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君
2014-11-23 09:43 來源:澎湃新聞
新出爐的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影片得主《推拿》並不是第一次因為頒獎禮而出現在公眾面前。早在今年年初,導演婁燁就帶著它徵戰柏林電影節,可惜輸給了《白日焰火》。但昨天,《推拿》坐擁六項大獎,笑傲本屆金馬獎。11月28日,大陸觀眾就可以在電影院欣賞這部電影了。筆者在柏林已觀摩此片,不知大陸公映版本是否會做些改動,以下敘述基於我所看到的《推拿》。
婁燁自己說過:這是一部關於「看不見」的電影,此言毫不誇張。這部影片,幾乎所有的主要人物形象都是盲人,所有的演員都在以「看不見」的狀態演戲,甚至裡面還有包含女主角在內的六位真正的盲人演員。
故事發生在一所盲人按摩院,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這座推拿中心從老闆到推拿師都是盲人,有熱愛管理與開會、渴望找到明眼人伴侶進入「主流社會」的老闆沙復明,有年少車禍失明、從此將內心從現實生活抽離沉迷於幻想世界的年輕推拿師小馬,還有從世紀末深圳推拿師的淘金熱潮中夢想破滅、無奈帶著同為盲人的戀人小孔返鄉的推拿師王大夫,還有美麗到令人驚嘆、因美被愛又因為美而迷惘的女推拿師都紅……
劇情圍繞小馬、王大夫和她的戀人小孔、沙老闆和都紅等人的感情多角度地展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導演像是站在玻璃罩的外面冷靜地呈現這群人物的喜怒哀樂,加上導演一貫擅長的水汽氤氳又晃動不安的畫面,令每個人的愛與欲望都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一度作為「禁片專業戶」的婁燁,一直給人以不接地氣之感。喜歡的觀眾會很觸動於那些孤獨又迷惘的人物,無論是迷幻如同一個夢的《蘇州河》還是躁動中流淌絕望的《頤和園》,亦或是同性迷愛的《春風沉醉的夜晚》,都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流淌著一份「春潮帶雨晚來急」般的情感。而不喜歡的觀眾,或許已習慣對此類影片抱持排斥態度,但無論是哪方的觀眾,我想或多或少都會將婁燁歸到「不接地氣的導演」那個範疇裡去。
對於普通的中國觀眾來說,一部電影能夠獲得國外電影獎項的認可毫無疑問是一種加持,但同是也增加了大家對他若即若離的微妙情感。尤其是除了家喻戶曉的奧斯卡獎以外的那些來自歐洲的文藝氣息濃厚的獎項,無形中讓很多人觀眾對影片更多了一份仰望與望而卻步。大家在心底已有了某種思維定勢:文藝片,尤其是能得獎的文藝片,必定是那種「看不懂」的電影。其實過多地區分「文藝片」與「商業片」,本身就是一種對觀眾的誤導。有些電影人自己也認為文藝片和商業片是陽春白雪與下裡巴人的關係,兩者水火不容,那麼最後難免會和觀眾漸行漸遠。
電影,講的是故事,傳達的是情感。情感本身沒有高雅與低俗之分,所以對電影根本不用拘泥於藝術或是商業的分類,只要電影能表達出一種真摯的情感,那麼絲毫不用擔心觀眾會無法領會,這種情感傳達甚至可以不分國界、語言。婁燁的這部《推拿》,讓我們看到了所謂文藝片的另一種真實與「接地氣」。
在柏林影展上露面之時,電影票上印的片名是簡單的拼音《Tui Na》。或許是為了不令外國觀眾迷惑,片名配上的解釋是:Blind Massage,意為盲人按摩。推拿這一充滿東方意味的語彙對歐美觀眾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我想因此很多本國觀眾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會暗地裡猜測這是否又是一部過去在歐美電影節常見到的、藉助神秘的東方文化吸引西方世界獵奇目光的中國式「電影節電影」。
但在首映結束之後,所有人冒著嚴寒走出放映廳的時候,我聽見一個德國女孩和她的朋友們對影片做了這樣的評價,這評價足以令大家打消了對影片的疑慮。她認為雖然那些按摩手法很新奇,雖然一開始有點分不清東方人的面孔,但後來她被人物的情感打動了,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一部關於盲人的電影,也沒有想過盲人的精神世界會是怎樣的。
影片的重點在於盲人,而不是「中國的」盲人,重點在於盲人的情感,而不是東方人的情感。做到了這一點,意味著這部影片已有完全的自信擺脫「神秘東方」的大標籤,展現出人類無差別的感情世界。在這一點上,我想婁燁是成功的。
片中的小馬是一個英俊的盲人青年,沉默寡言。因為童年的失明,他將自己包裹起來投向天馬行空的精神世界尋求安撫,他的感情一直還未甦醒,直到因為迷戀一個人身上的香味而愛上那個不該愛的人。這種壓抑的愛在小馬認識了髮廊按摩女小蠻之後變得更加的迷亂,小馬在愛與欲望中掙扎,在小說裡,小馬最終選擇了逃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而在電影裡,小馬有了另一種歸宿。在電影公開的三段片花裡已有了某種暗示,一場傾盆大雨之中,扶著小馬走到門邊的小蠻纖弱的聲音:待會再走吧,要不我送你……欲走的青年笑笑:那我再待會兒……導演在影片最後給了小馬一個戲劇化的轉折,這是對小說最大的改動,究竟是否更好,等待觀眾自己去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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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 推拿,婁燁,金馬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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