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溝拳史麈談——是誰挽救了陳式太極拳？

摘要百年來陳式太極拳跌宕起伏贏來了今天的繁華，但陳式太極拳的發跡不應忘了，一是有國家領導人對太極拳的提倡，以及外國友人對新拳種的好奇喜愛，為陳式太極拳的帶來了復甦的春風；二是靠楊露禪的革新傳播，靠許禹生，唐豪，顧留馨等人挖掘、搶救、堅持不懈地推動，又得到榮高棠等國家體委領導的支持，才確立陳溝拳的地位，挽救了陳家拳。因此陳式太極拳要健康發展，除了在繼承傳統武術的技術下功夫外，還需要謙遜之心，在繼承中華傳統美德上努力提升品質。

一篇題為《關鍵時刻，張蔚珍挽救了陳式太極拳》奇文傳播甚廣，影響頗深。可是陳式太極拳是張蔚珍挽救的嗎？看來還是要用事實來說話。回看歷史，陳式太極拳與陳家溝之所以有今天的發達，關鍵時刻是得益於幾位「貴人」的救助，古人說：「大德德風，小德德草」，如果沒有他們，也許我們今天不知道有陳家溝和陳家拳的存在。

（一）楊露禪

陳家溝的發跡第一要歸功於楊露禪，要不是楊露禪，有誰會知道陳家溝？十九世紀中葉，楊露禪到陳家溝向陳長興學拳，那種長拳又叫炮捶或十三勢。楊露禪自身有紅拳等良好的武術根底，加上他聰明勤奮，很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回永年老家後，與武禹襄一起吸取王宗嶽拳論的精髓，遂使拳風大改，他的拳被廣府的人稱作 「綿拳」「軟拳」等，當時還沒有一個合適的名稱能表達他的新拳。後來楊祿禪到京城教拳，他因拳藝超眾引人注目，尤其是得到文人學士、士大夫們的青睞，這種新奇的拳於是有了一個高雅的名稱叫「太極拳」，從此史上正式有了太極拳，王宗嶽所寫的幾頁拳稿也被尊稱為「太極拳經」，同時開啟武術理論研究之風。清末藉助「內家拳」的傳說，為迎合民間鄉土神靈的習俗，於是有人抬出張三丰為內家拳的祖師，使太極拳更顯神秘。

楊敞的詩說得明白：「當初誰知太極拳，譚公療疾始流傳。公令推行太極拳，而今武術莫能先。誰知豫北陳家技，卻賴冀南楊氏傳。」譚公（譚延闓）推行楊露禪傳的太極拳，「誰知豫北陳家技，卻賴冀南楊氏傳」，就是說陳家拳依賴了楊露禪，沾上了太極拳的光，才開始被人知曉。「其它武術莫能先」，比如同為炮捶的趙堡，由於沒沾上楊露禪的光，就難以發跡。徐震考證後認為：「按陳王廷雖創導武術於陳家溝，所遺之拳為長拳、炮捶，不名太極。」王新午在《太極拳闡宗》中說：「楊福魁（楊露禪），始播其術於燕京，即今盛行之楊氏太極拳也。陳氏之傳他姓者，固不少，第能者甚鮮」 。所以有良知的陳溝人應該對楊露禪有足夠的感謝與尊敬才對。

（二）許禹生

使陳家拳走出土溝的第二位「貴人」是許禹生。1928年，原來在北京教授太極拳的大師們，如楊少侯、楊澄甫、吳鑑泉等都紛紛南下傳拳，京城一時缺乏教太極拳的老師，出於無奈，許禹生到陳家溝請出陳發科來北京教太極拳。許禹生的邏輯是：既然楊祿禪的拳是太極拳，楊祿禪曾向陳家學過拳，那麼陳家的拳自然也是太極拳了。可是陳發科的拳讓北京人大為詫異，他這玩意咋的跟楊家傳的不一樣？於是像不像太極拳爭議不斷。

（許禹生著《太極拳》即陳氏十三勢第五路拳譜封面）

王新午在《太極拳闡宗》第十二頁中描述說：「陳氏之傳，於今則似多剛硬，驟視之，截然為兩種拳法，而疑其非出一源也。」許禹生也好生納悶，但既然已經請來就不妨將就，可是學生們不太認可，從學者寥寥。據《陳照奎老師軼事》一文說：「陳發科自1928年到北京後就沒回過家鄉，所以陳家溝拳術之道有所荒廢」。總之不管怎樣，許禹生給陳家拳帶來了走出鄉村的機會，陳家拳開啟了陳發科時代，這對於陳家溝來說，是具有歷史意義的。

（三）唐 豪

即使許禹生請出了陳家拳，如果沒有唐豪為陳家拳站臺吆喝，陳家拳仍然有自生自滅的危險，所以陳家溝第三位「貴人」是唐豪。唐豪受「五四 」思想啟蒙，受顧頡剛「疑古」思辨的影響，接受歷史唯物主義，反對封建迷信，唐豪不相信神仙張三丰創造了太極拳，於是他沿著楊露禪的足跡尋根問源來到陳家溝。1931年，唐豪在「陳氏家乘」上看到「造拳」二字就興奮不已，認定是陳王廷造了太極拳。唐豪主觀的推理，為後來陳家溝贏取「太極拳發源地」的稱號奠了基。

唐豪從陳氏家譜中「造拳」二字推斷出陳王廷創造了太極拳，他以線性思維機械武斷了陳溝拳等同於太極拳，卻忽視了楊露禪、武禹襄以王宗嶽拳論為指導對陳家拳的革新創造，這是他的失誤。唐豪的功勞是開創拳史研究之先河，而他的學術失誤卻引發了拳史的爭論與混亂。但是唐豪的學術失誤卻對陳家溝帶來了無上榮譽和極大利益。

在楊祿禪上京城傳播太極拳之後，太極拳風靡全國，「而今武術莫為先」，當時武術都要借太極拳的光，「拳師莫不以教太極拳為榮」。陳子明云：「楊氏之學既盛，學者聞其說，轉相蹈襲」。在楊家所傳的太極拳出名後的數十年，陳家溝有位秀才陳鑫，也「轉相蹈襲」，他花了十二年心血，竭力把陳家拳與太極黏合起來，寫出了二十多萬字的一本陳氏太極拳書稿來。陳鑫晚年手稿幾乎付之東流，幸虧唐豪向關百益建議收購手稿，1932年冬，陳鑫的手稿才以《陳氏太極拳圖說》之名出版。（徐震在《太極拳譜辯偽》辯曰：陳鑫品三所著《陳氏太極拳圖說·附錄》之末。除首四句四言韻語，及後四語七言韻外，餘皆取武禹襄文，其為楊氏拳譜流傳後所偽造者的無疑。」）

《陳氏太極拳圖說》在整理出版時，杜育萬卻以假託、附會的手法在出版時夾帶私貨，不巧被陳椿元發現，嚴斥杜育萬以假亂真欺世盜名，要他糾正，而杜育萬改頭換面繼續作假，在1935年，杜育萬出了本《太極拳正宗》，繼續杜撰「太極之先，天地根源，老君設教，宓子真傳……」的「神傳」，假託「蔣發受山西師傳」，意在篡改太極拳世傳之源流，使陳家拳史添上一段神秘傳奇，以訛傳訛，陳溝拳逐漸被人注意。當年大家對太極史充滿著好奇和想像的熱情，什麼內家外家、陳溝武當的傳說層出不窮、天花亂墜，又都自詡正宗，一部太極拳史就這樣變得撲朔迷離，神邪乎道，爭論不休。（杜萬育假託、附會一事，詳見2005年山西科技出版社再版發行的《陳氏太極拳圖說》）

但是陳家拳即使塗金包裝，仍飽受爭議，它在京城的傳播並不成功，遠沒有楊家傳播太極拳的那種大氣輝煌，甚至還不及一般拳種。陳發科的弟子沈家楨，曾在（1961年4月21日）信中說：「觀陳師在京三十年所傳範圍不能稱廣」，從學者寥寥。又「陳氏之傳他姓者，固不少，第能者甚鮮」影響極小。1939年，許禹生為陳家拳整理了「太極拳——陳氏太極拳第五路」一書，但此書出版後卻很快銷聲匿跡。1950年北京太極拳界召開會議，吳圖南逼問陳發科：「你自己說說是練太極拳的還是練炮捶的」弄得陳發科十分狼狽，自認是練炮捶、不是太極拳，只得列席。雖然吳圖南不夠厚道，但這事也反映了陳溝拳在京城的生存狀況確實非常艱難。（此事可詳見吳圖南講述馬有清執筆，2013年4月出版的《太極拳之研究》）

（四）顧留馨

陳家溝幸虧有了第四位「貴人」顧留馨，他對陳家溝貢獻最大，是他挽救並再造了今天的陳式太極拳。1956年9月，唐豪曾寫信給顧留馨，建議他有機會抓緊向陳發科去學「陳氏太極拳」。1956年11月，顧留馨參加全國武術表演會之後，第一次去陳發科家學拳。1957年，國家委派顧留馨赴越南教胡志明主席學太極拳，顧留馨又有了向陳發科學拳的機會。據記載1957年1月5日，顧留馨在北京又去陳發科家學拳，出國前後他分秒必爭，有時一天連續去了三次。陳老聽說顧留馨要出國教拳，非常熱情，毫無保留地為他說拳，還讓兒子陳照奎給顧先生示範和糾拳，讓顧留馨十分感動。顧留馨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他對陳老的感恩，表現在日後他不遺餘力將陳家拳推向世界。

1957年,國家體委委託顧留馨主持太極拳教材的編寫工作。唐豪又將「陳氏太極拳第五路」一書寄給顧留馨作研究，並討論撰寫《陳式太極拳》的計劃。唐豪去世後，顧留馨對戰友唐豪情深誼厚，他繼承唐豪的學術觀點，也主張陳王廷創造了太極拳，並將此觀點發表、廣泛傳播。在當年破除封建迷信、大立唯物主義世界觀的時代背景下，陳王廷創造太極拳的觀點被國家體委認可，作為官方主流觀點在報刊中宣傳。

1958年10月，國家體委曾決定由顧留馨和李劍華去陳家溝訪陳照旭，兼收集史料，但因得知陳照旭被勞教而未能成行。（顧留馨日記記載：1959年10月3 日， 午後3時，李劍華應約來談陳家太極拳寫法，唐豪也參加，擬由我和李去陳家溝訪陳照旭，兼解決史料問題。10月4日，和殷同志談我去訪陳家溝為陳照旭拍拳照事。10月5日，9時半去陳師母處，有陳照旭之女兒永平，年15歲。雲其父勞改已三年，在新鄭縣，不願回家。） 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陳家溝，陳家拳已岌岌可危，村裡幾乎沒有人練拳。張蔚珍說「原來1941年（註：應是1942年7 月至1943年春），陳家溝遭蝗蟲災害，兩年絕收，人們吃草根、樹皮，為了活命，青壯年大多跑去西安逃荒要飯，太極拳就完全衰敗了」。所以當年陳家溝除了陳照旭（陳發科堂侄陳照丕，他不在家鄉陳溝，且受管制不能教拳，曾跳井自殺未遂，腿殘疾，1972年去世），已無其它代表性人物，《陳式太極拳》編寫也因此停頓。

1961年，顧留馨因忙於教中央首長學練太極拳，以及體育宮事務繁忙，又適逢政治運動，分身乏術，他曾向國家體委請辭主編「五式太極拳」的工作。但因國外友人需要太極拳書，國家體委決定出一本五式合併的厚的太極拳書，國家體委和上海市體委決定顧留馨仍擔任主編，3月18日，出版社閻海親自來上海落實「五式主編」任務，顧留馨只得繼續擔任主編。歷史又一次眷顧陳家拳，如果不是顧留馨，而是由其他人來主編，陳式太極拳肯定是另一種結果。

計劃中的吳式、孫式、武式均已落實作者編寫，而陳式太極拳一書，原來編寫組人員是唐豪、顧留馨、李劍華、陳照奎、李經梧五人，後來，唐豪去世，李經梧退出，李劍華因病無法編寫，他推薦沈家楨接替，《陳式太極拳》的編寫實際上只有顧留馨與沈家楨二人了，歷史命運決定顧留馨與《陳式太極拳》有不解之緣，使他成為陳家拳的代言人。

顧留馨和沈家楨在撰寫《陳式太極拳》一書時，對原有的陳家拳作了「體育化」的改造。1961年4月21日，沈家楨在寫給顧留馨的信中說：「現在陳式架子寫作，是具有向群眾介紹的性質，為體育不是為技擊，乃是以技擊運動方式達到體育目的，儘量向全世界介紹運動方式的螺旋運動，和這種影響運動器官和內臟器官極其協調的共同基礎，在現時國際局面下提出來是適時的。如果按照相片一些動作介紹出來，易使群眾誤會到是少林式拳，在技擊上雖然極有功效，但是一般群眾覺無學習的必要，觀陳師在京三十年所傳範圍不能稱廣，是不是為了吃不消觀點所致？現在其他三式太極拳都改革了，重點多放在體育上，這次陳式太極拳為了普及，反比陳師來京時動作增加了激烈性，似為不智，不如乘此機會將使人生畏的動作刪去，發揮它的精華，去其過了時的東西。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於是他倆刪改了「擺腳跌岔、二起腳、旋風腳、雙振腳、獸頭式、擊地捶」等跳蹦發力的動作，這樣改變後，使陳拳也柔和緩慢，像太極操容易被群眾接受，所以後來流行的陳式太極拳，是已經體操化改造了。這也造成陳式太極拳有所謂「新架」、「老架」之分。

「五式太極拳」的合編終於因李天驥、徐致一、吳圖南等人的阻撓而流產。顧留馨與沈家楨合作撰寫的《陳式太極拳》也只能以單行本正式發行。1963年底，第一版印了13,500本，這對陳家拳的推廣起了極大的作用，使陳式太極拳被世界了解，也真正挽救了陳家拳。

民國期間，陳子明曾應黃金榮之請來上海傳拳，但因一次推手失敗，陳子明只得撤離上海，陳家拳在上海沒有留下半點影響。直至1960年，顧留馨為便於整理編寫《陳式太極拳》，才借調陳照奎來上海。《陳式太極拳》出版後，陳照奎又多次來滬教拳。從此陳式太極拳在上海生根、並得到較大發展。

顧留馨還特地安排上海武術隊總教練丁金友向陳照奎學藝，並叮囑丁教練一定要把陳照奎全套功夫「留」在上海。丁金友勤奮好學，且有過目不忘的特長，他與陳照奎同室相處，前後六年多，幾乎把陳照奎的所有套路和內功心法全學了下來。據當年王效榮、蔡龍雲等老武術家確認，以及國家武術九段邱丕相、王培錕及虞定海等武術名家的評價：「丁金友至少已學到陳照奎95%的功夫」，他能將陳式太極拳的精華全傳承下來。另外，陳照奎除了在上海武術專業隊傳授功夫外，還在社會開班教了萬文德、張才根等許多學生，陳式拳在上海有了不少的繼承人。當年陳式拳的傳播，上海是全國首屈一指，實力最強的。陳式太極拳的發祥地是上海，以後，陳式太極拳能走向世界，也是從上海啟航的。

1964年6月1日，徐致一、吳圖南等人在李天驥的鼓動下，對「纏絲勁」問題發難，這是中國武術史上少有的一件大事件。因為，古今中外，從來沒有為一個武術上的學術名稱，掀起一場全國性的大辯論，並上綱為階級鬥爭、上線為反對武術現代化。纏絲勁的大辯論反而促使陳式太極拳名揚天下。

1964年6月30日，李天驥在合肥體委批評顧留馨「與陳照奎稱兄道弟，宣揚陳王廷陳式太極拳，重古薄今」，並提出武術也要像京劇一樣「現代化」，而「『現代化』主要是簡化太極拳不要用老的鍛鍊經驗，楊式太極拳照他（李）所拍的示範動作去推廣。如果群眾有意見，不歡迎推廣不下去，就等於文化局不貫徹京劇團演現代戲，這個文化局負責人在走修正主義路線」，李天驥影射顧留馨是反對武術現代化、走修正主義路線。由於北京李天驥等一些人對顧留馨的嫉妒、打擊、甚至迫害，反而使顧留馨對陳式太極拳更加執著偏愛。文革中顧留馨因《陳式太極拳》而獲罪，他被批判「為封建地主階級樹碑立傳」，又作為「三反分子」被打倒、飽受迫害。與此同時，陳家溝的陳家拳已瀕臨滅絕，陳家溝村長張蔚珍也承認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們村已經沒有人練太極拳了」。

（ 附：1陳照奎，2陳小旺，3陳立清，4馮志強，5顧留馨 信件）

（五）陽光普照

太極拳在這種艱難困境中幸虧有毛主席的批示才得以尚存。那是顧留馨在中南海教江 青、鄧穎超、葉劍英、宋慶齡等國家領導人學太極拳，首長們曾問顧留馨個人有什麼要求，顧留馨就請江 青向毛主席轉呈提倡太極拳的請求。顧留馨說：「我沒有別的想法，我覺得太極拳療效很好，也有健身技擊作用，全國還沒有普遍開展，能不能請你向主席講一下，主席能講句話提倡，各省市推行太極拳就不一樣，太極拳也能更好地為人類健康服務。」「江爽快地說：『顧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話帶給主席』」。不久毛主席在衛生部的報告上作了批示。批示在1960年春《人民日報》《人人動手，大搞愛國衛生運動》的社論中發表：「凡能做到的，都要提倡，做體操、打球類、跑跑步、爬山、遊水、打太極拳及各種各色的體育運動。」1960年 4月，毛主席又在大區工作會議上對高級幹部講：「你們年齡都大了，身體也不好，太極拳這項運動對老年人的強身健康有好處，我希望你們回去以後，有機會的話找個老師跟著學習。」一時間在中央高幹中掀起學習太極拳的熱潮，也使許許多多武術家出來教拳，也推動了太極拳的普及（有關毛主席提倡打太極拳的指示，詳細可參閱上海市檔案局主管的《檔案春秋》2005年第3、4期《我進中南海教太極拳》一文，作者顧留馨）。文革中許多省市武術隊解散，民間也不敢練拳，陳家溝無人練拳，邯鄲也是如此，如果沒有毛主席這條批示，太極拳恐怕早就作為「四舊」而被禁止。陳家溝的人也說過，文革中他們看到毛主席的這條指示，興奮得高喊「又可以練拳了！」毛主席的這條批示陽光普照天下，保護了太極拳，而這條批示就是顧留馨請來的，當年他做了這件天大的好事，卻因為保密的規定鮮有人知道。這樣大的功德值得我們感謝，尤其是陳家溝的人更不應該忘記他！

（六）陳照奎

陳發科去世後，陳照奎成為陳式太極拳的代表人物。顧留馨為編寫《陳式太極拳》，曾向北京第五建築公司借用過陳照奎，後來因陳照奎所管帳目不清被公司勸辭，（按：1961年10月25日，出版社閻海寫信告訴顧留馨，「陳照奎帳目不清，已動員退職，故不允來社拍照。」）陳照奎請求顧留馨設法調到上海體育宮，可惜市體委政審未獲通過，顧再次申請並作擔保，市體委張振亞主任才勉強同意借用陳照奎在體育宮教拳，準予每月70元的報酬（相當科級待遇），並要顧留馨「政治上負責任」作擔保。

但文革初期，陳照奎帶徐某等女學生與顧留馨一起聊拳，不經意中給顧留馨惹了禍，這事被造反派上綱為攻擊無產階級司令部，將顧留馨當作「三反分子」隔離審查。造反派也要將陳照奎作為重要證人關押，張才根等學生偷偷將陳照奎老師護送至火車站逃離上海。從此陳照奎四處流浪以教拳為生，生活艱難常需學生接濟，健康也受嚴重損害。

（陳照奎贈丁金友、李福妹的相片）

文革中陳照奎曾回過家鄉，當時的政治環境他無法教拳，後來報紙上重新發表主席提倡太極拳的指示，陳溝才有人重新學拳。1976年6月22日，陳照奎在信中說：1975年，他回鄉陳家溝教拳 「由大隊組織一個學習班，約150人左右」從學。但「近幾年，由於我母親的逝世，內心煩悶，因此，血壓一直高達200」，影響了陳照奎的教學質量。1979年，陳照奎又回本村教二路拳，由縣政府支付一月60元，雖然教拳時間都不長，但陳家拳又回到了陳家溝。

1976年5 月30日，陳立清寫信向顧留馨匯報，說她下決定要找出「陳氏長拳108勢」，正巧「七四年全國武術比賽在西安召開，我利用暑假，每天去看各省武術隊的練功，我才找到了陳氏通背拳的下落，去年才把它學回來。因為時間的短促，加上自己有了年紀，理解的快（卻）記性差，學的很不到家。」這裡暫且不論陳立清學到的是否真的是「陳氏長拳108勢」，或是山西通背拳的「新古董」，總之她的熱情激起人們對陳家108式長拳的好奇，以後又冒出了不同版本108式，以及24式短拳等拳譜。陳溝拳在西安應有傳承，但無聲無息，無資料可述。

1981年5月，陳照奎英年早逝。

（七）太極拳好！

1975年10月，文革尚未結束，全日本太極拳聯盟來中國訪問，訪問北京、延安、西安、上海，到達上海時，造反派迫於顧留馨在太極拳界的名聲，只得讓他出來接見日本友人。當時日本還不知道有陳式太極拳，看到上海武術隊在體育場內的表演，地板震得轟轟作響，日本人感到非常震撼。日本《太極》雜誌1976年新春號刊登武田幸子的文章，她寫了當時看到陳式太極拳表演感受，形容她被「陳式太極拳」的發力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用大力氣的太極拳。文革過後顧留馨獲平反，調上海體育研究所工作，並受邀擔任《中國大百科全書·體育卷》編委。在鄧小平「太極拳好！」的春風吹拂下，太極拳得到復甦。1977年顧留馨訪日回國後，信中說：「這次我們訪日後的印象，他們是尊重傳統，而且在太極拳方面也是認真地向傳統學習的。」翻閱日本《太極》雜誌，從那時起，不斷有日本太極拳學習訪中團來上海，學習中國傳統太極拳，他們對新奇的陳式太極拳尤感興趣。1976年，三浦英夫率訪中學習團來上海；1979年，宮內信隆，中野春美率領隊來上海特訓。1980年，顧留馨再次受國家委派，東渡日本傳播中國武術，他以力推太極拳進入奧運會為已任。1980年3月，日本太極拳友好會會長楊名時，率領的日中友好太極拳訪中團來上海。在與日本的太極拳友好交流中，顧留馨較多地介紹中國太極拳史，介紹拳理，也介紹陳家溝。1981年前，沒有日本訪中團訪問陳溝的記錄，因為當時從中國地圖上找不到陳家溝。1980年，顧留馨在第二次受邀代表上海體委和中國太極拳界赴日弘揚太極拳時，他按官方口徑宣傳太極拳史，宣傳陳王廷創造太極拳，於是陳家溝引起了日本太極拳界的重視。當年日本刊出的文章中，張文廣、傅鍾文等人他們都是這樣宣傳的。日本1980年第5號《太極》報導，日本友好東京太極拳訪中團，交流活動中記載「11月25日午前，在上海體育研究所」，由「上海武術協會會長顧留馨先生交流發言」，「熱心的解說」，其中介紹太極拳的源流，顧留馨並將發言原稿，贈與日本友好會會長楊名時先生，日方將原稿影印的二頁刊登在《太極》上。我們還可以在手稿上辨認到「陳王廷」等相關文字，陳王廷造拳說也就常出現在日本武術雜誌。因此，陳家溝在顧留馨，以及張廣文等一批武術家的宣傳下，逐漸在日本友人的心目中打造成太極拳的聖地，日本友人急切想去陳溝朝聖。1981年3月初，三浦英夫率團19人訪問中國，在顧留馨的建議下，三浦英夫改變了原來行程，第一站改道邯鄲，第二站訪陳家溝。邯鄲因日方突然到訪，接待工作一時手足無措，姚繼祖寫信給顧留馨說下次遇到這樣情況請提前告知；陳家溝因外國友人到訪，急忙修築簡便公路以利汽車通行，並由政府撥款建造房舍、操場。1981年3月中旬，三浦英夫率19人團首訪問陳家溝，3月24-25日從陳溝到上海會見顧留馨。1981年3月28日，全日本太極拳協會會長圓田直、三浦英夫信中說：「上海的太極拳，特別是傳統的，對日本是必要的。對顧老師的請求，出版容易懂的陳式書，日本群眾想出版容易懂的陳式書，要請顧老師指導。陳式拳，現在日本已普遍開展」。5月10日又來上海，要顧留馨為遠藤靖彥推薦陳式拳的老師；5月18日，中野春美已翻譯好陳式一路，與顧留馨商談在日本出版。然後1981年7 月2-10日，三浦英夫率14人團在北京體院測試，體院測試由門惠豐夫婦、孫婉容、陳秀龍、朱瑞琪接待，張文廣講理論並對唐豪、顧留馨評介甚高。可是這次接待中「有人(門某)說給日本人聽：馮、田、雷都有病，來旁證陳式拳於健康無益」，這引起日方對陳式拳的疑慮。7月15日，三浦英夫就寫信給顧留馨，對陳式拳提出了疑問，對陳小旺的缺陷進行批判。7月24日，顧留馨立即回信作了解釋。這說明陳式拳在傳播過程中並不一帆風順，不乏雜音和幹擾。1981年3月初，國家體委榮高棠副主任到上海，聽取顧留馨等武術家談武術問題，聽了二天，並囑咐顧留馨「寫出書面的種種看法」，顧在信中說：「榮副主任要扭轉武術發展方向的決心很大，對武術要求百花齊放，要求挖掘各拳種的特長，要求練出真功夫，不能讓遺產湮沒。將來要讓外國學習中國武術（真的，不是花的、假的）的決心又是大的。問題在要全面考慮，妥善安排已形成一股力量的阻力。」榮高棠對顧留馨的觀點是很贊同的，更堅定了顧留馨對外宣傳、傳播太極拳的信心。顧留馨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唐豪是亦師亦友，並在抗戰中並肩戰鬥，有深厚的友誼。他全盤繼承唐豪的學術思想，堅決反對張三丰創太極拳的附會仙說，並堅持主張陳王廷「造拳」之說，他因此得罪了武當派的某些人。經過文革磨難，尤其平反昭雪之後，又得到榮高棠等中央領導的支持，他更堅持自己的信念，對陳式太極拳更是充滿感情。文革後，因陳式太極拳實力派代表人物，如李劍華、沈家楨、陳照奎等相繼亡故，洪均生因歷史問題冷遇，馮志強受北京一些人排擠，陳式太極拳基本上已無人可扛大梁。1982年8月，顧留馨設法把馮志強請到上海教陳式拳，繼續在上海傳播陳式太極拳，也使馮志強走上職業拳師的道路。早在武漢武術交流會議上，顧留馨得知陳小旺是陳發科的孫子，他非常高興特別抬舉小旺，使他從普通地方運動員中脫穎而出進入了省隊。那時有實力的老武術家已經凋零，武術界不再是拼實力，而是「拼爺、拼爹、拼師爺」的時代。顧留馨對陳小旺拔苗助長，恨不得讓他立即成為大師，可惜欲速而不達。小旺在信上說，他得了怪病「指甲抽了一道溝」「精神深處產生的僵呆而閉塞，對身體影響不小」等。顧留馨仍把小旺作為大師介紹給日本友人。1981年7月15日，三浦英夫在給顧留馨的信中說：「陳小旺君在日本有人捧他，繼承陳照奎技術的周元龍拳式在日本傳播，百家爭鳴在討論，發勁動作的缺陷在陳小旺君身上也有」。在與日本太極拳協會的交流活動中，顧留馨多次發電報催促陳小旺、馮志強、洪均生參加大會活動並上臺表演。根據他日記記載：1982年6月26日記載：「電馮志強，速去京體委聯繫」。6月24日記載：「 17時函孫劍雲、郝家俊、馮志強、洪均生、楊振鐸、陳小旺欣悉來滬（準備名家表演會）。函郝早來一、二天；函小旺接妻至鄭州。」 6月29日記載：「馮老師擬7月中旬來滬」。這都反映出顧留馨振興陳式拳的急切之情，可是當時陳小旺仍不順利，未能達到顧留馨的期望。1982年12月29日，馮志強寫信告訴顧留馨：「這次北京比賽小旺也參加了，沒有拿上名次，犯規被罰下場，這也好，對他也是個教育。……」。陳小旺屢賽屢挫，後來想盡各種辦法努力成了「大師」。在顧留馨的大力推介下，日本太極拳界對陳式太極拳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日本太極拳訪問團一個接一個，奔陳家溝蜂擁而去。據顧留馨拳鄉訪問報告，1982年5月10日—13日，顧留馨一行訪問少林寺、陳家溝，他寫道：「溫縣在黃河之北，原屬三等縣，分省地圖集上溫縣僅有趙堡地名，陳家溝現為趙堡公社的一個生產大隊，人口約二千人。近年來日本外賓一再要求去太極拳發源地陳家溝，河南省委遂於前年撥款為陳家溝生產大隊鋪築了柏油路，並撥地十四畝作為建造『河南溫縣陳家溝太極拳體校』之用。去年日本有太極拳代表團去陳家溝訪問了三次，第一次去年三月（1981年3月），第一批日本朋友訪問陳家溝時，中日雙方在陳家溝小學運動場上，都表演了太極拳，吸引觀眾有一萬人之多。今年至四月底止，又有四批日本太極拳代表團訪問了陳家溝。有一個日本太極拳代表團團長，對陳家溝體校校長（校長邱懷悅，溫縣體委副主任兼）說：陳家溝在中國河南省溫縣的地圖上找不到，今後陳式太極拳向國際上傳開了，中國溫縣的地圖上將會出現陳家溝這一地名。這個團長的預言將會實現的。溫縣的土特產陳式太極拳將會像少林武術一樣，受到國內外的重視。五月九日上午，我和助手陶仁祥從登封縣體委招待所乘車去溫縣趙堡鎮（趙堡公社），隔天去陳家溝。生產隊長支書王西安，陳家溝太極拳體校現任教員（陳氏太極拳史整理者）陳伯先說：您雖是初次來陳家溝，但是我們都知道您為陳式拳的傳播盡了力，陳家溝是您的第二故鄉，希望您能多住幾天。我們在二天參觀了21名學員練陳式一路和炮捶。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的，吸收了11名男學員，10女學員練陳式拳。上午練三小時，按傳統練法一路、二路連續練多遍，才休息一下。練習都很認真，而且是道地的本地風光的太極拳動作、姿勢。下午練四小時。 王西安兼副校長。教練員是2名女的。學校四面圍牆，進門左側建有寢室五間，右側二間為辦公室、會客室，和練拳場一大間。北側正在修建廚房、食堂。泥地已平整。還準備在大操場上建築一所可供二百人練習的練武館。預算需15萬元，正在申請撥款中。還準備對外招生50名短期教學陳式拳。如果地方不夠用，還可向北……」（此報告以「拳鄉訪問記」為題在《武術健身》等雜誌上發表，這裡不詳細抄錄）。1986年6月8日，三浦英夫在陳家溝太極拳學校武術訓練館門前，樹立「陳氏太極拳發揚光大源遠流長」的紀念碑。七八十年代，日本《太極》雜誌以介紹陳式太極拳為時尚，「1982 太極拳、推手 全中國名家演武會」刊出三浦英夫和顧留馨、傅鍾文、孫劍雲、吳英華、馬嶽梁、洪鈞生、陳小旺、馮志強等名家在上海的合影，合影時間1982年7月17日。顧留馨在將陳式太極拳推向世界的同時，也把陳小旺、洪均生、馮志強等人一起推向日本，雜誌都有他們的專題介紹，日本《武術》第一期封面就是陳小旺的大照片，並刊登了專門作介紹的文章。可以說顧留馨是那一時期陳式太極拳的「教父」，這並不誇張。但譽毀相生，後來，武當派某些人為爭太極拳發源地，卻拿顧留馨來出氣，百般詆毀顧留馨，顧留馨代陳家溝受過也在情理之中。1989年3月16日（星期四）下午，「中日第二屆太極拳交流會」在上海體育館南大廳，舉辦了一個學術交流活動，重點講王宗嶽拳論內容。這是顧留馨生前最後一次組織的國際交流活動，他不遺餘力、鞠躬盡瘁，努力將太極拳推向世界。不料李天驥、於志鈞對此次活動的成功卻非常不滿，揚言說如果顧留馨再提到陳王廷，他倆就要衝擊會場上臺制止。於志鈞自己在《中國太極拳》第164頁中也提到此事，對此，筆者在《<中國太極拳史>幾處謬誤》一文中，對於志鈞的錯誤作了批駁，這裡不贅。可惜政府對陳家溝的投入，並沒有取得長久的效果。據2007年11月28日至30日，於志鈞對陳家溝的實地考察，「陳家溝也不像外面所認為的那樣，家家戶戶練習太極拳，依靠太極拳致富了。我與許多陳家溝人交談，他們都不練拳，說靠練拳不能餬口。只有少數練拳的人因為有國家支持而出村、出省、出國賺了錢，但也算不上發大財。村裡辦了幾所武術學校，本村人都不上這種學校，還是把小孩送到普通小學上學。太極拳文武學校冷冷清清……」。（摘自於志鈞《中國太極拳史》第 307頁）不管怎樣說，陳家溝藉助國際友人的推動，由外促內，遂成氣候，名聲大振，國家又授於陳家溝「太極拳發源地「的稱號，使他們大大的發跡起來。

（八）學武先學德

原陳家溝村長張蔚珍說：「陳式太極拳在過去非常發達興旺，但是在解放後的一段時間差點斷了煙火，如果不是當時方法得當，恐怕陳式太極拳只能成為歷史。」他又說「改革開放以後，迎來的第一批武術界人士，是香港的訪問團，我們只能臨時從北京請來馮志強先生與他們作交流。為了培養自己的後備力量，我們只好於1982年正式發函邀請馮先生能顧全大局來陳家溝傳拳授藝。接著，我又帶領三名黨支部成員進京誠懇邀請他到我們村，他終於答應下來。於是，村裡組織挑選了十多位有培養前途的骨幹進行突擊培訓。這樣，陳發科傳太極拳才由馮志強轉授給我們的第十九代傳人。此後，1991年9月、1997年溫縣舉辦第三屆太極拳年會期間，馮先生又兩次來到陳家溝觀看指導，並做名家展演。說心裡話，我們不應忘記馮志強先生反哺陳家溝的恩德，不該忘記！」 張蔚珍回憶的這些話與歷史不相吻合，陳家溝的復興也不是靠「方法得當」，他把關鍵時刻的恩人都忘了！張蔚珍的話，讓人感到發跡後的陳家溝人卻是寡情薄義。 張蔚珍的談話不僅與顧留馨當年的「訪問匯報」不相符，與陳照奎、馮志強的信中所述也有很大出入。比如說「香港的訪問團」，其實是香港某電影製片廠，在籌劃拍攝電影「少林寺」。陳照奎1979年9月14日信中說「香港電影製片廠至今未見其人」；1980年8月27日信「電影至今未拍，我於4-23日返京，5-15又返家鄉，大隊支書說電影明年拍攝」。這都說明港人來訪的事與馮志強無關。而陳照奎1973年、1975年、1979年三次曾返鄉反哺陳家溝（也有傳說說陳照丕1972年秋回鄉教過陳小旺、陳正雷、朱天才、王西安、陳素英等數人）。馮志強在1981年3月22日信中說：「這幾天陳溝也來電報要我去，說日本武術太極學會去陳溝交流拳術，我因接待美國人未能去陳溝，甚為遺憾」。顧留馨在1981年4月7日，覆信三浦英夫：「馮志強老師是陳發科老師的學生，今年57歲，功夫很好，你們去陳家溝時，陳家溝也拍電報請他和你們交流，但因他在北京接待6位美國來賓學陳式20天，每天上午教。因此他不能去。」馮志強是1983年後才去陳溝的，那時日本友人已多次訪問過陳家溝了，馮也做了些傳拳的工作，但不起主要作用。陳溝人應該以武德為先，學會感恩。當年他們曾對顧留馨感恩戴德，說什麼：「我們都知道您為陳式拳的傳播盡了力，陳家溝是您的第二故鄉」，可是當武當派為了與陳家溝爭名利而對顧留馨大肆攻擊的時候，陳家溝的人連顧留馨的名字也不敢再提，很勢利地與顧留馨撇清關係。另外，陳溝發跡後，將楊露禪塑成跪像，跪在陳家溝，這是違背中國人的文化價值觀的，陳溝人對楊祿禪的輕蔑，也引起武術界的憤慨。 從歷史地位看陳照奎、陳照丕、馮志強都是有功的，但只是小德，他們根本無回天之力，是左右不了大局的；而陳溝人只記小德，卻忘卻大恩，令人遺憾

（九）應搶救遺產

最後想說現在的陳家溝，應該多投入些精力提高教育研究，多挽救自己祖宗的遺產，比如搶救陳氏十三勢拳。1928年秋，許禹生到陳發科家，研究整理陳氏十三勢，「將所失傳之五路，一一照譜為之推演，並參以戚南塘三十二拳姿勢，重譜拳路，加以說明，先將十三式第五路架子編成付印，俾世之研究太極拳者，得有所本，是餘志願也。」1939年出版了《太極拳——十三勢第五路》。書出版後，正逢日寇侵略華北，這書被湮沒了。1957年11月21日，唐豪在北京發現此書，寄給顧留馨做研究。顧留馨在向陳發科學陳式太極拳時，持此書向陳發科請教陳氏十三勢。年老的陳發科叫兒子陳照奎當場表演了太極十三勢。但因動作難度過大，以及時間緊迫，顧留馨沒法學下來。1960年，因編寫《陳式太極拳》的需要，顧留馨將陳照奎借到上海體育宮，並布置丁金友將陳照奎的全部功夫繼承下來。丁金友不負重託，基本上將陳照奎功夫全學了下來。由於種種原因，顧留馨在整理出版《陳式太極拳》《炮捶》，以及《太極拳拳術》等書以後，再也無力整理出陳氏十三勢。丁金友由於沒有顧留馨指示，他沒有將陳氏十三勢開班傳播出去。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丁金友的兒子與學生王偉星，相繼去日本教拳，丁金友才全部陳式太極拳傳授給他倆，包括了從不外傳的太極十三勢，但由於無人識得陳氏十三勢，所以他們也逐漸擱置了十三勢。但是，事物總是有利有弊的，越是推廣普及的東西，往往越會走樣異化；而不受注意的東西又往往保留原汁原味，所以「失傳」太極十三勢第五路卻保持著陳氏拳的原始風貌，有真正的研究價值。2014年4月，筆者在整理《顧留馨日記》時，看到顧老有「唐豪寄贈許禹生《陳氏太極拳第五路》」的記載，便向顧留馨兒子顧元莊先生、以及向二水居士等著名學者查問陳式第五路的線索，都回答說：「國內未聞有陳式第五路流傳，此書疑為絕版」。後來走訪原來上海武術隊人員，終於在丁金友家重新見到陳式太極拳第五路。筆者曾向李福妹和丁文軍建議：「太極十三勢第五路是中國武術的一塊「化石」，具有模板樣本的價值，唐豪、顧留馨也曾想挖掘保護這一重要的文化遺產，可惜未能如願，現在既然重新發現，千萬不要再讓它失傳」。於是丁文軍將此申報了非遺，並重新整理編寫教學大綱，決心傳播於世。而陳家溝由於歷史原因，這太極十三勢第五路拳反而失傳了。最近溫縣的縣委書記、縣長王玲同志專程拜訪金友武悅堂，拜見中華武林百傑老人李福妹，希望她能將太極十三勢第五路反哺給陳家故鄉。李福妹之子丁文軍先生識大義，表示可以反哺溫縣，他希望陳家拳能更好傳承下去。

（日本雜誌有關陳式太極拳的部分資料）

（十）結束語

總而言之，陳家拳是從戚繼光拳經三十二勢嬗變到太極拳的過程中的一個環節，是一塊「活化石」（考古學稱為模板樣本），因此這一拳種值得保留、研究。當然，也不可否認，今天的陳家拳今非昔比，與當年陳發科等老一輩武術家相比，早已是狗尾續貂。儘管如此，這一拳種，當年要是沒有楊祿禪在北京傳拳，沒有許禹生請陳發科到北京、也就不會有顧留馨在北京向陳發科學拳的機會；更不會有唐豪、顧留馨的執著偏愛、堅持發揚，這陳家這一拳種恐怕早就滅絕成為一塊死化石，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繁華喧鬧了。在全國鄉村山溝中不知有多少拳種，由於它們沒有像陳溝這樣有「貴人」來救助而自生自滅了。因此，陳家溝最應該感謝那些在關鍵時刻幫助過他們的人，尤其是國家領導人的提倡，才會有太極拳的春天，才會有陳家溝的今天，所以陳溝人是不應該忘記他們的。 2018-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