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飛
早晨,我急匆匆趕去上班,遠處見到一個背著小木箱的身影與我相向而行,我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待走近仔細一看,發覺此人原來是我分別多年的高中同學安紅。
我立刻上前向她問好,可她卻極不自然起來,頭埋得低低的,臉也變得紅紅的。我暗暗打量起她來:她身上穿得乾乾淨淨的,很簡樸,身背一個小木箱,手裡還拿著一個塑料凳子。原來,安紅的低頭、臉紅,與小木箱有關,因為這是擦皮鞋用的。我頓時說話小心起來,支支吾吾不知說了些什麼,因為要趕著上班,只好與她匆匆告別。
那次相見後,不知為什麼,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安紅。
在我們生活的這座小城,舊的觀念根深蒂固,像擦鞋這樣的行業,在社會上會被人歧視。從另外一位同學那裡得知了安紅的情況,她有一個讀大學的兒子,她和丈夫同在一家縣辦企業上班。夫妻雙雙下崗後,丈夫外出打工,她因左眼曾受傷,下崗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又不甘清閒,就幹起了擦鞋的行當。
下次見面,我能說點什麼呢?我是講職業只是社會分工不同,無有高低貴賤之分之類的大道理,還是讚揚她能衝破世俗,勇於向世俗挑戰?因為,在我的心中就存有這種偏見,我總不能口是心非吧。
我同妻子說起安紅的情況,妻子說,你的皮鞋不是常找人擦嗎?以後,你就專找她擦。我說,那不妥,那會傷她的自尊的。
一天,我和妻子一同上街,遠遠看見了安紅,便指給妻子看。妻子說還猶豫什麼,你不好意思,我來說,妻子將我連推帶搡。到了安紅的面前,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安紅說,哦,是老同學照顧我。說著就叫我坐在她拿著的凳子上,她自己就坐在小木箱的一邊。因為我的皮鞋是白色的,安紅忙在木箱裡找擦白色皮鞋的刷子和布條,她的動作有些笨拙,也許是初入此行。
擦著擦著,妻子發現有些不對,忙叫停,可已經晚了。白色的鞋面,已經染上了淡淡的棕紅色。可能是刷子擦過其他顏色的皮鞋。安紅忙說對不起,迅速採取補救措施,拿起布條使勁擦起來,結果還是無濟於事。她再三說對不住,說第一次幫老同學擦鞋,就搞成這樣。我安慰她,說可能時間長了,鞋的顏色會復原的。 說著,我付錢給她,她推辭不收。我將錢往她箱子裡一扔,就快速離開了。
白皮鞋上的染色,用清潔劑也擦不掉,妻子有些惋惜,因為我這雙「鱷魚牌」皮鞋,是花400多元錢從專賣店買的。
再次見到安紅的時候,已是一個月以後的事。
我在超市門前正要進去買東西,突然有一個聲音喊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安紅。只見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很大方地朝我笑。她手裡還是拿著一隻凳子,肩上背著一個小木箱。
安紅告訴我說,自從上次擦壞了我的皮鞋後,她一直很內疚。她解釋說主要是她當時幫我擦皮鞋時太緊張了,加上技術還不嫻熟,所以就出了差錯。事發後,她曾猶豫是繼續幹下去,還是放棄?最終,她還是決定要堅持下去。她說,擦皮鞋雖然是個髒活,可畢竟是靠勞動掙錢,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於是,她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專門拜師學藝,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擦鞋的技巧了。
告別的時候,安紅很自信地對我說:「老同學,什麼時候再試試我的手藝?」
#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