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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諭是滿族薩滿教精神核心,是宗教信仰的集中體現,是薩滿教世界觀的概括展示。從一定意義上說,它是薩滿教的實質,沒有它就無法認識薩滿教。當然神諭不是滿族獨有的事物,在信仰薩滿教的諸民族中,神諭是個普遍現象,遺憾的是,對於它的調查和認識還沒有達到應有的程度。滿族的神諭在諸薩滿教信仰群體中富於典型性、代表性,通過對它的疏理、分析,有助於我們對薩滿教神諭這一重要的普遍現象的理解和研究,同時我們可以充分認識滿族神諭自身的文化價值。毫不誇張地說,滿族神諭是滿族薩滿教文化的百科全書,其內涵廣闊、深遠。
滿族神諭形態
神諭,滿語稱渥車庫烏勒奔,意為神龕上的傳說,自有文字記載神諭以來常稱之為特合本予。特合,滿語,書意,本子即漢語,這是一個滿漢語合璧詞彙,意為神本子,也稱神諭、古諭。
諸多薩滿教信仰族體的宗教觀念不是靠文字固定下來的經文世代相傳的,而是口耳相傳,亦可謂之口喻經文。我國北方赫哲族、鄂倫春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等民族至今仍承襲這一薩滿教古老傳統。滿族最初的薩滿教神諭同許多民族一樣亦為口碑,該傳統十分綿長,直至今日仍依稀可見。偽滿洲國時,富希陸是黑河地區一農村教員,他熱愛民族文化,同本族薩滿結成至交,長期聆聽薩滿講述神諭,並熟記於心。據他回憶,該族薩滿居室的牆壁上凹陷許多處,在這些窟窿中擺放著大小、形狀、數目不等的石頭,無論祭祀時還是平時向他秘密講授,總是要擺弄石頭,每一窟眼中的石頭都代表著一段宗教故事或規法,這些只有老薩滿自己清楚,他擺一堆石頭,講一套故事,有長有短,至死還有一些石頭沒擺,自然它們包含的故事等也被帶走了。富希陸曾表示要將他講的東西記下來,薩滿不準,他認為口傳是古法,是神規,神知道被人筆錄是要犯怒的。該薩滿去世前將所有石頭送到河裡,在滿族這種儀式只有最神聖的神器、神品、神具才有權這樣做,可見這些石頭多麼神聖。黑龍江寧安地區滿族諸姓所祀神的故事,多出自各姓薩滿口傳,許多故事只有德高望重的老薩滿知道,不對外渲洩,也不對本族一般成員,特別是婦女和小孩講述,故事具有保密性,老薩滿只有在很窄的範圍內傳講,如向老穆昆(族長)講,向自己喜歡、器重的年輕薩滿弟子講,另外講述時還須行嚴格的宗教禮節,恪守戒規。曾作過薩滿的傅英仁積幾十年搜集成果,出版了《滿族神話故事》,其中多為寧安地方滿族各姓神諭口碑。
口傳神諭是滿族神諭的最初形態,這種形態相沿形成神諭傳承中具有代表性之一種,然而它不是滿族神諭的唯一形態,它另一種主要形態是文字本傳,這些神本子存在於各地諸姓滿族之中,不僅數目繁多,而且已具文化傳統,是滿族最有代表性的神諭之發展形態。
根據調查,滿族較早的神諭本子當在乾隆朝,它們是在黑龍江省邊遠偏僻地區被發掘的,其中多記載宗教祭祀規程,該時期神本為數不多。雍鹹以後至光緒神本大增,特別是民國年間更加繁盛。究其根源頭緒眾多,其中滿漢長期共同生活,滿語漸棄是重要原因。滿族神諭均以滿語口傳,在薩滿教頑強的傳統中,以滿語請神、頌神是一強大支柱,時至今日,凡滿族家祭、野祭無不以滿語祝祀。然而在滿語日衰的形勢下,為了保持宗教傳統的純潔,人們創造了記錄神諭的滿語神本子,並由各族姓權威的文化人薩滿世代相承。現所見滿語神本有以滿文書者,也有以漢字標音代替字音者,也有滿文句後釋以漢意者。在這個意義上說,滿族神本子是薩滿教信仰受到漢文化的強烈衝擊後,不得不採取的一種求生途徑。不言而諭,滿族神本源於滿語口傳神諭,後者是前者的基礎。追溯起來,這些神諭在滿族各姓還處在部落社會時就有流傳,至今不乏歷經四、五百年的傳世之作。僅就神本錄者而言,也不乏一、二百年,或幾十年的傳本,難怪滿族群眾將神本亦視為神聖傳統,視為祖宗和神靈確立的神書、經典,對其崇奉、持戒、熱衷、膜拜。神本子是口傳神諭的發展形態,是它的高級形式。神本子的出現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如乾隆朝頒行的《滿洲祭神祭天典禮》促進了滿族諸姓祭祀的規範化、廟堂化,神本子不僅在傳承形式上呼應了這一民族宗教法典,而且所載內容也與其適應,成為乾隆後形成的滿族薩滿教家祭面貌和傳統的重要根基。
如果以為滿族的神本子等同於神諭那就失之偏頗了。事實上,就人們遵從的行為方面,如祭儀、祭種、祭時、祭器、禁忌、卜擇等,神本子的記述是較詳盡的,而在人們的精神信仰方面,神本記載極為簡約,它只是薩滿講述宗教觀念的一個依據,一個備忘錄,一個提綱挈領式的東西。因此只看神本子的記載,不聽薩滿講述,便很難見廬山真面目。比如神諭中多有創世神話、祖先來歷的故事等,長者千言萬語,內容複雜、語言生動,如果將它們全匯於神本之中,卷帙浩繁且不論,強記硬背一字不更者恐天下難尋,書面傳承的局限性不言自明。滿族神諭中的口碑傳統並未因有神本相助而消失,而是有效地利用了書寫形式對記憶的提酮、規範作用,堅持和提高了口承文化的穩定性、完整性、權威性。各族姓都敬重、愛戴精通民族文化的薩滿,他們不僅通曉神事神規,而且有金子般的嘴、驚人的記憶力,能講述兒天幾夜。神本子只是薩滿的助手或工具,
如果老薩滿講得多,其弟子記得牢,那麼傳下的族系文化就豐富,反之,即使神本保留下來,薩滿去世後,人們對其中神諭仍不得要領,以至年久淹沒。一般來說薩滿去世時要帶走他的神本,薩滿沒了,神本也失去,我們在薩滿墓葬中發掘了一些神本便是很好的證明,同時也證明了,滿族宗教觀念主要依賴口碑傳承,由於薩滿個人作用和族體現實關係、利益,直接影響這種傳承,因此滿族各姓的神諭口碑是千差萬別的,豐富多彩的。當然我們不排除薩滿神本也被世代相傳這一事實,特別是越往後這種現象越多,乃至成為滿族薩滿教的一種特殊傳統表現。
上所述及,滿族的神渝主要依賴薩滿的口傳,同時也不排除神本子的文字傳承,儘管它的發生較口傳晚得多,介予兩者之間還有一種傳承形式,即實物傳承,它是就現存的某個具有信仰性質的實物,說明神諭內容,展示薩滿教信仰。滿族各姓普遍有這類實物,有的是一塊魚骨,一張鹿皮,一個豬牙,有的是一塊石頭、一面神鼓,一個哈馬刀……一個實物,就是一段薩滿故事,隨著老薩滿將實物傳給最為信賴的徒弟,或被後世薩滿繼承,薩滿的故事,老薩滿的靈魂,神的靈魂,便都承襲下來,繼續為民族服務,並成為民族長久不衰的精神財富。如吉林九臺關姓神鼓,相傳是民族中最早的女薩滿傳下來的,人們對神鼓格外敬重,凡祭必向鼓叩頭,薩滿甩袖舞祭,類女薩滿身姿、聲貌。也有的姓檢驗「神抓」薩滿是否確實,也常依賴這種實物。如某姓傳,他們的薩滿在兵荒馬亂年月丟失。當時氏族住在東海窩集山裡,突然來了一批帶尾巴的野人,他們兇悍殘暴,掠畜吃人,族人奮起驅魔,終將他們趕跑,但老薩滿被野人生獲,他們食了薩滿的心,從此,這族人就沒薩滿了。百餘年後,有一青年突然發病,到處跑,見什麼咬什
麼,連石頭都能嚼碎,見樹就爬,見人就抓,族人只好將他釘在木籠子中,抬到海邊,掛在樹上,意在治死這個害人精。沒想到幾天後他安然無恙,竟回村裡,但樣子全變了。他口稱自己是薩滿,身邊帶著兩個海螺,說這是老薩滿給他的,老薩滿曾告訴他:「這是咱祖上的東西,過去我帶著它,現在交給你,族中有了它,日子就能好」。族人早就聽祖上傳講祭祀用海螺,對他的身份深信不疑,後來他成為族中的大薩滿。
口承、實物傳、神本文字傳的不同傳承形態,說明薩滿教的傳承總是根據自身生存的需要,按照客觀條件提供的,又適合自身能力的環境,頑強地延續自身傳統。在滿族,就目前所搜集的資料來看,這三種形態都大量存在,有的姓氏是三態並存,有的則偏重某一形態,最普遍存在的是口傳,可見最初的傳統的具有很強的生命力,當然實物和神本子也為口傳的記憶、想像、豐富、規範,提供了權威性的依據,因此,它們既是口傳的一種物化形式,又是與口傳並行的神諭形態。
神諭的主要內容
神本子的內容主要涉及行為和觀念兩方面,即神指示我們怎樣做,神引導我們怎樣想;前者主要包括祭祀禮儀,祈禱規程、咒語等,後者則包括對自然宇宙、人類社會自身的各種看法,如果按口碑文學的分類那就是刨世神話、族源族史傳說、薩滿自身的故事,惠人惠事的動植物故事等等。由於薩滿口傳規律決定,神諭內容超過神本子記載,同時又依賴神本子的記述和提示。
神本子規定各姓應祭多少神,哪個種類的神,什麼時間祭,用些什麼樣的祭品、祭器,用多少,該遵循怎樣的祭序,禮節,用哪些響器,響器擊法如何,哪些人參祀,內外必行的禁忌等等事項。由於滿族祭祀大法《滿洲祭神祭天典禮》的推行,我們看到滿族家祭有大體近似的祭種、祭序、祭時、祭禮等,這在滿族各姓家祭神本中極為顯明,如各姓必行朝祭、夕祭、背燈祭,所祭神多有佛朵媽媽,阿布卡恩都力等一些名目一致的神祗。但由於各姓程度不同地保存了原祖先部落的一些古禮、古法,所以各姓祭神都有特殊表現,它指導本族按祖規行事,我們見到,各姓神案有差異,所用香碗不等,所祀神群異處鮮明,所供神偶形態各異,就連製作質料也有不同傳承,有專以皮質、木質,或石質及植物原形根瘤……。
為了解決生活中出現的某些具體疑難,象迷失方向、兩兵對陣、人患疾病,立房建屋等,薩滿十遍、百遍地念一些短句,類於咒語,解疑排難。這些贊語由老薩滿秘密掌握,秘傳自己認為誠實、老實、聽話的小薩滿。該詞的保密性遠勝於神諭的其他內容,薩滿絕不放聲高誦,只是默念,只有一二個人才能掌握讚詞,絕不傳告外人。
神諭宣示的薩滿教觀念是靠生動、具體、形象的口碑文學實現的,其中寓意不僅涉及對自然宇宙的認識,也闡發了對人類自身、對薩滿教的看法。其內容可分如下幾類:
1.宇宙神話
滿族各姓宇宙起源神話自有傳統,因此各異,不難發現它們是女真不同部落的傳承物。除了異點外,無論從觀念上還是口傳模式上,各部也有一些相似點,但基本上沒形成滿族統一的、在各姓中普遍傳承的滿族創世神話。
在宇宙形成說中、滿族最普遍的是「水生」說:
根據黑水部神諭,宇宙初開,遍地汪洋,黑風掀浪,水中生出象蛤蟆骨朵樣的水泡,水泡越變越大,聚成個大球飄浮水面,突然從中蹦出六個巨人.六人管六方,每人頭、腳、手都有兩隻眼,什麼都能看到,什麼都能得到。
根據東海窩集部神諭,司水大神都京(木克的音變)恩都力生在水底,「九臂八足,手腳與水一樣深,一樣太、一樣長,她住在東海,是天神的女兒。她身上出水的毛孔生出魚、生出人,在風天生下男人,風浪把人撕長,撕細,擠出索索(男性生殖器),無風浪時生出女人,因此女人胖。
滿族大姓富察氏神諭傳言,宇宙初開遍地汪洋,黑夜中旋轉著黑風.在水中生出生命。「最先生出的是尼亞拉嗎(人)?是尼瑪哈(魚)?是他什哈(虎)?是伊搭琿(狗)?不是,是佛多(柳葉),是毛恩都力(神樹)」。佛多生得象威虎(船,寓意為女性生殖器),能在水上漂,能順風兒行,它越變越多,長成佛多毛(柳樹)。 「世上人為啥越生越多,遍布四方?凡有水的地方就有佛多毛」,佛多毛中生出花果,生出人類。
滿族諸姓祭神特重用水,或用海心水、井心水、河心水,或用清泉水,決不用死水、汙水,人們認為木克的水是媽媽的水,是乳汁,是生命不死的不達(飯)。地水託著地,地水沒了,地就塌了,人水育著人,人水幹了,人的靈魂要走了。
滿族的創世神話雄渾壯麗,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宇宙初開時善惡兩類大神角逐、爭戰的故事,一些自然現象成為這類敞事的創作依託,當然它們被說成神們爭鬥的結果。
阿布卡赫赫是光明與生命、秩序的創造者,耶路裡是黑暗、寒冷、混亂的象徵,一方創造,一方破壞,進行了翻天覆地般的較量,各有輸贏,結果便是我們見到的自然事象。
風雪凝成的耶路裡與阿布卡赫赫在東海廝打,阿布卡赫赫用東海石頭拋向耶路裡,因為東海石頭含火,是火石,耶路裡怕火,逃脫,可有火的石頭拋走了許多,北方變冷了。
耶與阿打賭,耶行騙,問道:世上什麼最美?阿想大地上滾動的河流是白色,宇宙長空是白色,白色象徵光明、生命,還是白色好。於是回答:「世上最美的是白色」。哪知耶路裡將莽林山川撒上厚厚的雪,布上厚厚的冰,世上萬物被冰雪封死了,阿布卡赫赫明白是上了當,她極力補救,讓太陽的臉來照,叫星星的光來照,派狂風吹,可冰雪太厚,一時化不了,形成現在北方山川長年積雪的現象。
在北亞、東北亞地形地貌形成神話中多有猛獁開掘說,是猛獁的牙齒拱出山川、平原、湖泊。滿族則有野豬開劈大地神話,野豬也是靠與猛獁相類的牙齒掘出大地形貌的。可是人們傳說野豬原來沒有牙,只靠鼻子工作,它的牙是阿布卡赫赫賜予的。耶路裡與阿布卡赫赫激戰,耶施放迷霧、狂風,將馬糞包吹散,泥沙俱下,烏煙瘴氣,昏天暗地,阿布卡赫赫被迷住眼睛什麼也看不見,這時野豬衝了過去,幫阿布卡赫赫交戰,阿騎上野豬穿過風沙、烏煙,來到平坦處繼續與耶交鋒,耶終敗北。為了感謝野豬,阿布卡赫赫將掛在身邊的猛獁牙送給了野豬,所以野豬牙與猛獁牙相似,都是卷著的,它也有相同的劈山開路的偉力。滿族至今仍遺留著對野豬牙齒的信仰,它作為靈物被人們供奉。
阿布卡赫赫(也有稱卡拉伊罕)在造天、造日月中,耶路裡也與之對抗,他曾欺騙太陽和月亮,使宇宙失去光明,但最終阿布卡赫赫說服太陽、月亮,使其重放光芒,還從耶路裡那奪回不少動物,使世界重現生機,而耶路裡被趕進最深處黑暗之中。
滿族的宇宙神話相當豐富,它涉及了諸多自然現象:地理環境、生態環境、星辰天際、風雪雷閃、水火土木等等,神的形象有人形、獸形、禽形,也有半人半獸、巨人、無形之水之氣,也有變化無常的神形。
2.族源族史
滿族各姓神諭特別注重講述自己本族的來歷以及所經歷過的重大事件,祭祖、緬祖、耀祖,佔踞著人們的精神世界,幾乎成為人們信仰心理的砥柱般的依託。
牡丹江富察氏家祭時神板上供柳枝,祭前選擷空氣清幽、水流清徹的河岸翠柳,其上要有象徵九天的九枝綠葉,祭後將柳枝請入神箱,次年家祭時再採新柳,舊枝送河中漂走。該族家傳神諭中寫道:
在古老又古老的年月,我們富察哈拉祖宗們居住的虎爾罕畢拉突然變成忽爾罕海,自亮亮的大水淹沒了萬物生靈。阿布卡恩都力用身上搓落的泥做成的人只剩下了一個。他在大水中隨波飄流,眼看就要被淹死了,忽然水面飄來一根柳枝,他一把抓住柳枝,才免予淹死。後來,柳枝載著他漂進了一個半淹在水裡的石洞,化作一個美麗的女人,和他媾合,生下了後代。
與此相似,寧安唐古祿氏家祭時供一塊鹿骨,他們相信自己的祖母是一隻神鹿,唐姓祖先吃了鹿奶,才生出後人,繁衍成旺族;烏拉街徐姓祭時供奉一根鷹翎,他們認為神鷹拯救過祖先的生命,因此才留下徐姓一族,所以世代祭祀不衰;寧安梅赫勒氏祭祀時神龕裡供放一塊石頭,他們認為自己是神石的後代,稱石頭為「卓祿媽媽」。
神諭中的族史除了敘述族姓發源外,還多講述各族曾有過的生活及經歷過的重大事件,這些故事多和所供之神連在一起,因此成為神的故事。多龍格格是尼馬察族(漢為楊姓)供奉的弓箭神,每年秋祭這位神時,先請出神像(木製人面長著兩翅的怪鳥像)供在北炕桌上。擺上糕、米酒、野雞一對,燒達子香,供上弓和箭,然後由專門侍候這位神的薩滿戴神帽、穿神衣、扎腰鈴、執手鼓、誦祭詞,並做飛舞狀,表示神已附身。這時全族人跪在地上,不許抬頭,直到祭完才站起來,氣氛相當肅穆。關於這位神的傳說講,此神原是該族先民一位年輕的女部落長,該族祖居地曾經被妖鵬禍害得鳥獸絕跡、百草不生,人們被迫白天躲在山洞裡,夜晚乘妖鵬睡覺時,悄悄出來弄點吃的,過著地獄般的生活。多龍格格歷盡千辛萬苦,學得一身神功,終於為民除害。因此人們祖祖輩輩祭祀這位降妖鵬大神,他們練的弓法箭法一直到清朝初年,在東北滿族中間最出色、神奇,據說這是多龍媽媽傳下來的。
昂邦貝子是梅赫樂哈拉供奉的部落祖先神,相傳是貪圖享樂的毛林貝勒的長子,由於向父親直言進諫被貶到民間做苦工。其弟害死其父自為貝勒,肆意壓榨欺虐百姓。人們苦海中掙扎,朝不保夕,於是擁戴昂邦貝子,大家組織起來討伐荒淫無道之君,最後終於收復舊地,昂邦貝子當上貝勒,他廢除酷刑,安置百姓,使人們重新過上美滿生活。為了不忘他的恩情,在他死後,人們把他當作祖先神祭祀。
惠人惠事的動植物故事多與族史相關,成為其中佔重要地位的內容。滿族有的姓氏神偶為各類動物皮,有刺蝟、蛇、鼠等等,這些神常常在某一偶然或人們遇難的時候給人幫助,逢兇化吉,或給人們帶來食物、獵物等。人們熟知的烏鴉救罕王,黃狗護罕王的故事就是極典型的該類滿族故事。滿族祭天時常常供食以飼烏鴉,當然各姓對烏鴉的信仰包含許多意義,絕非僅依烏鴉救努爾哈赤為旨。
3.薩滿故事
薩滿故事主要為兩類,一為起源故事,它包括最早的薩滿是怎麼來的,最早的祭壇是怎麼建的等;二為本姓薩滿自己的故事,其中包括薩滿為本族創立的功績,反對侵略者中的英雄行為,和別種教派鬥爭的經歷等。
最初的薩滿是誰,她是怎麼來的?是誰最初為民族引來了神,是誰第一個製造了腰鈴,敲響第一聲神鼓?這類解釋常常是神話般的,其中人物主要是女性,因此是女薩滿故事或女神故事。
在東北亞通古斯各族普通流傳宇宙間第一個薩滿是動物或自然界諸神的化身,最突出的解釋則講第一個薩滿是鷹變的,或是天與鷹變的,或是天與鷹的女兒,滿族這方面的解說與此同出一轍。人們傳說宇宙問最初只有一個女人,她和蛇、蛤蟆(蛙)、鷹、四足蛇(蜥蜴)、刺蝟在一起生活,對這些動物講了九十九天她的來歷、天的來歷、水的來源等等,後來這幾個動物變成薩滿。所以薩滿懂得宇宙間許多知識,有著同動物相似的特技,能鑽洞、翔天、不怕風雪……滿族各姓講法多不一致,也有簡約、繁瑣之分,基本上沒脫離這種模式,所神化的各種動物均未離開通古斯各族祖居地中最古老、常見的那幾類,從生物學來看,它們是寒帶和亞寒帶之間主要動物種類。
引來各神祗的薩滿,留下各種神器的薩滿都有一些帶有解釋性的故事,他們被作為薩滿祖師供奉。神壇創建的故事中也有各族姓衍化、分支,再續神位的歷史傳說。如愛輝劉姓講,天地初開時該姓的居地多有鳥,他們供奉的也只有鳥。後來人丁繁衍,各支分向各地。分別時,各支都去搶供奉的鳥神,人們認為誰搶到它,誰就是氏族正宗。結果一支搶到了鳥腦袋,二支搶到鳥足、身子,三支搶得鳥尾毛,三支分頭供鳥的不同部位,後來改為木頭鳥。在立神薩滿中有許多著名人物,如聞名中外的尼山薩滿,人們傳說,在剛有宇宙的時候,阿布卡赫赫派音姜(尼山諧音)格格做世上第一個女薩滿,她搖動神鼓、鬥邪惡,救苦難,曾迫使鬼王放回兩名已死的幼童的靈魂。她自己雖被殺死,卻給世上留下了神鼓和薩滿教,後世的女薩滿都自詡是她的化身。
薩滿對維繫一個氏族方面所起的強大作用是世人皆知的。他們和各種壓迫人類的自然鬥爭,和違背傳統道德的現象鬥爭,和妨礙、瓦解薩滿教的其他信仰鬥爭,和入侵的敵人鬥爭,所有這些都是薩滿故事的重要內容。在許多薩滿故事中,他們不僅是薩滿,也是部落首領、部落英雄,無私地為部落服務、獻身,為此薩滿故事充滿英雄主義色彩,也是英雄故事。
寧安梅赫勒氏家祭,必先祭一位名叫他拉伊罕的女神,她原是居住在烏蘇里江東部的一位聯合酋長,也是一位弟子盈門的大薩滿,她辦事公道,力大過人,在她天才地安撫和組織下,烏蘇里江東海窩集部的48個部落,泯仇為友,人壽年豐。她率領部眾消滅了害人的狼妖,使天下太平。她的九個徒弟成為48個部落有名的九大薩滿。
居住松花江中遊的馬氏,富氏家族敬奉西倫媽媽,她原是一位猞猁神,為了拯救苦難深重的部民,化為人形,並被推為首領。西倫媽媽帶領部眾平息徵殺,降伏火龍,後來在尋找水源時,被長白山口猝發的烈焰燒死,化為長白溫泉女神,血水匯入松花江,為後人造福。
此類薩滿故事不勝枚數,其中最著名的有東海窩集部史詩般的說唱神諭《烏布西奔媽媽》、同《尼山薩滿》比較,不僅內容較之古老、豐富,而且語言、體裁、風格上更為古樸,更具傳統,堪稱滿族文學佳品。
滿族薩滿故事有一批抵抗外族入侵者的英雄傳說,其中引人注目的是抗遼故事。大遼王經常派出金牌天使和銀牌天使到女真部落搜刮財物,搶掠婦女、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此時出現了一批懲惡揚善、救弱扶小的薩滿,他們施展神技懲罰荒淫暴虐的大遼天使,如將蠍子、毒蛇、鋼針等物化為女陰,嚴懲遼使淫行等。他們以智慧、毅力、不屈不撓、自強自尊的品質和精神,同遼兵鬥,同遼使鬥,同遼暴政鬥,在保護部民中,發揮了強大的威力。許多薩滿可歌可泣,不愧為民族英魂。
自佛教向東北地區滲入,薩滿教與它便展開了頑強的爭鬥,特別是佛教一支喇嘛教在蒙古立住腳後,不斷向滿族居地侵染,使薩滿教爭取獨立、生存的鬥爭越發激烈。滿族神諭多有與喇嘛鬥法的薩滿故事,飛躍神樹,鑽跳冰窟,穿鐵鞋跑火種,特殊技能,使薩滿一次次戰勝提倡講經布道的喇嘛,從而民族精神得到維護,民族宗教得以延續。神諭是以自豪的感情,歌頌抵制外來宗教的薩滿的,視他們為巴圖魯(勇士),為神。
滿族神諭各姓代代相傳,匯成龐大、博雜的宗教體系和文學體系。這些經歷了千百年的傳統文化是逐漸豐富、逐漸規範的,它代表了滿族創造的精神文化,具有極高的歷史、宗教、文學、民俗、民族諸方面的科學價值,所以說它是一個寶庫。特別是神諭中的滿族神話,它完全具有和希臘神話,巴比侖神話相媲美的品格,它奇美瑰麗,雄渾磅礴,童稚般的想像更樸拙,更大膽、更遼闊。它古老的內涵,它原生狀態的表現形式,它的象徵隱諭中涵蘊的原始思維精髓,它在宗教信仰中的地位,在社會生活中的現實功能等等,都為神活學提供了難得資料。那些以為滿族沒有神話,或沒有洪水神話、射日神話等等說法已被大量的,涉獵極廣,形成很完整的滿族神話存在的事實取代,一些對滿族神語的誤解和誤傳,也將被逐漸澄清、說明。「柳葉上生著無數個綠色小包,小包中長出了各樣生命,這柳葉是刨世神阿布卡赫赫留下的。」就象這則神諭,滿族神話即
悠遠又繁盛,常青常綠、生機勃勃。
神諭的產生
神諭的不同形態及它豐富的內容,儘管歷史悠久,但不是在某一時期一下子形成的,並千古不變地傳承下來,也不是某個薩滿生前創立下來,他的徒弟徒孫直線傳承不衰。我們看到滿族神諭的形態和傳播的內容,分屬不同的歷史層次,其產生年代必然不同,我們也看到滿族的許多薩滿去世時要將自己的神諭帶走,不論是口傳的、實物的,還是神本子都如此,而且許多姓氏的薩滿還有隔代相傳現象,有的相隔一、二百年,五、六十年,這樣一來,現行的東兩又怎麼能完全與老薩滿傳的一樣呢?由此看來,薩滿神諭的傳承除了外在表現中存在的一切可能外,還有一種內在運動,這就是神諭如何產生和豐富的規律。
神諭儘管分屬不同時代的宗教信仰之綜合,但長期以來它產生的規則象最古老的神一樣也被延續下來。神諭必須是最有權威的老薩滿在生產實踐中悟出的關於宇宙、生活的哲理。
人們生活在遼遠闊大的宇宙之中,自然界同人類的種種聯繫,引發了人們奇特而又質樸的無窮想像。人們對自然界的總體看法,對生存其間採取的行為規則,對實現生活企求和為此採取的特殊行動,都是人們認識、理解、解釋世界的主要範疇和出發點。民族中最權威的文化人是薩滿,自然他所悟出的道理既深奧,又是神的啟迪,因而是神諭。早期的薩滿並非只依賴語言傳授他體會出來的哲理,而是邊說邊唱、邊舞邊擊響器。由於生活地域及內容不同,各地薩滿體會的「哲理」也不甚相同,我們在創世神話中充分體會到這一點,天地形成,火神故事,天神體系,女神群體等等類型的故事,均有異說,甚至完全不同,同時各地薩滿的音樂、舞蹈、歌辭、旋律也不同,草原上的族系,曲調遼遠、深沉、開闊、舞姿豪放;海邊上的部族薩滿曲與跑海號子差不多,沉重有力,節奏感強,山區中打獵各族姓,薩滿調子如呼如叫,音樂形象,變化多,或如鳥細語,或如虎長嘯,音調則平直、樸素、直露。聽薩滿調子是能辨出是什麼地方的,各地獨立的腔調不相雜混,各具風味。不難看出這一類神諭直接從生產生活中產生。
神諭常常是薩滿夢中體驗,或得到啟示的東西。
薩滿夢中所見,所經歷,所醒悟的東西,講述出米或表演出來,也成為神諭的一部分。這類故事常常是一些神化祖先來歷或經歷的傳說。在部落之間的生存競爭中,要想得到外族的尊敬,不被欺惹,都要神化自己,這種任務只有薩滿能完成,別人講沒人信,薩滿的夢中出現,才能是神啟示的東西,才令人信服。各姓薩滿常借神附身之機講述這類故事,內容相當豐富。東海窩集部的石姓,郎姓、那姓之所以行各種祭禮,有許多是恩都力哲夫(神師)創造並傳下來的。比如某姓原住東海邊,一場風浪禍患,幾乎族毀人亡,倖存中的恩都力哲夫夢到,本族只有到有山、有水、有珍珠的地方才能發展興旺,於是族人遷到松花江邊,做烏拉部下臣民。定居後,人們祭祖設供,感謝神靈的指點和佑護。顯然人們依據神意來解釋為生存與發展所採取的某些行為的合理性。
一些偶然遇到並給族人帶來好處的事件被認作是某個或某類神祗的特殊佑護,關於事件或神靈的解說,也是神渝的重要來源。這類神諭常常是實物神諭,這些實物,有助人惠事的各類動物皮張,各種樹木根瘤,或各種動物,如魚類的骨牙等。傳說某一族人在森林中迷路,突遇一刺蝟,人們用石燒化它,按煙燃燒的方向走出迷途,燒剩下的刺蝟皮便被供祀為神。某族人在林中某樹下突然發現被獵獲的野獸,於是挖該樹一根供為神。這類故事不勝枚舉。
滿族如此豐富的神諭之所以被保留下來,世代口耳相傳,實物和神本子的保留是極為重要的,同時神諭產生的規則被長期堅持,也是一主要原因。這一規則既保持了薩滿教獨特的宗教觀念中一些基礎的思維模式,使它們古老面貌長久不衰,也不斷豐富和發展了神諭的內容,堅持了神渝內在的傳承,正是這種內在傳承,使斷續百十年的薩滿教祭祀連接起來,薩滿隊伍接續下來,同時在薩滿教中滲入不同時期的歷史文化因素。
然而我們必須承認口承傳統較思維模式更具傳播的穩定性。許多老薩滿相繼謝世,使我們失去了許多寶貴的文化財富,隨著社會發展,人們的思維水平不斷提高,滿族神諭之古貌也日漸衰落,這是兩大重要事實明證。
神諭的存放
神諭的保管與存放主要是指對神諭保存者而言。神諭是滿薩的精神支柱,如同氏族魂,整個氏族不論是穆昆還是薩滿視神諭如眼睛,千匹馬可失,唯神諭不可失。神諭的衛護是最重要而神聖的責任,氏族男女老幼皆知。
在滿族家,西炕上方為放神匣的地方,匣裡恭放有薩滿神器神幔與神諭。西牆為上,任何別的地方不可放神匣,也不許別物佔神匣應踞的方向。還在遊獵時期神匣是掛在東方的,東方是太陽出升地,光明而溫暖,因此滿族先世同北亞、東北亞許多少數民族一樣崇東。後來滿族絕大多數部落先世以農為生,建起了一個個定居村屯。這些居址的房舍多依山傍水,東南向河水,西北靠山巒。太陽日照南、西較長,西北風也常被山峰遮擋,而東面開闊,清冷風直入,因此西屋暖合,東屋寒冷。老人為一家之長,長者為尊,所以老人住西屋,祖先神靈也只能和老人在一起,這便是西屋的西牆神匣。外掛東與室內踞西均為取光明,溫暖處敬神之意。祭器祭品長伴神匣,各姓神匣形狀不等,做法不一,神匣所放物件也不盡相同。神諭存放有相當漫長的歷史,並經歷了幾個重要的發展階段。
在部落社會遊獵為生之時,神諭由老薩滿攜帶,長年放老薩滿身邊,如氏族住處分敞,便另設神位擺放神諭,電由分支中的老薩滿專門看護,凡族中起亂,必先持握神諭,先將攜諭者控制住,方可號令族眾。隨著定居漸成趨勢,各部在自己的居住區內先後建立了存放神諭的固定場所,這便是「堂子」。清史中言努爾哈赤初興時建州部有堂子,並舉凡軍政大事均去拜謁,其實除建州部外,他部也多有堂子。根據各部口傳,存放神像、神本多稱為「擋色」、「堂澀」。各部堂子有自己的徽號:一般是插氏族標幟,有插鷹、虎、蛇、蟒各類動物旗幟者。此地不但外人不準去,就是普通族人平時也不能進入,只有薩滿和穆昆達可入,這裡是祭祀重地:平時族中也有老人在此清掃、擺供。滿族各部統一後,部落社會組織制度被瓦解,各族系居處日漸分散,神諭便從堂子隨著薩滿進入各家各戶。滿族以血緣為紐帶的地域村寨居住形式至今仍未徹底消失,相反仍以大分散小聚居的方式存在,因此神諭的存放雖進入個體族戶,仍具有部落社會性質。滿族各家大祭均祭本族世代相傳的古老神匣。祭前薩滿和穆昆要到前一祭祀之家,恭迎神匣到今祭之家。不管族中祭祀幾經循環,由本族薩滿珍藏神諭則世代不變。
在現今滿族諸姓中仍然遵循關於神匣禁忌的族規:人們不能戴狗皮帽子進西屋;婦女兒童不得坐西牆下,家裡有重病人時,要將神諭遮上;常人不許碰神匣,只有主祭薩滿才行,小薩滿也不準摸碰;書寫神本子的人必須是家裡人口齊全者,寫期不得同房,寫時必嗽口、淨手,寫完時所有廢紙稿必須銷毀;請神諭時必須燒年期香、磕頭,薩滿必須說明為什麼要請下神諭,等等。所有這些都表現了人們對神諭的恭敬和虔誠,也表明了至今神諭仍有它根深蒂固的文化信仰。
通過神諭形態、內容、產生及保存的分析,我們得出如下結論:滿族神諭是極為古老的薩滿教信仰核心,它產生於原始氏族、部落社會延續至今,始終以維繫血緣群體利益和關係為功能基礎,隨著歷史發展和社會變化,它的內容和社會作用儘管變化緩慢,但畢竟融進與歷史進程一致的因素,因此既有穩定的傳承性,也有為我所用的調節機能,生命力十分頑強。滿族神渝內容豐富,英雄主義色彩濃鬱,生活情趣和經驗多彩多姿,不僅有文化史價值,也有現實意義,不失為光豔奇美的珍品、古寶。從而證明,原始信仰在人類漫長的生存史中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勳。滿族神諭的產生和傳承說明,精神文化不僅緊緊依賴物質生活得到自身豐富的內涵,還有自身運動的規則,這後一種運動過程中的產品,同樣是構成其內涵的基因,神諭體現的薩滿教信仰正是相續不斷的創造和傳承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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