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姐姐出生一個星期突然沒了，我才知父母要兒子的心多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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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獨生女。

也許你們會說，獨生子女根本就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甚至有時候，看見別人家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還會有點羨慕。

「為什麼你們不再生一個呢？」我也偷偷問過我媽，這愚蠢人類的好奇心啊，怎麼都止不住。

我媽一本正經地說：「因為你小時候太霸道了，人家奶奶問你『爸媽再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呀？』你就說，媽媽敢生下來我就把他掐死。」

這自然是玩笑話，聽起來還有點驚悚，反正我是記不得了，也許是媽媽杜撰，也許是真的。農村的婦女總喜歡這樣逗小孩，「讓你媽再給你生個弟弟吧，有了小弟弟，大家就都不喜歡你，喜歡小弟弟去了」。

非逗到小孩面紅耳赤，氣到要哭出來不可。現在想來，她們偶爾的惡趣味，對還不能準確分辨真假又天真的小孩來說，真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實際上，爸媽不生第二個小孩，是因為當時家裡的條件不太好，我又身子弱，經常生病，半夜裡突發高燒送醫院都是常有的事。

我爸就想啊，再生一個，可能就顧不上我了，家裡老人喜歡男孩，肯定會偏心，到時候我就真成了沒人管的小可憐。他覺得這太委屈我了，一狠心，就真的沒再想過再生二胎了，爺爺奶奶諸多規勸，也沒有改變主意。

「我把你養大，養出息了，也不比人家有兒子的人差什麼。」不得不說，我爸的心態，真的超級好。但要說看到別人家的大胖兒子，不羨慕也是不可能的。

我媽就跟我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啊，我爸看接生婆把我抱出來，見是女孩，就感嘆了一句「又是個女孩啊……」有點嫌棄的樣子。

我媽前頭懷過一個姐姐，生下沒一個星期，就突然沒了，她沒多提，我也沒敢多問，總歸是傷心事。

「又是個女孩啊……」我媽說的時候，一臉揶揄。我爸還在一邊插嘴，「本來就是嘛，我還想著是個兒子呢。」

姐姐出生一個星期突然沒了，我才知父母要兒子的心多迫切。

要說不高興，那肯定有的，我又不是聖人，被嫌棄了，還能沒點情緒嗎？

但我再一想，很多時候，你不能只聽人家怎麼說，也要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呀！我爸就算那時候嫌棄我，後來還不是把我如珠如寶地養大了？

看他後來的表現，我還是能勉強原諒他的。

而且，我媽說的話，不能全信，因為她嫉妒我和我爸感情好，所以她在我面前，那真的是慣性吐槽我爸啊。

比如，她和我說，我剛上學前班，我爸就自告奮勇，要教我寫我自己的名字。別看我爸學歷不高，但字寫得還是不錯的。

只見他抓住我的手，帶著我一筆一划的在紙上寫，寫了幾遍，他就問我：「會不會了啊？」我搖頭，「不會。」

他有點煩了，但還是又領著我寫了幾遍。「自己能寫不？」他又問我，估計心裡還想著，這小孩怎麼這麼笨。

「會了。」

「那你寫給我看看。」他鬆開我的手，讓我自己寫。

其實我剛學寫字才沒幾天，張這麼複雜的字，根本寫不出來，所以我只是在紙上畫了好幾個圈圈，然後告訴他，「寫好了。」

我爸氣得要死，以後再沒教過我寫字。

還有一次呢，就是上初中的時候。我在家寫數學作業。那次的作業挺多，又比較難，我一直寫，到我爸喊我吃完飯的時候，還剩下一題沒寫完。我性子比較倔，作業沒寫好就不想吃飯，我爸就湊過來，說要教我做。

我半信半疑，怕他耽誤我時間，他就說，他也是念過初中的，我那題目就是小菜一碟。

結果，他拿過去，看了又看，沒寫出來。

咳咳，我強忍住了爆笑的衝動，我怕我爸能揍我。

這些都是我媽和我說的，我爸不承認。不過我覺得以我對我爸的了解，這的確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話說回來，雖然前面吐槽我爸挺多的，但主要，我是想表達我爸對我學習的重視，絕對不是想取笑他。

我爸自己初中沒讀完就出去學手藝了，但他對我學習上期待還蠻大的，當然，也是因為我也挺爭氣的，不要笑，真的，不騙人。

我爸和我媽原先都在外面打工，把我丟給我爺爺奶奶帶，農村這種實在太多了，畢竟在家裡種地辛苦，又賺不到什麼錢。但是後來我小叔把兩個孩子也都讓爺爺奶奶照顧，孩子多了，自然就顧不上來。

我過五歲生日那年，我媽買火車票回來看我，到家裡已經很晚了。打開門，我媽要抱我，我已經不認識她是誰，就要躲過去，也不願意喊媽媽。我媽看我身上髒兮兮的，人也瘦瘦小小的，也不認人，一下子就哭了，後來她和我爸兩個人一商量，我媽就留在家裡帶我了。

我爸多堅持了幾年，但是他雖然是一大男人，卻特戀家，幾乎每天都要打電話回來。有時候加班到很晚了，打電話過來，我都睡了，還得要我媽把我叫醒，和他說幾句話，叫聲爸爸，才算完了。

後來我媽就說：「你回來吧，這一天天的，電話費都花不少。」我爸就回來了。

在農村裡，辛苦是真辛苦，賺錢也是真賺不到什麼錢。

一直到六年級那年，我姑讓我爸媽去上海給她幫忙，說給我也轉學過去。那段時間年景不好，整個村都歉收，也沒能賺到什麼錢，我爸就動心了。

結果去學校辦轉學的時候，我當時的數學老師就勸他說，我馬上要小升初了，正關鍵的時候，轉學肯定會對我有影響，能留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轉為好。

這事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轉學自然是沒成，我爸不敢拿我的學習來賭。

當時我怎麼想的來著，我還抱怨我爸我媽不和我商量，畢竟要是能去上海念書，我就是城裡孩子了，見識肯定不同，我就覺著我爸我媽剝奪了我騰飛的機遇啊！

幸虧我沒說出來，不然我媽估計得抽我。因為我自己現在再想想，都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

再也不會有像他們這樣的人，為了我放棄前途，留在家裡，做一個可能一輩子都沒什麼出息的農民了。

我初中的時候，念的是家附近的私立學校，一學期學費四千多。其實鎮裡也有初中，公立的，學費才幾百來塊，但是畢竟遠，我爸不放心。

「你連衣服都沒洗過，被子也不會疊，去那裡沒人伺候怎麼行？」我爸他挺慣我的，洗衣什麼的都不讓我沾手，我媽說也沒用。

可孩子是要長大的呀，終究是要離開父母，去到很遠的，他們無法顧及的地方。但父母就是這樣的，他們什麼都知道，都理解，卻也永遠都不能放心，總想把這個時間拉得長一點，再長一點。

私立學校離我家真的很近，不過十幾分鐘的路，但我爸還是交了宿舍的錢。這樣，我中午就可以在宿舍午睡，晚上還可以回家去。

怕我晚上還要學習，體力支撐不住，我爸就讓我媽給我加餐，他自己下籠子去裝小龍蝦和黃鱔，讓我媽晚上煮著專門給我回來吃。

然後我就過上了一日四餐的生活，從此在發胖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不知道以後我年紀大了還滯銷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後悔。

十幾歲的時候，有段時間，我迷戀上了言情小說，又和班上一些比較混的女生鬧了矛盾，她們經常想堵我，我挺害怕的，不願意去上課。

早上出門裝作去上學，半路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看小說，或者趁著上課的時候跑到宿舍去待著。

這樣大概過了一個星期，有人發現了，就告訴我媽。我媽扯著我，讓我去學校上課，我賴著就是不肯去，我媽就打電話，叫我爸回來。

我爸他從來不和我動手的，他只是很平靜地問我：「你想怎麼辦，是不念書了嗎？」

我說我想自己在家裡學習，期末去考試就行，那個時候我學習不錯，年級排的上前幾名，所以人有點狂妄，覺得自己看看書做做作業就可以了。雖然現在想起來幼稚，但那個時候就是死心眼，覺得自己想得挺好。

結果那天我爸就打電話給我向老師請了假，然後他說要帶我去田裡做一天農活。

「能適應就不念了回來種地，不成你就乖乖去學校念書。」

我覺得不行啊，我就和他講條件，但是他根本不帶聽的。

他只是說，二選一，沒有其他可能。我覺得他太專制了，但是我媽也幫著他，我勢單力薄，只能屈從。

一路上他沒再和我說話，大多數時候他脾氣都很好，尤其是對我，但那天他一直很沉默，我想他應該是對我失望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我從來沒一次走過那麼久，我都快哭了，可是我爸一直沒停，我只能一直跟著走。

到了地裡，我已經很累了。他沒給我時間休息，遞給我一把刀，指出一塊地方讓我自己去割草。

我一直都養得嬌氣，農活根本沒碰過的。

刀柄很粗糙，看起來柔弱的雜草這時候竟然也格外堅韌。

我的手磨得通紅，眼睛裡進了汗水，鹹鹹的，刺激得人想哭。

但他一直不準我停。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沒說話，拿過我手裡的刀就往回走，我只能爬起來，繼續跟著他走回去。

等到第二天，我就乖乖去上學了。比起在地裡要經受的苦，上學實在是太輕鬆了。什麼少女心事，什麼青春叛逆，在赤裸裸的現實面前，都不得不收斂起來。

我媽說得對，我就是日子過得太順，給慣出來的，吃點苦就好了。

這樣的事再沒發生過，畢竟那次我吃足了教訓。

只是我並不是乖順的女孩，大錯小錯，還是犯了一大堆。就這麼磕磕絆絆的，竟然也走到了現在。

總之，就是我一下子長大了，我爸也老了。

想起小時候，我趴在我爸身上，兩隻手勒住他的脖子，非讓他背著我走，到現在，我已經比他也矮不了多少了。

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我爸本來也不高。

一不小心好像又暴露了什麼。

不過我爸倒不以為意來著，以前我嫌棄他和我媽個子不高，弄得我從小到大無論是上課還是做操都在最前面，想偷懶都不行。

然後我爸特不要臉地和我說：「你不能這樣算的，我和你小叔是雙胞胎，我們倆加一起，得有三米多，姚明也只有兩米呢！」

我……我服氣，論起歪理，我永遠說不過我爸，畢竟我是他女兒，他是我爸爸嘛，我得讓著他點，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老師說過的。

我自己偷偷算了一筆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我大學畢業，我爸剛好五十歲，我想那個時候他和我媽就可以休息了，我來養他們。

我爸擺擺手，特嫌棄的樣子，「我就不指望你了，等把你供出來，我就再做個幾年，攢錢去買個小轎車，到時候帶著你媽天天出去兜風。」

所以，父母一輩子耗在兒女身上，是為了什麼呢？

至少不是為了養老呀，或者，不僅僅是。

去年，我高考。最後那幾天，我自己沒緊張，我爸和我媽倒緊張得不得了，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碰。

我爸特貼心，因為高三要開始衝刺，我又沉迷小說無法自拔，上課也看下課也看，走路上都看，所以我媽把我手機沒收了。然後高考前兩天學校放假，我爸偷偷把我手機還給我了。

他怕我緊張呀，讓我看看小說，就不會把心思都放在考試上了。

最後成績出來，我算是超常發揮，比預估分多了接近四十。

那段時間，我大姨夫和我說，我爸出去做小工的時候，頭都翹老高，以前他是有點駝背的，習慣低著頭走路，現在倒是神氣極了。

路上，人家問他：「你女兒今年高考吧，考得咋樣啊？」

他就很開心地回：「考得還不錯，超了重本線30多分。」

這種情形貫穿了一整個暑假。

我也很開心啊，我看著他知道我成績的時候，激動得給能想起來的所以親戚朋友打電話報喜，看著他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了的笑容，我就很開心，比知道自己成績的時候還開心。

你為我辛苦了半輩子，我只能讓你驕傲一陣子。

子女和父母之間，永遠沒有公平可言的。

人家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那老爸，你上輩子肯定辜負我太多，這輩子都用來還債了。（原標題：《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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