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鳴
萬物皆變,這是哲學的基本理念。無論是古希臘「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的箴言,還是古代中國「生生不息之謂易」,講的都是這個道理。
關於變,有兩個側面的內涵,一個側面:變是必然的,不變是不可能的;第二個側面:變是必須的,不變就不可能存在。但具體到某一個有特定內涵或質的規定性的客體來說,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內,變中必須有不變,必須有相對的穩定性,特定階段變化中的質的規定性是不能變的。如果把不能變的給變了,就會喪失根本。
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例,與我們對傳統社會主義的認識相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確實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我們一定要搞清楚這個「改變」是什麼樣一種改變,一定要搞清楚社會主義什麼是可變的,什麼是不可變的?什麼是必須變的,什麼是絕不能變的?
比如說,改變是從小孩變成大人了呢?還是從張三變成李四了呢?這兩個變化可是有本質的不同。一個制度,比如說A制度,在改革的過程中間、在改變的過程中間,變成了B制度,那麼這個時候,我們設想一下,這個A制度還存在嗎?
又比如說我們有一輛紅旗小轎車。有的朋友說,紅旗小轎車的座椅不好,我們換,換上了奔馳的座椅;後來又說,那個發動機也不好,換上了奔馳的發動機;再後來輪胎也不行,再換上奔馳的輪胎;最後,為什麼不把殼子也換成奔馳的好看呢?把殼子也換了。這樣換來換去,換到最後這輛車究竟是中國的紅旗呢?還是德國的奔馳?
哲學關於「變」,除了對「變什麼」的追問之外還有對「何時變」的追問。
有一個關於谷堆的辯論,我們稱之為「谷堆悖論」。大致意思是這樣:假定有一堆穀子形成一個谷堆,哲學就來追問,從這個谷堆中拿掉一粒穀子,谷堆還是不是谷堆?答案是毫無疑問的,當然是谷堆;再拿掉一粒呢?答案應該也不會變。那麼就這樣不斷地一粒一粒地拿下去,雖然谷堆在不斷縮小,但好歹還能稱之為是谷堆後至少說谷堆還存在。問題是,當穀子就剩下最後一粒時,哲學來進行他一如既往的追問了,「當我們再拿掉一粒後,谷堆還存在嗎?」答案也是毫無疑問的,谷堆已經沒有了。到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面對哲學這樣的追問:同樣是拿掉一粒穀子,為什麼拿掉這一粒穀子,事情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呢?難道這一粒穀子與其他穀子不一樣嗎?谷堆是在什麼時間消失的呢?是在哪一粒穀子被拿走時消失的呢?
當我們強調自覺地把思想認識從那些不合時宜的觀念、做法和體制中解放出來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搞清楚什麼是「不合時宜的觀念、做法和體制」,什麼是「對馬克思主義的錯誤的和教條式的理解」,什麼是「主觀主義和形上學的桎梏」。如果對此沒有明確的界定與統一的認識,那麼每一個人、每一個群體、每一個集團都有可能將自己不喜歡、不樂意、不接受的東西都裝進這一個筐中而理直氣壯地丟棄掉。丟一件兩件可能沒什麼關係,短時期內也沒什麼感覺,但時間久了呢?會不會水滴石穿,聚沙成塔?
(作者系中央黨校教授)
(編輯:南方網林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