的相對世界,自然不會生出真蛙或假蛙,也不見合理的樹或不合理的樹,也沒有對的海洋或錯的海洋,也找不到有道德的山或無道德的山。對大自然而言,沒有所謂美麗的品種或醜惡的品種,它喜歡所有生命。梭羅曾說過:自然從不道歉的。就是因為自然沒有對錯的觀念,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失誤」。
直到今日,我們的生活仍然忙著劃界。每個決定,每個行動,甚至每句話,都是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憑者這個界限結構而發的。此處我所指的是廣義的界限,而不只是我們強調的自我界限而已。任何一個決定,不過是在選與不選之間加以分界:你的某種欲望只是在痛快與不痛快之間加以分界,然後死命地追逐前者罷了。當你堅持某種概念,不過是你認為對的與不對的觀念之間加以分界。我們的教育只是教我們如何分界,在何處分界,以及如何處理這些分界線而已:我們的法制體系也是在合法與違法之間分界:戰爭則是在敵友之間分界:倫理是為了彰明善惡的分界:西方的醫學更是清楚地在疾病與健康之間分界。不論是身體瑣事或終身大事,從小小的願望到狂熱的欲望,處處顯出我們的生活原是劃分界限的過程。
有趣的是,不論多麼複雜或古怪的界線,歸根結底,不外是區分內外二界而已。譬如,我們劃一個簡單的圓圈,便可看出它所顯示的內外二界:你很清楚,在你畫圓之前,內外二界根本不存在,相對的兩邊乃是界限所造成的,分界就是製造對立。於是我們開始了解,所謂的人生,就是不斷分界的生活,難怪我們終日活在對立的世界中。
生活中的對立與衝突,就是因為我們到處設界所招致。其實就這麼簡單,由於每條分界都是導火線,界限愈清楚,人們的防禦愈強,生活頓時陷入泥沼而難以自拔。我愈渴望快感,我便愈怕痛苦;我愈想變好,我就愈怕邪惡;我愈想成功就愈受不了失敗;我愈貪戀生命死亡便變得愈加恐怖。總之,我愈珍惜某樣東西,我愈被失落的陰影所纏繞。由此可見,我們大部分的問題都是界限引起的對立問題。
我們一向都在設法去消極的那一面,來解決對立的問題。我們處理善惡問題時,便是以處惡為快。面對生死問題時,則把死亡藏在某種不朽的理念下。在哲學範疇裡,我們消弭對立的方式,不是否定一方就是將一方歸另一方之下。唯物論者,將心識置於物質之下;理想主義者,則反之。一元論者把多元性納入一體性;多元論者則將一體性闡釋為多元化。
問題就出在:我們常把分界線誤認為實體存在,然後玩弄正反兩面於指掌之間,我們從不去反問界限本身的真假。我們既然對界限這麼認真,自然就會相信相對的兩極是不可能融合的。俗云:」東就是東,西就是西,兩者永不相會。」我們也認識上帝和魔鬼,生與死,善與惡,愛與恨,自我與他人,就像日夜一般,永無相會之日。
因此,我們難免會這樣想,如果能除去相對中不好的或不想要的那一面,我們的生活就會快樂美滿得多了。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消除了痛苦,邪惡,死亡,疾病,那麼生活自然就會變得美好,健康,快樂而且充滿生命。這正代表了許多人的天堂觀念。他們的天堂並未超越對立,只是由相對的,正面那一半特質堆砌而成:地獄則由另一半負面價值如痛苦,折磨,煩惱,疾病等等堆砌而成。
進步與不快樂真像是一枚旋轉顫動的銅幣的兩面,我們愈渴望進步,愈顯示出我們對當前的不滿。我們的文化盲目地追求進步,不滿的情緒已深深潛入我們的社會體系。當我們全力加強正面而消除負面時,根本忘了,若沒有負面,正面也不存在了。正反兩面雖如日夜有異,但是,沒有夜晚,我們也不會認識白天:消除負面的同時,也毀滅了享受正面的機會,難怪人類愈進步,挫折感愈重。
癥結即在於我們老是把正負兩面視為互不相容的二極,連簡單的買賣,我們也視為兩個不同且相對的行為。也許買與賣之間有某種程度的不同,卻不是截然分立的兩件事。當你買兩邊有所不同,卻是一件交易。
同理,正負兩極之間擁有同一個現實,不論現實的兩端具天壤之別,卻仍是無法分割的整體,相依相存。若一方消失,另一方也無法存在。我們應這樣去看:沒有內在,便沒有外在;沒有上面,也就沒有下面;沒有得,就沒有失;沒有樂,就沒有苦;沒有生,也就沒有死。老子說的好: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也!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也。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合,前後相隨。(老子第二章)
莊子繼此發揮:「故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是猶師天而無地,師陰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而不舍,非愚則誣也。(莊子秋水篇)
不只是東方的玄學或西方的神秘學才有這種」相對中的內在統一」的觀念,我們只要讀一下西方的高等物理,便會找到另一種對」相對的統一」的解釋。就以相對論為例:人們已看出靜與動乃是無法分割的狀態,每一邊都具有兩者的性質。在一個觀察者的眼中是靜止的,對另一個觀察者卻可能是動的。
關於相對中的統一現象,沒有比完形心理學的認知理論表達得更透徹了。根據其間接。我們若沒有相對的背景做陪襯,不可能認出任何東西來。例如:我們說」光明」,實際上是指在黑暗背景下所顯出的光明:當我們在黑夜中看到一顆明亮的星星,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不是孤立的星星,而是整個形態局面—明亮的星星加上黑暗的天空。此說的要旨就是:無此則無彼,光明與黑暗實際是一個認知活動的兩個相關連的層面而已。除非與靜止相連,我們無法覺察動態:沒有用力,就沒有放鬆;沒有複雜,就沒有單純;沒有相吸,就沒有相斥。
同樣的,除非與痛苦相連,我們不知快樂為何物。也許我會感覺到舒服,但若沒有不適與痛苦的對照,我不會意識到我很快樂。這就是為什麼苦樂永遠是交替循環不已,因為只有在交替的對比下,我們才會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因此,不論我多麼喜歡這個,討厭那個,想孤立它們是不可能的。正如懷海德所說:苦樂就像是高峰與低潮一樣,原是一個知覺的兩面,所以想要強化正面,消除負面,實際上你已經毀掉了知覺的整個浪潮
我們強將一切事物對立起來,然後拼命追逐我們認為好的一面。這般避苦求樂,避死求生,避惡求善,實在是痴人說夢,這和幻想一個只有高峰沒有低潮,只有買者,沒有賣者,有左無右,有內無外的世界一般荒誕。維根斯坦早已指出:這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目標過於高遠,而是過於荒誕無稽;我們的問題並不是真的難於解決,而是問得牛頭不對馬嘴。
如果我們敢大膽地只用幾個字來描述形而上界的終極奧秘,既是:宇宙是沒有界限的。界限純屬虛構,並非真實,乃是出自人類的自編自導。劃分區域本身不是問題,但當我們執著於此界限兩邊的對立,誤以為真時,則成一切禍害之始。
凡悟出真理世界原本是無界限的,就是一體意識。我們用不著籍用宗教儀式或咒語,把它搞得神秘兮兮。既然真理世界原是無界限的境界,那麼一體意識只不過是認出真相而已,最自然不過了。因此,一體意識就是界限的大覺意識。否定它,就等於否定了相對論,生態學,有機生命哲學以及東方的智慧傳統。
講起來雖然很簡單,想要深入探討這種無界限的大覺或一體意識,卻及其困難,因為我們的語言本身是屬於無界限內的語言。我們已經看到,文學,象徵,思想本身就是一種界限,當你思想,或講話,或指示時,你已經在製造界限了。即使我們說:」真實世界乃是無界限的大覺」,我們已經在有界限與無界限之間劃了一道分界線,因此我們必須隨時留意這二元性的語言限制。」
在這具體經驗世界之外,並沒有另一個對立的自我存在。雖然你一向認定自己是一個分開的經驗主體,可是你認真地去找它時,它卻銷聲匿跡了。亞倫.華特說:」這單純的經驗,並沒有另一個東西或一個人在經驗這一經驗。你不會感到某種感覺,想出某個思想,覺出某個知覺來,就好像你不會聽到聽覺,看到視覺或嗅到嗅覺一樣。(我覺得很好)只是顯示此刻很好的感覺而已,並不是你把一個叫做(我)的東西和另一個(感覺)湊合在一起,變成我感覺到這個好的感覺。這個當前的感覺就是(我),並非兩個東西。沒有人可能在當下的感覺以外找出另一個我來,或是在我之外,找到某種感覺,它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回事。」
好像很少人真正活於現在。我們活在昨天的夢魔及明日復明日的幻境裡,他把我們牢牢栓在時間以及假象之內。我們的精力都耗在回憶與期待上,使得活生生的現在變得虛有其表,薄弱得只剩下一,二秒,成為永恆現在的一幅空殼而已。我們既然無法活在非時間性的現在,不得沁潤在永恆的愉悅裡,我們自然會在空虛的許諾裡尋找補償,不斷期待未來將彌補當前的缺憾。
這種受時間限制的生活,乃是痛苦的根源。古今得道者已經看透,我們所有的問題都和時間脫離不了關係。也許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只要反省一下,便不難看出,我們不是為過去煩惱,就是為未來操心,後悔過去的種種,害怕未來會自食其果。罪惡感更是屬於過去的陰魂,它使我們變的十分消沉而刻薄,生活充滿了遺憾。如果你看不出來,不妨假想一下,沒有過去任何傷痕的生活將會如何?同樣的,過去的焦慮都繫於未來,使我們活在杞人憂天的陰影下。過去與未來,確是我們痛苦的枷鎖。印度經典有段警世之言:」我來到人間,成為時間,為了荒廢人們的生命,當時刻一至,便毀於一切。」
真正的現在,是沒有時間性的,自然沒有煩惱。如果你感到仍有的話,再仔細分析一下,它都和過去的罪惡感及未來的擔心糾纏在一起。由於所有的罪惡感都是因為迷失於往事而不可自拔;焦慮的心理也是由於迷失於未來而不可自拔,因此宗教家們才會提醒我們,我們所有的問題都是出自於對時間的執著,史地芬在希臘史詩尤利西斯中哀嘆到:」我一直試著從歷史的夢魔中清醒過來。」愛莫生也以優美的文筆,描寫出我們真正活於現在時心靈清醒的情形:」我窗下的玫瑰,既不與過去的玫瑰相比,也無意與任何花朵爭豔。它們甘於本來的模樣,與上帝共度今朝。時間對它們而言根本不存在只有玫瑰而已,它存在的每一剎那都是最圓滿的……可是人類卻會記憶或拖延,他不活在現在,頻頻回首,過去絲毫不知珍惜周遭的美好,只知掂著腳尖眺望未來。除非他有一天也和自然一起活於現在,超越時間,否則,他永遠也快樂堅強不起來。
永恆的真諦與一體意識的本質,就是」活於現在,超越時間」,成為」此刻之子」。超越時間的現在,乃是」由時間通往永恆,由死亡進入永生」的窄門小道。
如果所有的記憶都被視為當下的經驗,自我與當下現實的分界線就會消失了,你的」自我」(只不過是記憶而已)成了另一個當下經驗而已,而不是另一個擁有某種經驗的主體。過去一融入現在,自我那旁觀者也融入了現在。你無法置身於那一刻之外,因那一刻已大而無外了。
因此,看破記憶不過是種當下的經驗,立刻化解了束縛現在的種種之界限,將它由過去及未來的虛妄限制中解放出來。你因而清楚看出,在此刻的前後,沒有任何時間性的限制,你實際是在超越時間的現在之中,那就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