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元春封了貴妃,她便成了賈家闔族的驕傲和倚仗。就像鴛鴦罵自己嫂子時說的那話一樣,因著元春的得寵,賈家的爺們,怕不都在外人面前假充起了「國舅爺」。然而雖然此時「榮華正好」,待那「虎兕相逢」,方知終究只是大夢一場。那麼《紅樓》中的「虎兕」之爭,到底是在說誰?
「虎兕」一詞,最早出於《論語·季氏》,是孔子言及季氏伐顓臾時的一處比喻。「虎兕」即是老虎和犀牛。將兩種兇猛的動物放到一起,用來比喻兩方強大的勢力相互角力爭勝。然而,不論是那一方勝利,陷入夾縫中的弱小者只能委屈求全,苟延殘喘,稍不留意立即便會遭受碾壓,化為齏粉。在波譎雲詭的宮廷鬥爭中,可憐的元春或者正是扮演了這樣一個無辜弱者的角色,最終因為「站錯了隊」而牽連賈府,導致闔家失陷於殘酷的政治鬥爭。這樣的猜測並非筆者的「空穴來風」,而是在前文中,曹公早將這兩方勢力的「戰火」通過一個小小物件,引至了賈府。
眾所周知,在日常活動中,賈家與其餘六家公爵,四家王府組成的政治勢力集團一直是榮辱與共,存亡相連的關係。然而,在第十三回和第三十三回裡,出現了兩個非「四王八公」集團的王爵——義忠親王和忠順親王。想來朝堂之上派系眾多,怎麼可能出現只有一個「集團」獨大的局面?通過這兩回中透露的信息來看,當時的官場上至少有三方旗鼓相當的勢力互相絞殺。那「義忠親王」一支,正是因為某些原因失勢,才被大家言作「壞了事」。
而忠順親王這支的力量,從三十三回上一個府內長史便敢直接進賈府要人,且言語間對賈政也並未如何尊敬來看,目前的實力忠順王應是遠超賈家。同時,賈家的態度也表明,原本賈家是無意招惹忠順王的。之所以能將之目光吸引過來,全都因為寶玉與蔣玉函互贈汗巾子的行為。外人皆道寶玉表贈私物,是與琪官有甚苟且,連那長史也曾語含譏誚的問
那紅汗巾子怎麼到了公子腰裡?」
卻少有人問及,這條茜香羅是如何到了蔣玉函的腰裡?沒錯,蔣曾親口說過,這條腰帶,是
茜香國女國王所貢之物……昨日北靜王給我的。」
外邦貢品自然是歸皇帝分配。然而皇帝將這腰帶賜給北靜王,北靜王又將之送與蔣玉函。且不論這御賜之物隨意贈於伶人合不合規矩,單說琪官明明是忠順親王府裡的人,如何便著了北靜王的私物?蔣玉菡跟北靜王和忠順親王兩個王爺到底是什麼關係?寶玉插足兩位王爺相爭的局面,是無端禍起還是哪方有意為之?為一個唱戲的小旦,二位王爺如此爭持,若在朝堂之上遇到利益糾紛,試問那方又能輕言放手?
而門第凋零若賈家,外無一人可挽狂瀾於既倒,內無一計能安家業以立身,百年家業只餘一弱質女流苦苦支撐。他日「虎兕相逢」,在彼處是力量對比懸殊,此處則是昔日「為首」,今日的帶頭。局中人元春只要踏錯一步,無論惹得誰對賈家出手,他們都絕對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