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作為人類探索世界最重要的部件之一,在漢字當中形體豐富,跟手相關的偏旁有好幾個,手(扌)、又(寸、)、廾()、爪(爫)、攵(攴)、殳等。這些形體中,「手」,摹畫了整隻手的模樣;「又」是右手三隻手指的樣子,以三來代表多;「廾」是雙手拱合的樣子;「爪」是手心向下,「覆手為爪」;「攵(pu1)」是手執某物,舉手做事的意義;「殳(shu1)」是手持武器的形象。這些偏旁有的構字能力較強,「扌、攵、又」等比較常見,頻繁出現在各種合體字當中。有些構字能力一般,但是也非常有趣,尤其是會意字,理解了字形,再去體會意義,感覺字形有趣,意味雋永,為造字的智慧而流連不已。以下將就「手」和與「手」相關的偏旁構成的字作分析。
「廾」,甲骨文中由左右手相對構形,是雙手拱合行禮的樣子。應該是「拱」的初文。歷代文獻中,罕見其單用的例子,作為字的構件,出現在很多漢字中,會意字的字例如,丞、戒、棄、弄、兵等。
「丞」字裡面隱含有兩隻手,其字形像兩手正在拯救一位掉在陷阱裡的人,是「拯」的初文,後來為了強化表義,又加了「扌」來表示「拯救」的動作,而「丞」則表示輔佐君王的職官,丞相,丞尉等。
「戒」是雙手持「戈」,表示警戒。是「以戒不虞」的,就是對可能發生的不良傾向或者錯誤行為預先提出警告。所以,戒,既可以用於戒備敵人,對外來危險的防備,也可以用於戒備不良作風和行為,比如戒驕戒躁;還有很多以警告為內容的,引發人們警惕為目的的文章也稱為「戒」,著名的《女戒》,柳宗元的《三戒》,後來,這個意義的字形分化為「誡」,諸葛亮的《誡子書》,告誡等。又引申出戒除的意義,佛家的清規戒律,戒殺生,戒飲酒。還有戒菸等。
「棄」的字形發展經歷過一個非常繁複的過程,有的字形中:是左邊是雙手捧著簸箕,裡面放著一個孩子,右邊是繩索,像手持簸箕,將以繩捆縛的嬰兒拋棄的樣子。有的字形中,繩索部分簡化掉了。這個字體後來演變為了「棄」;還有的字形,就是現在「棄」字,上面部分是個倒立的孩子形象。這個字形反映了古代的棄嬰現象。周代著名的始祖后稷,就叫「棄」,在《詩經·大雅·生民》中記載,后稷的媽媽因為踩了天帝的腳印,感應而生下后稷,認為不吉祥,所以要拋棄這個孩子,放在林子裡,有人來砍伐樹林;放在簡陋的巷子裡,有羊過來給這個孩子哺乳;放在冰河上,有鳥兒張開翅膀給孩子取暖。終究這個孩子沒有辦法被拋棄,就抱回家取名「棄」,結果在五歲的時候,后稷就能夠根據土地的不同性質,種植五穀,開啟了中華文明的農耕時代。
「弄」字,是雙手在把玩玉器,所以有弄玉一說。古代生了男孩就是弄璋之喜,生了女孩是弄瓦之喜。璋作為美玉,瓦為紡錘。弄,是手中擺弄,這個意義向兩個方向發展,一個是手中擺弄,弄笛、弄弦、弄琴等彈奏樂器為弄,後來,彈奏的曲子也叫「弄」,《梅花三弄》;另一個方向就是因為在手中把玩,就有輕佻不尊重的意思,所以,發展出了戲弄,嘲弄,捉弄等帶有侮辱性質的意義。
「兵」字,是雙手持斧斤形,是兵器的總稱。作為武器的「兵」,幾乎包括了所有進攻性的武器。「收天下之兵,聚之鹹陽。」天下之兵,就是天下所有兵器。這個意義在現代漢語中,比如兵工廠、兵不血刃、短兵相接等詞語的義素中還能看到。後來,兵器的意義轉移到持有兵器的人,就是「兵」,指戰士和軍隊。這個意義如兵力、兵貴神速、兵連禍結等,跟戰爭、戰鬥、戰術之類較為具體的意義聯繫。
總之,「廾」及其變體,在構成的會意字中,由於是手部的動作,所以整個字形經過還原之後動感十足,生動而逼真,是非常有趣的識字材料。
「爪」,作為字的構件,會意字的字例如:採、舀、印、受。「採」是以手採集樹上的果實來會採摘之意。《詩經》當中寫採摘植物的葉、花、果等的句子特別豐富。「採採芣苢,薄言採之」;「採葑採菲,無以下體」;「終朝採綠,不盈一匊」;採桑、採茶、採菊東籬下等。古代因為菜是採集來的,所以稱為「菜」;最早的染料來自植物,所以各種色彩叫「彩」;而採石、採礦是採集草本植物的推衍;採風、採詩、博採眾長、採納則是在事情上的推衍和應用。採的意義分化,寫作不同的字,採集寫作「採」,五彩寫作「彩」,「採」字本身便表現人的風神氣韻,比如,風採依舊、神採飛揚等。
「舀」的字形象一隻手在側面帶耳的器皿中取東西。原來是把舂好的米從臼中取出,後來引申出用瓢、勺等取液體的意義。這個字現在經常在口語中單用,也出現在很多合體漢字中,作為形聲字的表音構件,如滔、稻、蹈等。需要跟「臽」字做個區別,用「臽」構成的字如陷、餡、焰、閻等,其中的「臽」字,字形為「」,是人掉入井坑的樣子,是「陷」的早期寫法。可見,「舀」與「臽」的區別還是挺大的,前者上部是「爫」,後者上部是「人」,下部在現代漢字中字形雖然相同了,但從歷時發展看,前者是舂米的臼,後者是陷阱。並且各自構成的系列字看,從「舀」的字,聲母都是「ao」;從「臽」的字聲母都是「an」。把漢字放在系統中觀照的時候,區別就比較明顯了。
「印」的字形到隸書的時候固定下來。從甲骨文看,是一隻手壓著一個人令其跪著服從的樣子。是「抑」的早期寫法。後來表示「印章」的意思,使用印章的過程本身蘊含有向下用力的意味,並且印章本身除了是憑信之外,還有權力的意味。比如蘇秦「佩六國相印」,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還是很明顯的。
「受」字中有兩種「手」的樣子,分別是「爫」和「又」,一個手心向下給出,一個手心向上接受。「受」的過程是個授予和接受的過程。後來字形分化,授予的意義由「授」來表示,接受的意義有「受」本身承擔。這就是古代漢語中經常講到的「施受同詞」,就是施與和接受的意義由同一個字形來完成,因為本身一個動作就包含雙向的特徵,主動給出的一方和被動接受的一方。
從「爫」的常用字還有「覓、爭(爭)、妥」等,也都是會意字。從字形看,「爫」在「印」字中變形比較嚴重。從意義而言,「爫」的動作有採摘、取放、按壓、施受、尋找等,都可以看出「手」的靈巧與靈活,可以知道「爪」在構字的時候,更傾向於手指的靈活性。而同時在古代漢語中,「爪」還有表示指甲這種角化物的意思,讀作「zhao3」,比如爪牙之利,張牙舞爪,鷹爪等常用意義。而讀作「zhua3」的時候,一般都是口語詞,爪尖兒、爪子、鼠爪兒等。從兩個讀音下構成的詞語可以看出,「zhao3」是古音,構成的詞都是書面語。
「又」,作為字的構件還有取、及、祭等幾個有趣的字形。
「取」表示割取耳朵,以會古代戰爭中,戰勝者割取敵人左耳以記功之意。這個字因為造字之初就跟武力取得有關,所以後來的用法無論怎樣引申,通過力量(包含智慧的力量)角逐以取得的涵義一直存在於各個義項中,如在獲取、奪取、爭取、進取、求取、提取均可看到「力量」在起作用。
「及」字當中也有「又」,這個字用一個被追趕的人和一隻右手會意表達追上並獲得的意思。所以,及有趕上、抓住的意思,望塵莫及,來得及,追及等;引申為到達,力所能及,涉及,以及,及格等;又引申為到那個時候,及時、及早等;連累、關涉,涉及,殃及魚池……總之,字形簡單,但是字義豐富。同時,及也是「急」這個形聲字的聲符,也就是說「急」上部的「芻」是「及」的變形,在小篆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晰,就可以解釋「急」為什麼讀作ji,卻從「芻(chu)」了。
「祭」字是手持肉祭祀,金文中有了祭祀的臺子,「祭」的右上角部分是「又」字變形。教師在教學時,可以講述改字的故事,並對應字形,幫助學生記憶這個字。
「盥」字表示在器皿中洗手的狀態,到了金文中,現代漢字的所有部件都發展完備,成為一個對稱形的漢字。
「寇」字畫面很生動,表示有人手執器械進屋襲擊。所以,稱侵華日軍為「日寇」,就是指這種跑到我們的領土上來打我們的行為。
總之,從「手」以及與「手」相關部首的會意字,表義豐富,且畫面感強,動態十足,用不同的手的狀態描繪了人類在勞作、軍事、禮制等方面做出的探索,再現了古老生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